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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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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洲口中的“他”是他爸,嗜酒成癖,喝醉了动不动就打儿子。打的薛洲只想呆在学校里,不然一放假就往游戏厅网吧跑,反正后妈都会打给他生活费。
他已经半个月没回去了。
这回又不可能再回网咖了,那里刚被条子给抽查了一番。
沈新竹知道薛洲的情况,又知道他的性子很倔,坚持不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平安,他父母那边确实也没有打过电话给沈新竹。看时间这么晚了,也只有先让薛洲去他那里暂住,以及那位外地人。
杨棉双手插兜跟着沈新竹走在小路上,看了眼薛洲手上的创口贴。
“那啤酒瓶是你带的吧?”
薛洲愣了下,看了眼前头的沈老师,没直接回应杨棉。“那瓶子在门口我不过是踹了一脚。我家里到处都是那玩意儿,看着烦人。”
有个酒鬼老爸,看见酒都愁。
杨棉想起自己的老爸,欠债不还钱的主,导致他看到钱也愁。
“所以你爸看你烦就打你,是一个道理。”杨棉说完打了个喷嚏“阿切”,又觉得这样说不大好,补了两句,“这不就是一个性质了吗?你应该跟你讨厌的人区分开来。”
理是这个理,薛洲没再反驳,低下头跟着走。
沈新竹看了眼薛洲的神情,特意放慢脚步等他。“待会儿跟我说说,怎么起的矛盾。明天我去说明下情况。”
“啧。”薛洲发出不满的声音,“我头疼,不想说。”
“欠人钱?”杨棉插了一句嘴。
“呵,欠那玩意也好啊!没看出来那几个高三的孬种,屁本事没有,逞威风倒是拿手哟!”
沈新竹手背拍了下他的胳膊处:“咳,你好好说。”
杨棉偷笑了下。
这师生还真有趣。
“你....真不愿意当我师傅?”薛洲朝杨棉又望了眼。
“不愿意。”杨棉脱口而出。他的麻烦事还一堆呢,还来收个打架的徒弟,那不是没事找事嘛?“看你老师好心的份上,我考虑吧。”
一想,留一手吧,反正人生地不熟的,学生看上去也挺傻的。
“那成。”
沈新竹虚着眼扭头跟杨棉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中都很复杂。杨棉假装明白沈老师的意思,点了点头。
派出所离沈新竹的家也不远,聊着聊着走了几条道就到了。
在小区的最里边。楼房建筑都很矮,差不多就两三层,一楼基本都是卷帘门,面积较大,大多户人家当私家车库使用。
沈老师家不同,一楼的暖光最亮,摆了好几桌麻将。杨棉到门前时还暗自特地数了下,整整六桌。
“沈老师?你去哪了呀?怎么现在才回来哦?”张英梅看见沈老师回来了,两只湿漉漉的手朝身上抹了抹。
“出去办了点事。”沈新竹一如以往的给了个笑容,也没提学生打架的事,转头看身后的外地人和薛洲,“跟我上楼吧,小点声。”
杨棉直点头,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张英梅,跟在沈新竹后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的上楼去。
“那是谁呀?”杨棉拉了下薛洲细声问。
“楼下那女的?麻将馆打工的呗。”薛洲如实回答。
“噢~”杨棉就说,怎么会叫沈老师。
沈新竹的房间在三楼,对面还有个杂物间,整层就只有他一个人住。薛洲之前来过,熟悉这里的情况,上到三楼时,特地的弓了下腰走过去,杨棉跟在后面没注意,头发蹭了层白灰。
杨棉高度一米八四,直起腰板,头正好顶着天花板。
三楼的高度很好确定。
“小心点。”沈新竹扶了把“磕板”的杨棉,“三楼比下面矮些,委屈一下了。”
“不...不委屈。”杨棉扶着自己的腰,低了低头。
就是有点想吐槽,这楼房设计的还挺奇怪的。
“之前没有三楼,后来是把二楼隔开了,所以会有点矮。”沈新竹把房门推开,“你们先进去坐下吧。”
“好~”杨棉首先麻溜的进屋了,屋内很暖和,墙边立着暖气片。
北方就这点好呀!
