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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战场是她的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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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言言本是目连县荒郊一山寨寨主的养女,她还有个哥哥,叫慕修,两人都是慕寨主在山沟沟里捡的。
用他的话说便是做了一辈子恶,断子绝孙是应该的,反正没事干,捡俩小孩儿随便养养吧。
旁人听到慕寨主的名号,有恐惧,有厌恶,有唾弃。
慕言言却很喜欢这个便宜爹,他对女儿极好,给她吃穿,保她喜乐无忧,教她功夫,让她有自保之力。
这世上有人当兵,就有人做贼,有人享福,就有人受罪。出身嘛,没得选,山贼生来也不想做山贼,无奈世道艰难。
后来她遇到容安,慕寨主见容安有大本事,替慕言言奉上拜师大礼,愿她日后能有一番作为。
他素来不兴女子贤良淑德这套,他女儿这般有本事,就该出去闯荡。
谁知天下大乱,匈奴来犯,胡人在边境大肆烧杀抢掠,待慕言言赶回目连县时,山寨已是废墟一片。
爹爹,霍修,还有宠他的叔叔伯伯,皆尸骨无存。
见慕言言跪地痛哭,向来严厉的容安竟有些无措,淡声安慰道:“生死有命,节哀。”
慕言言在替众人立下衣冠冢后,忽重重向容安跪下。
“谢师傅教诲,阿言今日就此别过,若他日性命还在,必结草衔环为报。”
容安长叹一声:“你待如何。”
“杀尽胡人。”
短短四字,似有金石掷地。
如今战事告急,几处要塞均严阵以待,慕言言打听到穆澜亭的军队,他镇守邺城,此处极为重要,若破,胡人便可长驱入江南,那是大乾最为富庶的地方。
慕言言化名穆言,扮作男子参军,她常年漂泊,风吹日晒,皮肤干燥粗粝,容貌普通,身资高挑,带着几分英气,裹上裹胸,换男子衣衫,稍微描粗眉毛,不必如何装扮,也可以假乱真,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瘦了些。
典军校尉见她瘦弱,大手一挥,记作伙头兵。
慕言言哪肯,当即掏出长刀,露了一手,围观者皆喝彩。
典军校尉眼睛一亮,有力气的人多,会功夫的人却不多,慕言言这身功夫极俊,倒有点东西,给她划到步兵营。
她的重剑太过惹眼,便用破布包起来,平常多用一把长刀。
同伍的小兵见她背两把武器,沉默寡言,以为她是什么游侠,便同她搭话。
“你功夫这般厉害,为何不去王公贵族府上做门客。”
世道太乱,能保全性命已是不易。
慕言言想了想,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说罢便不再闲谈,闭上眼休养生息。
大战时,穆澜亭混乱中见一小兵极为生猛,背上中箭也不以为意,仿佛不知疼痛,砍杀数十匈奴士兵。
不想队伍中还有此猛将,后来点兵时,他特意询问校尉,将那小兵叫来。
一看吓一跳,穆澜亭记忆力极好,慕言言虽灰头土脸,从头到脚和男子无二,他还是认出来,这便是当日在恭亲王府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
女子参军,欺上瞒下,乃是重罪。
他本想提拔,只能暂时作罢,晚上又单独叫了慕言言到他营帐。
“为什么?”
