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误星辰》鲸鱼是座岛

3、秘密

　　我慢慢解开了腰间的系带，随着我的动作，他漆黑的眼眸中染上了欲色，就像在黑夜中绽放的昙花，简直好看极了。
　　然而下一秒，他按住了我放在腰间的手，声音带着几分低哑：“南星，我有话要对你说。”
　　有什么话非要在现在说？
　　我疑惑地看着他，“那你说吧。”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缓缓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事瞒着你，可以原谅我吗？”
　　真是令人始料未及的转折。
　　我将身体和他稍稍分开，沉声问：“你先说是什么事。”
　　他眼眸中情绪起伏，如同夜色中微起波澜的海。
　　直觉告诉我，聂北辰有很重要的事情在瞒着我。
　　于是我低下头将乱了的衣服整理好，从他腿上慢慢爬了下来，往屋内走去。
　　快走到门口时，身体突然被揽入了熟悉的怀抱里。
　　聂北辰从后面抱住我，下颌摩挲着我的发顶，轻声道：“别走。”
　　我挣了两下没挣开，委屈地控诉道：“你竟然一直有事瞒着我……”
　　聂北辰静了一瞬，低声道：“可是，你不是也有事瞒着我吗？”
　　我不挣扎了，心虚地反驳：“我……我哪有……”
　　他将我的身体转过去，眼眸中带着心疼，柔声说:“你知道自己将来有可能会生病，所以想趁尚且清醒时做一些事，比如谈恋爱，再比如……”
　　我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说出下半句话，惊讶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轻轻挪开了我的手，平静地说：“在认识你之前，我在一个论坛上看到一篇笔记，作者说她的身体存在基因缺陷，可能会在二十五岁之前患上退行性神经疾病，因此，她决定格外珍惜可以自由支配的每一天。她给自己定下了很多要完成的事情，有去世界各地领略这个星球上最美的景色，还有一条……就是谈一场恋爱。”
　　我还在负隅顽抗：“你怎么能确定那是我呢？”
　　他无奈地笑了笑，眼睛里浮动着细碎的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似乎有很强烈的欲望想要了解那个陌生的女孩，就顺手翻了她的其他笔记，从细节中推断出了她就读的学校，竟然就在我工作的这所大学。
　　“再后来，我看到她发了一条状态，说是晚上要做实验，她是个手残，希望不要在一教过夜。当天晚上在那个教学楼只有一堂大物实验课，助教恰好是我的师弟，他自然不会拒绝我帮他带课。”
　　“就这样，我成了你的助教。”
　　聂北辰的唇角浮现了一丝笑意，“我真的很好奇，那个女孩的实验能力到底有多差，是不是真的会在一教过夜……”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原来，我以为的偶然相遇，是他在提前等候。
　　在我愣神之际，他抓住了我的手，吻了吻我的手心，嘴唇温软而灼热。
　　聂北辰认真地说：“顾南星，也许你以为自己是在利用我，但你有没有想过，你选择了我而不是其他人作为恋爱对象，是因为我对你而言是不一样的。”
　　“就算你真的是想利用我，也没有关系，我反而感谢你的小心机，把你送到了我身边。”
　　“无论怎样，现在你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长久以来的秘密突然被戳破，我感到不知所措，垂下眼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一直以来，我才是一个可鄙的骗子。
　　我没有告诉聂北辰我存在基因缺陷的事实，还把他当做实现自己愿望的一环。
　　我问他：“你之间说的……瞒着我的事，指的就是你明明知道我的事情，却假装不知道吗？”
　　他的沉默给了我答案。
　　我小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在一起，这样对你不公平……”
　　他拨开垂在我额前的碎发，声音里透着坚决：“如果你想要现在离开我，才是对我不公平。”
　　这天晚上，我失魂落魄地从他身边逃开，自己重新开了一间房。
　　本以为会失眠，然而，我梦见我和聂北辰结婚了，在一个有着湛蓝海水的地方度蜜月。
　　我还梦见，在我生日那天，他送给了我一串有着海水颜色的珍珠手链。