房间也很清新都是木质家具,墙角那边的床是榻榻米很大,透明的窗户下的书桌上摆着一堆文件还未收拾。宽敞明亮,杨棉对这个房间的好感上升了几个度,如果顶再高点就完美了。
“我想睡觉老师。”薛洲停在门口,摸了摸头上被板凳磕到的地方,后知后觉的疼。
“嗯。去吧,饿了叫我。”沈新竹已经习惯了与薛洲的相处模式,摸透了方向,浑身是刺的孩子,不要着急给他措手不及的关爱,首先得让他习惯你,才能慢慢的打开了他的心扉。
“嗯。”薛洲转身进了杂物间,关上了门。
此时,就剩杨棉和沈新竹待在房间里。
杨棉坐在床塌边沿,两手直搓搓。沈新竹正忙着收拾书桌上一大堆文件,书籍,他的职业就得跟这些纸章打交道,他快速的整理出来列在右上角,拿起桌上的一张试卷,看了一会儿。
空气很安静。
杨棉的手终于暖和多了,抬头看着沈老师正专心的看着试卷,又不好意思打扰,但不说话总感觉很尴尬。
“咕~”杨棉的肚子还真管用,知道主子内心想法,为他发声了。可能知道一声也没用,杨棉的肚子里像是养了鱼塘,咕~~咕~~咕~~
连“叫”了三声。
更尴尬了。主要是杨棉的那碗面就吃了几口啊,一整天了,身体素质再好的人也遭不住。
沈新竹推了推眼镜框,视角从试卷上移开了。
“...你饿了?”
杨棉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沈新竹直了直腰,放下手中的试卷,想了下:“那你...吃泡面吗?”
杨棉跟只饥饿小野猫似的,再次点了点头。
他真的都没力气跟人客套了。
沈新竹准备下楼跟他去拿麻将馆储备的泡面,前脚刚出,后脚又颠了回来。
“什么味?”
“随便...谢了。”
“不用,还没好好谢谢你帮了小洲!”沈新竹笑了笑,“诶!把重要的事忘了,我怎么称呼你?”
这一问,杨棉在兜里的手突然抽了出来,手里拿着老式打火机晃悠了两下:“啊,正式介绍,杨棉。”
那支打火机也就是沈新竹给他的。杨棉好像在兜里摸着好久了,就等他这一句似的。
“杨绵?绵羊?”沈新竹故意幽默笑。
“木字旁的棉。”杨棉特认真给他解释。
沈新竹自然明白了:“棉花?”
“对。”杨棉还特不好意思的挠了下脑袋。
“那还是绵羊好听。”趁杨棉还没反应过来,沈新竹接着补充,“我叫沈新竹。”
接着,杨棉就看着他转身下楼去了。
沈新竹。杨棉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还挺有诗意的。
不过倒真没看出来,满脸写着“我是正经人,我有包袱,我不会搞笑”的沈老师还有着冷幽默的潜质。没来北方之前,他一直以为北方人全都跟郝宇一个模样,五大三粗,看来是想多了。
“阿~切!!”杨棉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冷飕飕的。他缩了缩身子,简直遭罪,又冷又饿到了极致,要不是入过伍,提高了身体素质,搁以前这程度准饿晕了口吐白沫。
沈新竹纠结了几分钟口味后,端了个酸菜味的泡面给杨棉端上去,又下楼去做麻将馆的收尾工作,顺便去翻找放在吧台下压着的陈年老书籍。
此时,夜深人静,灯只留了一盏。
“沈老师~”张英梅突然轻声呼唤。
半蹲着正在认真翻柜子的沈新竹吓得浑身一抖,张英梅的声线比较粗非常有辨识度,但突然轻声细语,大晚上挺瘆人。
“啊....英梅?你还没回去呐?”
