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落》隔江行舟

10、第十章

　　陪小希玩了一下午，果不其然，季晗那天被罚了家法，其实他心里也清楚，从前商茨安还在的时候，其他家丁是如何巴结他的，现在就会怎么巴结周钰，背地里告状看着他的人不在少数。

　　人就是这样，趋炎附势。

　　所以即便这五年内有人告状或是找事，季晗从不多搭理，本就寄人篱下，还是少触二夫人的霉头的好。

　　时间又过去了数十天，季晗依旧每日做工打杂，每天都一样的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在宋主管的授意下，整个府中最脏最累的活基本上落在了季晗的身上。

　　“动作快点，把这些衣服都洗完，还有其他活儿等着你呢！”

　　宋主管不断地催促季晗，手中的戒尺不断的挥舞，力道十足的落在了季晗的后背上，若不是隔着衣服，定然能看见那一条条猩红的戒尺印。

　　“呼……”

　　背后的疼痛令季晗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可随后他便放下手中的衣服，撑着腿慢慢站了起来，丝毫不理会宋主管的存在，向左右的院墙上四处张望。

　　貌似有什么声音……

　　宋主管见季晗不仅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还站起身四处张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摆手又叫来了两三个家丁，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长长的棍棒，蓄势待发。

　　“好小子，你要造反啊？”

　　季晗回过神，对着宋主管指了指天上，示意宋主管他刚刚听到了有声音。

　　而宋主管也好奇的顺势抬头，却只瞧见了几只浑身漆黑的乌鸦飞过，还不忘留下一撮粪便，刚好落在宋主管脸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时间想笑却又不敢笑，实在憋的难受。

　　宋主管惊了一下，伸手一摸，顿时一声尖锐的叫骂声响彻了后院。

　　“季晗，你敢耍老子，看我今天不剁了你！！！来人！给我打！”

　　家丁们也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后，便直接把棍棒挥向了季晗。

　　而季晗见状急忙蹲下身，护住了自己的头，看来这一顿打是免不了了……

　　可停顿了半天，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季晗这才小心翼翼的抬头，只见那些家丁们手中的棍棒都已经齐刷刷的斩断了，变成了两节，每个人都面面相觑，满脸的疑惑。

　　呼……看来的确有高手路过，救了自己一命，敢情自己刚刚并没有听错。

　　宋主管一直在用手帕擦脸，他也没看见棍棒怎么就变成两节了，还伸腿踹了身边的人一脚。

　　“让你上！看什么看！给我打，往死里打！”

　　而就在家丁们重新打算往上冲时，一把透着寒光的剑，狠狠的戳在了季晗身前一米左右的位置，随着此剑落下，院内的人都感受到了一丝寒气。

　　随后一个蓝色的光闪现至此，蓝光褪去，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稳稳的落在了季晗身前，把季晗护在了身后，随后才慢悠悠的开了口，道“宋主管，好久不见，好大的官威啊……”

　　白衣少年的出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间还真有点接受无能。

　　因为这白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离家修行五年的商茨安。

　　宋主管向后退了半步，整个人心里慌得一批，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

　　“二，二少爷对不住，小的不知道您突然回来，方才是在管教下人，不小心惊扰了二少爷。”

　　下人？

　　商茨安抬手收了佩剑，赶紧转过身，对上了季晗的眼睛。

　　五年的时间未见，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季晗上下打量着商茨安，只见他一身白衣，飘飘若仙，唯有腰间的红色绸缎最为耀眼，发髻被银饰发冠高高扎起，依旧是一缕红色发带飞舞与发间，而通体的白衣，倒也显得商茨安整个人清冷些，许是怕太冷清，才配上了大红色的绸缎点缀。

　　脸上早就褪去儿时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那立体的五官，轮廓分明，一双桃花眼充满了对世间的悲悯与宽容，远远看过去，这哪里是凡间的普通人，分明是来救赎人间的仙人。

　　商茨安同样也在打量季晗，五年未见，没想到他居然瘦了这么多……

　　也对，此刻的季晗身着宽大的粗布麻衣，一个灰色的腰带系在腰间，袖子被一根布条挽起，看起来干练的很，从前的季晗五官很耐看，人也不胖不瘦的，可现在，季晗明显瘦了许多，眼眶凹陷和刀削的下巴，虽然显得的季晗很精炼，可整个人看起来并没什么精神。

