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社恐i人

14、走不了

　　暖阳，鸟啼，一人等车的公交站台。
　　陆卿开车驶过村口写着“苏家村”的石碑，将车停在小卖部门口，从车上下来。

　　三个村民坐在小卖铺门口的长凳，用方言聊着天。
　　陆卿虽然不会说村里的方言，但能听懂。

　　他故意拖慢脚步，进店慢条斯理地转了一圈，才拿了包纸巾，去柜台结账。
　　门口的老人停下说话，拄拐进来收款。

　　陆卿付钱时，看眼门口抽烟的另一位老人，又要了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老人将烟和打火机给他。

　　陆卿拿起东西，坐到门口长凳。
　　他拆了烟，取出一根，含在嘴里。

　　门口老人偷偷打量他，然后带着浓重的口音问他是哪家的孩子。
　　陆卿将烟递给老人，说他不是他们村的。

　　老人接过烟，说：“怪不得没见过你。”
　　随后，老人又问起他是哪儿人，来干什么之类的问题。

　　陆卿简单作答后，提起这里有家“林记”馄饨店，问他们知不知道怎么走？
　　结账的老人坐在屋内，说：“关门了。”

　　身旁老人立马补充道：“新开了家，味道一模一样的，就在原来馄饨店隔壁。你往这里走，第三个路口拐弯就能看到。”
　　陆卿点头，问：“你们刚才说的那人，是那家馄饨店的老板吧？”

　　老人似乎不想对外乡人说这些，但或许是拿人手短，老人说：“苏二根家那孙女也是命苦。从小亲妈就跟他爸离了改嫁，7、8岁的时候他爸又丢下她跟人跑了。十多年没回来找她，现在一回来，就想着她给她弟治病。你说要动手术，这可是要命的事。这苏宏图也是狠心呐。”

　　屋内老人说：“这也不能怪他，那可是他们家独苗。要我说，再怎么说也是亲弟弟，这苏明月也不厚道。人说走就走，到现在都不知道去哪儿了。过年也没回来，我看八成是去滨州投靠那两个姐弟去了。”

　　陆卿扭头瞥了眼说话的老人。
　　眼睛因为露白多，看起来有些冷漠的凶狠。

　　老人瞬间噤若寒蝉。
　　陆卿意识到自己突然上涌的怒意，转回头，翻转指间的烟，不再多问。

　　尽管陆卿没再问，但话只要开了头，就像疏通泥沙的渠流，源源不断。
　　在三个老人你一言我一语中，陆卿将事情摸清了个大概。

　　原本，他只是想来帮苏明月买她喜欢吃的家乡点心，当作年货的回礼，没想到竟会从别人口中听到跟她不一样的缘由。
　　在来这儿之前，他以为她关门的原因，真是因为生意不好。

　　陆卿将烟和打火机送给老人，径自朝着变化稍大的村庄走去。
　　房屋白墙上画着山水画，写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标语，虽然风貌变了，但是布局规划没变。

　　陆卿走进苏明月家所在的巷子，一眼就望见那栋门窗紧锁的房子。
　　房子看起来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墙壁上沿有些脱漆，露出里面的红砖，外立面灰蒙蒙的，显得有些脏旧。

　　陆卿站门口看了会儿，走进隔壁那家挂着差不多招牌的馄饨店。
　　馄饨店里桌子不多，只有四张，其中两张各有人坐，陆卿挑了张没人的坐下，要了碗馄饨。

　　馄饨很快就端上来了。
　　陆卿尝了一口，分不清是不是自己记忆出了错，只觉得：分明是她做得更好。

　　————

　　屋外下起雨雪，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味。
　　苏明月本以为曹宇凡的“联系”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竟真的联系了她。

　　苏明月挂掉电话，继续包桌上的饺子。
　　萧潇在一旁帮忙，问：“曹宇凡？你们什么时候又联系上了？”

　　苏明月说：“上次国庆展会遇见的。一直没联系。听他说，陈老师知道你们过年不回去，给他寄了熏肉，顺便给你们带点过来。”
　　“谁稀罕啊。”萧潇嘟囔一句。

　　苏明月包好一个饺子，放进摆盘，说：“你把他删了？他说联系不上你。”
　　萧望看了眼两人，走去厨房洗手，说：“剩下的你们包，我进屋雕作业。”

　　萧潇睇了眼萧望，笑脸如常地面对苏明月，说：“你都跟他分了，我还留着他联系方式干什么？”
　　苏明月笑了下，声音有些冷，她盖起包好的饺子，放入厨房的冰箱。

　　下午3点左右，曹宇凡上门，带着一袋熏肉和一箱牛奶。
　　苏明月请他进来，曹宇凡将东西给她，又将陈老师嘱咐的事转达了一遍。

　　苏明月将熏肉放好，给他在客厅泡了茶，两人坐在沙发上简单聊了几句，曹宇凡提出想请他们吃饭。
　　苏明月是不想去的，但听说陈老师在老家身体不舒服，她想多了解情况，便答应了。

　　苏明月进屋喊萧潇和萧望，问他们要不要一起。
　　萧潇穿着一套精心挑选的衣服出来，冲曹宇凡纯良地笑：“宇凡哥，好久不见。”

　　曹宇凡从沙发站起，朝她和苏明月走来，说：“确实很久不见了，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萧潇征求的视线投向苏明月，苏明月轻笑：“看我做什么？走吧，我去叫萧望。”