白日见他的眼神,慕言言便知被认出来,俯身长拜:“亲人皆死于胡人之手,参军不为拜官封侯,只为报仇。”
穆澜亭知道慕言言的本事,重剑很是惊艳,如今战事紧迫,人手急缺,他想用她。
于是慕言言成了穆澜亭的亲卫。
她执行力极强,一点就通,很快便成为穆澜亭得力干将,阿棋在暗,慕言言在明,如虎添翼。
一日穆澜亭接到急信,是羊城太守求救,匈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率三万大军集火羊城,算上信使脚程,已五日有余,羊城恐怕弹尽粮绝,已至绝境。
穆澜亭没有犹豫,立刻率军出发,他与太守相熟,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定会死守至最后一刻,但援兵最多八千人,邺城需留重兵镇守,以防敌军调虎离山。
八千对三万人,胜算极小。
穆澜亭带兵抵达那日,羊城外尸横遍野,残烟缭绕。
众人皆以为是场硬仗,匈奴人见到穆澜亭,竟直接撤军,不战而退。
羊城之围得解,百姓皆奉穆澜亭为神明。
太守不解,便来请教,原是穆澜亭心底盘算过匈奴兵力,后方此时定然空虚,令慕言言率一只奇兵,隐秘而行,连夜烧掉匈奴粮仓,他们久攻不下,本就军心动摇,加上收到后方被袭的消息,自然无心恋战。
慕言言回来复命时,还提着一颗人头。
穆澜亭定睛一看,竟是独孤恒,此人是匈奴王的嫡子,骁勇善战。
即便是穆澜亭也不得不感叹,真是终日打猎却被雁啄了眼,他同独孤恒交手多年,此刻难免兔死狐悲。
难怪匈奴撤军如此迅速。
穆澜亭十分果决,立刻向朝廷送信,独孤恒一死,剩下的王子必将开展储君之争,此刻正是一举歼灭的好时机。
“阿言,你怎么看?”
慕言言师从容安,除却学武,书也读了不少,在军营时穆澜亭有意教她兵法,磨练之下,今非昔比。
“末将愚见,若是我,会挑选一位弱小的匈奴王子扶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穆澜亭点点头:“二桃杀三士也未尝不可。”
穆言言没有告诉穆澜亭,她在敌营里遇见了慕修。
他衣着华丽,上好的狐狸大氅披肩,毛针映着烛光闪动戳在脸上,显得愈发缱绻。
以前她便觉得穆修棕发碧眼,不似纯正的汉人,原来是匈奴王族。
“我以为你死了。”
慕修并不回答,营帐里还有一人,坐在主帅位上,已气绝身望。
除了慕修杀的,她想不到的其余理由。
“我只问一句,寨子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慕修摇头。
那日他本该和其他人一起死在铁蹄下,但外貌的差异救了他一命,匈奴将领认出他随身的图腾腰牌,将他带了回去。
聪明如她,慕言言已经猜到慕修的身份,涉及到他们王族内部的斗争,她不想多管,
片刻后她利落割下独孤恒的头。
“人是我杀的,你好自为之。”
这场仗一直打到秋天,穆澜亭看着飘落的黄叶感叹,进程要加快了。
匈奴人身材高大,习惯苦寒气候,这对大乾士兵作战来说,很不利。
不出意外,穆澜亭选中了独孤修,听说他身上有一半汉人血统,刚出生便被送到大乾做质子,后流落民间,最近刚被找回去。
汉人血统、没有根基、孤立无援,都是绝佳的关键词。
穆澜亭同他初见,便清楚的知道,这是一头狡猾凶猛的狼,放他做这颗棋子,再适合不过。
有独孤修里应外合,穆澜亭助他登上王位,匈奴很快投降停战,前来大乾朝贡,自愿奉其为主。
独孤修见过皇帝后在宫外遇到慕言言,她还是男子装扮,面容冷厉。
他忽然发现,那个会咋咋唬唬叫他哥哥的少女,已是很遥远的记忆,
“战事结束,可要跟我去匈奴,那里草原辽阔,自由自在,你可以过想过的生活。”
慕言言摇头。
他不恨独孤修认贼作父,这是最理智的选择,但她却做不到,去戕害过亲人的土地生活。
穆澜亭站在远处看了很久,直到独孤修离去,才缓缓踱步到慕言言背后。
“怎么,舍不得?”
慕言言反问他:“你都知道?”
穆澜亭嗤笑:“你这功夫杀独孤恒,够呛。”
他要同独孤修合作,自然要将其背景调查清楚,他前二十年的每一个细节,穆澜亭都了如指掌,他俩是兄妹之事并非秘密,怎会不知。
他并不需要慕言言对他坦诚相待,只要她不背叛他,不背叛国家,不触及底线。
不过,在查独孤修时,竟牵出另一桩有关慕言言身世的隐情。
“接下来打算怎么安排?”
实则他想问,要不要继续留在我身边,替我办事。
慕言言却笑得极为洒脱:“去找我师父。”
仿佛早就想好,没有丝毫犹豫。
“好。”穆澜亭点点头,似是为她的决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