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落》隔江行舟

9、第九章

　　等季晗醒过来，他眼前依旧是那片废墟，依旧是刺鼻的焦味……

　　我……还活着……

　　季晗慢慢的爬起身，颤抖的打开了怀里的木盒，那玉簪还完好无损的躺在木盒里。

　　这是送给娘亲的，可不能弄坏了，娘会不高兴的……

　　娘……

　　季晗的慢慢抬起视线，看着眼前燃烧殆尽的一片，他重重的跪了下去，眼泪再也止不住的落下。

　　这一刻，这世间，他再也没有亲人了。

　　也不知在这里跪了多久，季晗才重新起身，就着废墟重新填土，把母亲永远的留在了这里，转身离去，手里紧紧的握着那玉簪。

　　没有了母亲的照拂，季晗彻底沦落成了一个小乞丐，其实他完全可以像从前一样挖野菜换钱，可这几日他总是浑浑噩噩的，像是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一般，白天漫无目的的在城里闲逛，晚上饿了就去集市捡一些烂菜叶和发硬的窝窝头，别人与他说话，他也不理，过得好像一个行尸走肉。

　　一连十来天都是如此，终于有一天他的身体再也扛不住了，感染了风寒。

　　季晗没钱买药，蜷缩在一棵大树的树洞旁，打算一死了之。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外地回来的商文海救下了他，把他抱到马车上，给季晗取暖。

　　“老李啊，赶路稍微快些，这孩子感染了风寒，得就医啊！”

　　“好的，老爷。”

　　商家给了季晗第二次生命，并且没有用佣人的身份约束季晗，相比之下，季晗更像是着商家的三少爷。

　　而季晗自然也懂得知恩图报，这次的“重生”，让他不再浑浑噩噩，反而更加积极的活着。

　　他处处谨小慎微，从不伤害商茨安这个正牌少爷的自尊心，也同样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的保护着商茨安。

　　如今商茨安上山拜师学艺，自己也落得清闲，刚好快到母亲的祭日了，不如去陪陪母亲，再回商家。

　　那李家村的旧址依旧历历在目，季晗手握玉簪，重新站在村口，却已经几年后的事了。

　　“娘，晗儿回来了。”

　　季晗在李家村不远处，有一个荒废的城隍庙，便简单的打理了一下，找了一个休息的地方，赶了一天的路，他也在有些累了。

　　想来要在这里住上月余，不如在李家村旁边盖个茅屋，身上的盘缠也还充足，母亲的祭日过完，就赶回商家。

　　打定了主意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刚亮，季晗便起身了，他找了条小河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向前面的小镇走去，这小镇位于苌舟城与李家村中间，镇子虽然不大，不过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买什么的都有。

　　季晗解决了早饭，又随意买了一点生活所需和工具，又重新回到李家村附近，建起了房子。

　　白天建房，晚上会城隍庙休息，一来二去，半个月的时间，房子总算建好了，供季晗一个人住，完全没问题。

　　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竟然让季晗有些享受，只可惜这样的日子只是暂时的，盘缠总有花完的一天，况且恩情哪有不报之理。

　　就这样季晗在这里生活了四个月，也过完了母亲的祭日，过完了自己梦想中的独居生活，打定了主意，这个月底便赶回商家。

　　可还未到月底，这一切的计划便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打破了。

　　一连几日，季晗见不少外地的客商都奔往苌舟城方向，便随便拦了一位朋友询问最近苌舟城内是否发生了什么的事，可这一问不要紧，着实打听到了一个重大消息。

　　苌舟城，商家，出事了！

　　日月更迭，四季交换，时间来到了五年后。

　　苌舟城依旧是老样子，外地与本地的人夹杂着，人来人往。

　　如今正是冬春更迭之季，空气中不免透漏着冷气，看得出昨夜的雪下的蛮大的。

　　此刻的商府门口，一个消瘦的身影，正在门口刷洗着木桶，在他身后起码还有二十多个木桶等待着刷洗。

　　这是从府内跑出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女孩团团的脸蛋儿，大大的眼睛，雪白的皮肤好似在于冬天的雪花争美。

　　女孩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那人，打算吓他一吓，却不想还没靠近那人就回头了，女孩只好嘻嘻一笑。

　　“嘿嘿，季晗哥哥，早上好呀！”

　　没错，这个蹲着刷洗木桶的男孩正是季晗，而这个小女孩，也正是周钰所生的小女儿，商家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商茨希。

　　“小希，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季晗哥哥，小希偷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我娘今天要去城西的裁缝铺做衣裳，一整天都不在，要晚上才能回来呢！这样季晗哥哥就可以陪小希玩一整天啦！”

　　夫人要出去？难怪今天家中的佣人们早早的就把活干完了，想来是怕夫人早起看见卫生不曾打扫，发火吧……

　　季晗转身看了看自己身后还未刷洗的泔水桶，轻轻叹了一口气。

　　自从他五年前回到商家，就一直被二夫人刁难，如今更是成了家中杂役，大大小小的活路安排了不少，眼下听小希这么一说，看来二夫人没一会儿就要出门了，完了，要正中枪口了……