　　滨州还有开门的餐馆不多，曹宇凡在网上找了找，挑了一家还在营业的餐馆。
　　餐馆离他们住的地方有点距离，店面宽敞，装修不错，或许是现在仍在营业的餐厅不多，店里很热闹。

　　苏明月几人来的时候，包厢已经没了，他们人少，于是坐到了大厅里的一张六人桌。
　　桌上，苏明月和萧望大多是在吃菜，倒是萧潇和曹宇凡聊得多些。

　　萧潇本来就是做业务的，能说会道，在交际上游刃有余，她问起曹宇凡的工作。
　　曹宇凡说自己今年刚毕业，运气好，考上了重点中学教师岗，现在在学校当老师。

　　萧潇不着痕迹地夸了一通，曹宇凡表现得很谦逊，但时不时会望向苏明月。
　　苏明月假装没注意到，自顾自地夹菜。

　　萧潇又问起其他情况，曹宇凡应承着，两人聊得越来越开心。
　　在热闹的氛围下，苏明月险些要错认，删人联系方式这事，或许只是萧潇手滑。

　　一顿晚饭，吃了近2个半小时。
　　苏明月想不通怎么有这么多话讲。

　　萧望坐得有些不耐烦，起来穿衣服，沉着脸，说：“我回去了。”
　　曹宇凡拦着他，说：“等等，我送你们回去。”

　　萧望又坐下，靠着外排的椅子，臭着脸，无声地催促曹宇凡。
　　曹宇凡去结账后，萧潇润了下唇，托着腮，悠哉地哼着小调。

　　苏明月横扫两姐弟一眼，心想。
　　果然不应该答应来吃饭。

　　————

　　地面起了一层薄冰。
　　四人从车上下来，萧潇挽着苏明月，说：“宇凡哥，时间还早，上去再坐坐吧。”

　　苏明月瞪了萧潇一眼。
　　曹宇凡似乎意外地没有眼力劲，答应了。

　　站在电梯里，苏明月不由觉得心里烦躁。
　　她看向曹宇凡，疑惑他到底想做什么。

　　电梯很快到达十楼。
　　苏明月抢先走出电梯，却见家门口有道极眼熟的身影。

　　错愕一闪而过。
　　陆卿对她露出笑，只是笑容没维持多久，又迅速消失。

　　瞬间失去光彩的眼。
　　苏明月不喜欢。

　　“他是谁？怎么在我们家门口？”
　　萧潇站在身侧，疑惑地看着家门口的陌生来客。

　　苏明月说：“你们先进去。”
　　萧潇这次没有捣乱，招呼曹宇凡进屋。

　　陆卿提起地上的一盒月饼，与他们擦肩而过，在经过曹宇凡身边时，眼光过于刻意地不去看他。
　　曹宇凡探究的目光被门挡住。

　　苏明月走一步到陆卿面前，问：“你怎么在这儿？”
　　陆卿将手里的月饼给她，说：“顺路经过你老家，给你买了这个。”

　　苏明月哑然。
　　这怎么会顺路？就算不堵车，两地一趟也要6、7个小时。

　　“你还有客人，我先回去了。”陆卿说。
　　苏明月找回声音：“你还回老家吗？”

　　“嗯。我明天一早走，刚好能在年夜饭前赶到。新年快乐，苏明月。”

　　陆卿挤出一抹笑。
　　不太好看。

　　苏明月应了声“新年快乐”，任由他离开。
　　电梯门关上，陆卿走了。

　　苏明月握着手里沉甸甸的重量，心里堵得难受。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她或许该追上去解释，但如果追上去，她就不是苏明月了。

　　苏明月进屋。
　　客厅的三人动作统一地看向她。

　　萧潇最先注意到她手上的月饼，问：“这不是山头那家的月饼吗？”
　　苏明月“嗯”了声，将月饼放在桌柜。

　　萧潇问：“刚那人是谁？”
　　苏明月说：“公司同事。”

　　虽没明说，但这个节点跑家门口送苏明月爱吃的东西，在场几人心里都有数。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曹宇凡起身道别。
　　这次，萧潇和苏明月都没有挽留。

　　曹宇凡走后，萧潇抱着抱枕，冲苏明月暧昧地笑。
　　苏明月懒得理她，进屋洗澡。

　　洗过澡出来，苏明月坐在客厅沙发，一次次换着台。
　　沙发上的手机没有动静。

　　也不知道他到家没有。
　　苏明月是担心陆卿的，但却不足以让她主动去联系他，如果只是这样就放弃了，那也挺好。

　　苏明月关了电视回房。
　　躺下没多久，屋外的门铃响了。

　　苏明月第一反应就是曹宇凡又回来了。
　　不想去开，觉得烦。

　　手机嗡嗡响。
　　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苏明月光着脚，气冲冲地往门外走。
　　门一开，还来不及发火，陆卿一张俊脸映入眼帘。

　　“呃……”苏明月压下火，“你不是走了吗？”
　　陆卿深色的眸望着她，声音低哑：“走不了。”

　　苏明月有点懵，没听懂他的意思。
　　陆卿用行动表达了。

　　他抱紧她，手臂力量适当，没让她感到不舒服。
　　“苏明月……”

　　冰凉的寒气环绕住她，跟耳边的焦灼形成鲜明对比。
　　苏明月应：“嗯。”

　　陆卿手臂收紧，像是抓着一只快被风吹走的风筝。
　　苏明月抬起垂在两边的手，轻轻搭住他的腰，问：“要不要在这里呆一晚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