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春光里》惊桥

21、第 21 章

　　程迢又带江春遥去营地骑了一次马，那是军事基地，江春遥不好进去，就让程迢把她带来的一些吃食拿进去，然后在外面等程迢把马牵出来。
　　程迢一起拿进去的还有上次给江春遥穿的冲锋衣。
　　只穿过一次，江春遥还是给他洗了，上面有很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程迢把东西给凑上来八卦的杨旭辉，打发他分给兄弟几个，就连忙出去了。
　　长征跟知道江春遥来了似的，也跟着跑了出来。
　　跟之前一样，江春遥骑在马背上，程迢牵着马溜达，长征就跟在旁边转。
　　长征来了也就算了，程迢的几个队友也跑出来看热闹，一群人弄得江春遥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之间的相处跟之前一样自然，程迢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并没有因为得知江春遥的过往而变得小心翼翼，特殊对待。
　　程迢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坦荡又真诚。江春遥那些不愿示于人前的过往于他而言不是不堪，只是她生命里避无可避的一部分。
　　李腾飞和张林举着设备在村里四处晃悠，一会儿拍山上的风车，一会儿跑去山顶拍积雪。
　　唐封从后面的帐篷里走出来，手里端着杯速溶的热咖啡，戴着墨镜往山下看。
　　为了图方便，他们到村里的第二天又特意去镇上买了套帐篷搭在山上，能放的设备都放在帐篷里，就不用搬来搬去的了。
　　“唐哥，你过来看看。”
　　张林让到一边，给唐封腾了个位。
　　唐封走过去，把咖啡递给他，弯腰看取景器里的画面。
　　他们站的地方不算高，但也在村子之上，风雪笼罩在半山腰的村子上面，群山间白雪皑皑，一片苍茫。
　　白茫茫一片中，有两三点黑影在缓慢移动。
　　“好像是上次一起来山上的那个女老师，和那个叫程迢的小兄弟。”
　　李腾飞刚刚也看到了，在旁边跟唐封说。
　　唐封眯着眼，放大仔细看了看，确实是程迢和江春遥。
　　江春遥骑在马上，两人一马后面还跟着条狗。
　　唐封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不动声色地按下了快门。
　　张林咽了咽口水，有些犹豫地提醒道：“唐哥，程迢不是军人吗？不能随便拍的吧……”
　　唐封起身走开了，一边走一边说：“没事，他没穿军装。”
　　他想到什么，又说：“再说了，他要知道了，没准会感激我呢。”
　　张林和李腾飞在身后一头雾水，唐封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笑了笑。
　　相机里的画面不断放大。
　　小红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雪地里，留下一串串马蹄印，后面又紧跟着长征的梅花印。
　　程迢开玩笑道：“长征，你也想骑马吗？”
　　长征听懂了程迢是在叫他，欢快地叫了起来。
　　长征是只德牧，德牧的特点是性格高傲冷漠，但对主人忠诚。它们对待陌生人往往都很警惕，除了与主人有着密切关系的人。
　　长征好像能察觉到程迢对江春遥的态度，于是也对江春遥很友好。
　　缰绳在程迢手里，江春遥一手握住绞索，轻轻趴下去伸出一只手逗它。
　　这个时候的长征没有执行任务时那么冷酷，半点看不出军犬的模样，吐着舌头去舔江春遥的手。
　　江春遥手心被舔得有些痒，她弯着眼睛往回缩了缩，然后就看见小红的右前肢关节处有个很明显的疤。
　　“这是去年摔的。冬天山上冰厚，巡逻的时候马很容易摔倒，而且很难自己站起来。我们只能把马的马鞍卸掉，在冰面上撒干土才能拉起来。”程迢见她盯着那处看了一会儿，知道她好奇，不等她问就先开了口，“去年小红摔倒，冰面太滑，我们拉的时候它滑到坡下去磕在了冰层上。”
　　江春遥听得有些心惊肉跳，马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人了，军队巡逻路上定是艰难险阻。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江春遥还是下意识轻轻摸了摸马背，算是安抚。
　　程迢见她这样，眉眼也柔和了起来。
　　他突然想到什么：“江老师，我跟你讲件趣事儿吧。”
　　江春遥侧头看他，垂着眼睛，柔声应道：“嗯。”
　　“我之前在粤城考驾照，练倒车入库的时候，教练问我入党了没有。我就说没，只是团员。教练又说为什么别人都入党就我不入党。”
　　说到这里，江春遥还疑惑着，程迢自己先笑出了声，“我当时就有点生气了，觉得这教练多管闲事，我就是来学车的他还管我入没入党，难道只要党员能学车吗？”