“嘿嘿,等会儿就回去...您找什么啊?”张英梅在吧台处伸长了脖子。
“一本文学书,我学生要用。”说着,沈新竹一手将柜子里的书抽了出来,拍了拍灰。
“噢~我也整不懂。嘿嘿,沈老师真的是全心全意为学生好!”张英梅朝楼上方向瞅了一眼,声音降低了几个度,“诶~楼上是您的学生吧?那另一个是谁啊?”
沈新竹站了起来。
“嗯...怎么解释呢?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外地人!暂时没地方去。”他笑了笑,“赶紧回去吧,到家了发个信息。”
张英梅心里突然小鹿乱撞,虽然家离得近,平时陈芳姨也会叮嘱下,但是沈老师这么直接的关心还是头一回。
脸一下红透了。借着灯光暗不明显的优势,张英梅还是不忘提醒沈新竹:“沈老师,你也别太好心了呀!听说外地人的坏心眼可多了,你这还往家里带!陈芳姨知道了不得....唉!可要注意防着点啊!赶紧上楼去吧!”
沈新竹愣了下也小声回应:“嗯。没事儿,我会说明情况。你快早点回去吧。”
“成吧!那我先溜了~沈老师,明天见~”
张英梅挥了挥手迈着雀跃的步子离开了。
夜晚的风儿甚是喧嚣,还好窗户关的很严实,门呢开了点小缝。
杨棉吃了两口泡面,喝了一口汤。现在是整个房间里散发着泡椒酸菜味儿,热气飘在脸颊上,热汤漫过喉咙到肚子中暖暖的。
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痛快的一桶泡面了。
“哧溜”满口都是温暖。他才感觉原来嘴里冷的有多麻木了。
这一天下来,坐在温馨的小屋子里,吃着冒着热气的泡面,现在看地面上觉得一切不真实,回想起前一天还在上海,此刻今晚就在根本陌生的地方,身边没有熟悉的私人物品,也没有熟悉的人。
热气不断的上升,他干燥的皮肤得到了湿润,眼睛也一样。
眼睛酸,鼻酸。这泡面的味,太冲了!
“吱”门被推开,沈新竹正专心的翻着给学生找的书走了进来。
杨棉迅速转过半边身,一只手抹去眼角泛起的点点珠光。
他不做动作还好,一做吧,沈新竹的目光转移。
“这是....”沈新竹走近了两步,见没有理他,又轻声试探了句,“不能吃辣吗?绵羊?”
噗。杨棉及时停下了喝汤的动作,还好不像电视剧桥段,他还运气挺好。
绵羊?
嗯。杨棉成功的被沈新竹逗笑了。一是沈老师说辣可能呢顾及一个大男人的颜面,二是...
长这么大,自己这么糙的一个汉子,叫绵羊?头一次听,还是被一个大男人向唤小孩儿似的,这奇妙感受,可稀奇了。
“咳咳,杨棉。”
“嗯。”沈新竹把书放在书桌上,拉开了椅子坐下,“我知道,杨棉~木子旁。”
语气让杨棉很无奈,他差点觉得自己还没成年。
“啊~”爽!杨棉喝完最后一口汤,起身去把桶扔外面的垃圾桶里,开门时,想让房间里透透气,刚开了半边,就足以就让他尝到了冷到刺骨的滋味儿。
还是让房间继续保留下泡面味吧!
沈老师也不介意。
杨棉厚脸皮,吃饱喝足了,也去给做个假把式,走到书桌那边,将窗户打开了那么个小缝一边说:“透透气~沈...老师,是不是味儿重?”
“嗯....”沈新竹低着头,应了一声,手里仍然在整理一叠高二模拟试卷。
“行吧。”
杨棉把缝开的稍微大了那么点。
“阿切!”
太冷了,北方的冷,就是会钻心窝里去。
除了被缝里强烈的冷风吹外脸皮子外,恍惚间,他好像看见漫天飞雪狂舞...
满屋子都是!诶,不对,等等。
“绵羊!”沈新竹两手在空中一挥,那试卷被狂风吹起得跟释放天性似的,自由飞扬,是一张也没抓住,果断急忙去将窗户给关上。窗户,可是个大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