　　“季晗哥哥，等母亲走了，我们去放风筝吧？”

　　季晗看着小希充满期待的眼神，便蹲下身与小希平视，尽可能的把语气放轻的开了口。

　　“小希啊，哥哥这里还有好多工作没有做完，小希是不是也有夫子布置的功课啊？这样，哥哥和小希约定，只要小希完成了夫子布置的功课，那哥哥就马上陪小希放风筝去！”

　　“嗯嗯，拉钩！”

　　“没问题，拉钩。”

　　季晗安抚似的摸了摸小希的头，而这一举动全然被二夫人周钰看到眼里，她上前两步，一把拉过了小希，厉声呵斥了两句。

　　“娘不是让你离这些佣人们远点么？你在这做什么？”

　　“哦。”

　　小希用力的点了点头，嘴里含糊不清的附和，随后对季晗眨了一下眼睛，飞快的跑回了内院，活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这孩子……风风火火的……”

　　周钰无奈的皱了皱眉，随后又把视线转向了季晗，顿时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没刷洗完泔水桶？我看你是偷懒起的晚吧？管家，明日派人盯着，寅时就让他起来工作，省的偷懒不做活路。”

　　“是，夫人放心，我一定看好这些不听话的佣人！”

　　周钰见季晗脸上没有表情，便又上前一步。

　　“我警告你，要是再带着小希鬼混被我抓住，家法伺候，别指望你之前的主子还能回来，五年都不曾有一丝音讯，说不定早在上山时落下山崖摔死了，而你，既然回来自投罗网，也就别想着再飞出这商府大门！”

　　听见的二夫人这么诅咒商茨安，季晗也忍不住抬头与她对视。

　　“夫人，商家家主的位置，首传嫡系，再传旁系，族谱令，嫡系不在，则旁系代为管理，五年期满才可继任家主，所以，即便是二少爷真的…………那大少爷也需把这代管的位置坐满五年，我没记错的话，现在这五年为期，还差三个月吧……”

　　季晗的反驳反倒令周钰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也清楚只剩下三个月了，三个月后我的年儿就是真正的家主了，你莫不是盼着那几年没有音讯的人突然出现？太可笑了，哎呀，与其在这异想天开，不如想想今天活儿没干完，晚饭怎么办！”

　　周钰说完一脚踢倒了季晗已经刷洗干净的水桶，自顾自的上了马车，宋主管毕恭毕敬后又露出了恶毒的嘴脸，盯着季晗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你！今天的工作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才可以吃饭！”

　　这种狗仗人势的人，季晗也懒得理，弯下腰把刚刚周钰踢倒的木桶扶正后，又蹲下身继续手里的工作。

　　小安子，周钰说的我自然不信，可你如今又在哪呢？

　　五年了，还不打算回来么？

　　周钰走后不久，商茨希便又跑了过来，蹲下身看着季晗做活儿。

　　“小希？你怎么又过来了？功课都……”

　　“小希都听见了，娘亲又为难季晗哥哥了。”

　　“我……”

　　季晗欲言又止，有些无奈的擦了擦手上的水，生怕弄脏小希的衣服。

　　“小希啊，你现在还小，还什么都不懂。”

　　“我懂！我都听娘亲说了，二哥哥如果回来会抢走大哥哥的一切，所以娘亲不喜欢二哥哥，也不希望二哥哥回来。”

　　这周钰一天都在孩子面前胡说什么……

　　季晗正想着如何给小希解释时，却不想小希也不顾季晗身上脏不脏，直接一把抱住了季晗，声音带着哭腔的开了口。

　　“小希不管，小希记事后便没再见过父亲与二哥哥，大哥哥也不常在家，这个家里唯一愿意陪小希玩的就只有季晗哥哥了，小希不愿季晗哥哥受苦，若是二哥哥回来，季晗哥哥能不这么辛苦，那小希也盼着二哥哥回来！”

　　商茨希的一番话说完，季晗感觉整个人都僵硬了，不过好在心里还是暖暖的。

　　“傻丫头，那我们就一起盼着你二哥哥能早点回来吧！”

　　“嗯嗯！”

　　季晗一把抱起商茨希，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才舍得放开，随后又换了一副嬉笑的嘴脸。

　　“好了，别哭了，季晗哥哥刚刚答应你去放风筝，那你的功课做完了么？”

　　“小希忘了告诉季晗哥哥，夫子没留功课！”

　　“这么爽？那我们出发去放风筝如何？”

　　“好！”

　　“那好，我们兵分两路，哥哥把木桶桶都拿回去，小希去拿风筝，然后我们门口集合，出发放风筝，怎么样？”

　　“好耶！”

　　见小希重新恢复笑脸，季晗都有点佩服自己，至少在哄孩子这方面还真是有点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