　　“我刚要问信不信我投诉你，结果他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大喊：‘扑街啊，你没入档放什么离合，发动机要爆了你听不见吗？’”
　　程迢是有点语言天赋的，后面这小半句粤语说得有模有样，江春遥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程迢也跟着她傻呵呵地笑。
　　语言难度系数提高了，长征没听懂，便只在一旁刨着雪玩。
　　“不过……”江春遥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苏州人吗？怎么会跑到粤城去学驾照啊？”
　　“因为……”程迢狡黠一笑，“这是我编的啊，哈哈。”
　　编来逗你开心。
　　这是程迢心里想的，他没说出来。
　　江春遥愣了几秒，偏过头，有些无奈地轻笑出声。
　　程迢看见她微微上扬的唇角，目的也算达到了，心里美滋滋的。
　　两人本来还想再溜达一会儿，但徐向东叫了人来喊程迢，让他赶紧回去，有任务。
　　江春遥有些内疚，觉得自己总是耽误程迢的时间，也怕因为自己给徐向东他们添麻烦，连忙下了马让程迢带着长征和小红回去了。
　　临走她又突然叫住程迢，问：“你那还有大白兔奶糖吗？”
　　程迢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想了想：“好像没有了，怎么了？”
　　江春遥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没事，我就问问，你快回去吧，别耽误训练。”
　　程迢以为江春遥单纯想吃糖了，心里想着下次下山给江老师带点。
　　他没看到的是，身后江春遥的表情变得非常困惑，久久不散。
　　江春遥回去的时候，张依朵刚从三楼下来，原来是她外婆腌了很多萝卜菜，叫她拿了两罐来给江春遥，江春遥看着越来越开朗、渐渐跟同学打成一团的张依朵，也放心了点。
　　她吃不惯腌菜，又不想辜负老人家一片心意，便每天吃饭的时候把菜放在一边，让菜不够的学生自己过来拿。
　　换做其他老师，估计也没学生敢真的来吃，但对方是江春遥，孩子们都不怕她，有些饭量大的吃完从学校打的菜就会跑过来夹。
　　陈雅云经常会跑来跟她一起吃饭，总是一只手拿筷子一只手比划，手忙脚乱的。
　　江春遥看着她这样子有些好笑，跟她说，她可以去跟同学一起玩，慢慢比划，他们总能看懂。
　　最初陈雅云不太愿意，后来江春遥说得多了，她也逐渐意识到，江老师是要走的，她不可能一辈子只跟江老师打交道。
　　于是她开始尝试去融入集体，一开始当然不顺利，但江春遥总是鼓励她，慢慢的，有人愿意耐心看她的手势了。
　　江春遥的生理课上得也很顺利。
　　不好提前上课时间，也不好推迟放学时间，她便跟金谈建议，把周五的课间由二十分钟缩短为十五分钟，用多出来的时间简单地上堂课。
　　她在月亮山的这段时间过得很充实，上课，备课，做题，改卷……再匀一点时间和程迢待在一起。
　　程迢周末有事也没来的话，她会自己看看书，听听音乐，基本上就没有多的时间想以前的事，噩梦也做得少了。
　　北方雪期长，又是在山里，倒是没有天天都下，只是一直断断续续不见停，地上的积雪慢慢垒起来。除非必要，江春遥便不出门了。
　　唐封几人勤快，天天扛着设备满大山地跑，不过严格来说，是张林和李腾飞扛着，唐封只负责在后面优哉游哉地指挥。
　　江春遥没再听他提起过那个叫许尽欢的人，便以为不是什么重要事。
　　但她看唐封对拍电影也没表现出多大的兴趣，看样子也不专业，很多事都是另外两人在弄。
　　他好像就负责出钱了。
　　江春遥疑心过他，总觉得他的目的不会这么简单，但一段时间下来也没发现什么，就慢慢不在意了。
　　倒是程迢，他很快跟唐封熟了起来，请示过上面之后，还带着唐封走了一趟巡逻路。
　　一趟走完，唐封累得半死不活，躺在张元凯家三天没下得来床，程迢逮着机会就嘲笑他。
　　唐封也没有旅馆初见时那么高冷了，明明大他不少，居然还会跟他计较，每次被嘲笑了就点上一根烟在他面前抽，让这个军纪严明且不抽烟的军人染上一身烟味。
　　这个时候，程迢就会皱着鼻子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唐封则是指尖夹着烟哈哈大笑。
　　江春遥常常感到神奇，觉得程迢好厉害，上到四五十岁，下到十岁出头，不管男女老少他都能跟人家玩到一块。
　　不过也正常，程迢那么开朗健谈，就连杨东林写作文也每次都写他。
　　他在杨东林的作业本里的出镜率比杨父杨母还高。
　　江春遥站在干秃的沙枣树下，看着两人斗嘴，手里拿着本子和笔不停地记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