　　接下来的几天，我刻意和聂北辰拉开了距离。
　　白天，聂北辰照常需要出席会议，我则横扫巴黎的各大药妆店，买了室友们托我带的香水和护肤品。
　　晚上，我回到房间门口，总是看到一枝蓝色的玫瑰躺在门口。
　　蓝玫瑰的花语是渴望奇迹、追求不可能的爱情。
　　我将它们插在浴室的花瓶里，每天换水，却从不敢去敲聂北辰的房门。
　　在法国行程的最后一天，我独自坐小火车前往了凡尔赛宫。
　　漫步在童话般的花园中，我穿过了一道道蔷薇盛放的拱形木架，对聂北辰的感觉也渐渐明晰。
　　我喜欢凭直觉行事，很少审视自己的内心。
　　但我不得不承认，就算最初的目的不完全纯粹，现在的我却是真正地喜欢上了他。
　　不仅喜欢他出众的外貌，也喜欢他沉思时的表情，喜欢他脑海中的宽广世界，喜欢他的谦和淡然。
　　既然如此，最初的感情因何而起，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至于那百分之四十的概率是否会实现，取决于上帝指尖的一枚骰子，并不是我这种凡人应该考虑的问题。
　　我只想听从本心，屈服于尘世的美好。
　　作为一个行动派，想清楚之后，我便立刻掏出手机，想给聂北辰打电话。
　　意外发生得猝不及防。
　　手机突然被人打落在地，我的双手被人反剪在身后，牢牢禁锢住。
　　那人正用力将我的头摁向旁边的水池中。
　　水面如镜，我看到了我后面那张狰狞的脸。
　　是那天报告结束后向聂北辰提问的女孩。
　　女孩力气惊人，正将我的口鼻淹入水中。
　　我呛了几口水，冰凉的水进入了肺部，激起了阵阵刺痛。
　　即将窒息的时候，我用脚后跟用力踩向女孩的小腿，她却像是感受不到痛一样，身体纹丝不动。
　　这还是那天那个娇弱的女孩子吗？
　　清醒的意识渐渐离我远去，我的眼前似乎开始出现刺目的白光。
　　正当我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之时，身体突然被拉出水中，我像布偶一样软软地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神思涣散之际，我似乎感觉到有人轻抚我的背，声音甜软：“顾南星，你好好想想，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
　　是那个女孩的声音。
　　我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就这么晕了过去。

　　悠悠醒转时，我正坐在水池边。
　　傍晚的阳光照在草坪上，晚风送来了阵阵蔷薇香气。
　　如果不是上衣还湿着，我恐怕会以为刚才做了一场噩梦。
　　我撑着身子站起来，发现手机掉进水里了，已经无法开机，所幸遇到了另外几个中国游客，向他们借了一点零钱。
　　在回巴黎市区的火车上，我倚在窗边，看着黑沉沉的夜色，脑子有点混乱。
　　今天下午，在那件让我险些丧命的事故中，有太多的异常之处。
　　那个女孩出现得太过突兀，力气和她的身材根本不相符，仿佛只是一个突然闪现的恶灵。
　　更让我费解的是，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还能在哪里？
　　脑子里传来阵阵的刺痛，似乎我自己的大脑在阻止我思考这个问题……
　　回到酒店，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却发现聂北辰斜靠在门前，不知等了多久。
　　看到我的脸时，他突然将我圈入怀中，手指扣在我的腰间，似乎怕我突然消失不见。
　　我累得不想说话，只是将头埋进他的肩膀。
　　聂北辰将我拦腰抱起，带去了他自己的房间，将我放在床上，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坏了我。
　　我听见他在浴缸里放水，觉得有些恍惚。
　　水声停止之后，聂北辰在床边坐下，将我的碎发拨至耳后。
　　“南星，可以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钱包和手机被人抢了，还好里面没什么钱，巴黎的小偷果然很多。”
　　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他实话，我自己都不明白。
　　聂北辰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没有再问什么。
　　我在浴缸里泡澡的时候，聂北辰隔着门问我：“南星，晚上……你想睡在我的房间吗？”
　　我想了想，应了他一声。
　　经历了白天的事情，晚上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那个女孩说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好好想想，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我害怕，有些东西会像寻隙而入的风，在黑暗中悄然侵袭。

　　聂北辰在床上突然压住我时，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的身体炙热，落在我后颈的吻温柔绵密，带着探询的意味，又像是在引诱。
　　坚实的怀抱中透着欲望。
　　这很不寻常。
　　聂北辰此刻的表现，就像是在努力挽留什么即将失去的东西。
　　我在他的怀抱中转过身，撞进了他幽深的眼眸。
　　他眼底的情绪暗潮汹涌，似乎要将我吞没。
　　我小声道：“我……我不想在今天……”
　　今晚的聂北辰突然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
　　这让我有些胆怯。
　　聂北辰看了我一会儿，直到我的脸颊渐渐泛红。
　　他低低笑了一声，轻柔的吻落在我的额头，就这样抱着我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