　　商茨安心里突然触动了一下，没想到自己随手制止的一场闹剧，他的好兄弟居然是剧中的主角。

　　等等，刚刚宋主管说他在管教下人？所以刚刚宋主管是让人教训季晗？！季晗什么时候变成商府的下人了？

　　商茨安皱紧了眉头，刚欲转身找宋主管的麻烦，却不想季晗轻轻拉住了他，冲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谁知这一拉，商茨安才又发现，季晗的手上满是冻疮，好多都开裂化脓了，一时间实在没压住火气，可他还未有动作时。

　　嗡——

　　刚刚被商茨安收回身后的寒光宝剑，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此刻正发出嗡嗡的剑鸣，格外的刺耳。

　　一时间院内所有的人，都吓得后退了几步，凡人虽然没有修习过什么，不过他们明显能感觉到刚刚那把剑的威压，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气。

　　“琼离！”

　　随着商茨安的一声冷喝，那宝剑竟然真的慢慢停止了躁动，也着实令在场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商茨安的发难才刚刚开始，只见他上前两步，直视着宋主管开口道“宋主管，你方才说在管教下人？”

　　宋主管干笑两声，用手指着季晗，低头附和。

　　“谈不上管教，只是在教他如何洗衣服而已。”

　　“哦？宋主管的教还真是别具一格，竟然用棍棒教人，不服从便打，是这样么？”

　　商茨安蹲下身，拾起那刚刚被他剑气所斩断的木棍，微微一用力，那木棍表面便肉眼可见的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随后条条裂痕出现，整个木棍咔嚓咔嚓的皆碎成了冰渣子。

　　“哎呦，二少爷您误会我了……我……”

　　“罢了，我今日刚回来，实在是累了，既然宋主管这么会洗衣服，都可以教别人了，那这些衣服就劳烦宋主管了。”

　　商茨安重新站起身，对着宋主管又指了指那堆成山一样的衣服。

　　宋主管自然不敢反抗，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脸上还赔着笑脸，道：“这是自然，二少爷放心！”

　　商茨安转过身一把拉住了季晗的手腕，把季晗带离了这个地方，凭着记忆，直奔自己从前的住宿，南院。

　　可谁知商茨安太久没回家，家中院子的格局竟有些记不清楚了，望着面前两个相同的路，犯了难。

　　“不是吧，在自己家里都能迷路……”

　　商茨安的喃喃自语，拉回了季晗的思绪，他这会儿脑子才反应过来，这一切也太突然了，他盼了五年的人，今天竟然从天而降的替自己解了围。

　　这不是做梦吧？

　　他，真的回来了……

　　当初离家时，只说修行三年便归，可如今已经过了五年，这期间季晗总是心乱如麻，每每周钰说商茨安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季晗都要反驳几句，他打心眼里不希望商茨安出什么事，可五年的时间杳无音讯，季晗心里也是没有底的。

　　如今这人竟然这么突然的出现，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除了安心，季晗也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商茨安转过身，指了指身后的两道门。

　　“离家是有点久，连自己的院子都找不到了。”

　　季晗随手指了指身后的石凳，示意商茨安与他一起坐了下来，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旁人。

　　季晗：“……”

　　商茨安：“……”

　　季晗：“噗……”

　　商茨安：“哈哈哈哈……”

　　许久未见，两人竟然一对视就笑了起来，时间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曾经年少时，两人互相打闹的场景。

　　季晗笑够了，才幽幽的开了口：“说好的三年，你可知今年是第几年了？还知道回来……”

　　商茨安低下头拍了拍大腿：“怪我怪我，我哪里会想到，我上山的第二年会被掌门收为入室弟子啊，师父传我修行之道后，我就闭关了，哪成想再出关都已经过了几年，这不刚出关没多久我就匆匆的赶回来了嘛！”

　　季晗点了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小安子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嘛，能被掌门收为入室弟子，看样子学到了不少真传。

　　季晗道：“不过时间上也刚刚好……”再晚回来三个月，这家主之位，可就是别人的了。

　　商茨安自然对这句话摸不到头脑，又想起季晗现在的模样，满是疑惑的开了口：“还说我呢，你怎么回事？怎么会让那宋主管欺负？”

　　季晗苦笑：“一言难尽……这件事……”

　　商茨安打断道：“什么一言难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未走之前我这二姨娘就暗中欺负你，虽然你不同我讲，但我也知道，有机会也会替你出了这口气，但如今这是怎么了？竟然让你做下人，还给你这么多工作，你看看你的手，满是冻疮！”

　　听到商茨安的话，季晗下意识的想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却被商茨安一把拉了过来。

　　商茨安心思都在季晗的手上，头也不抬的开了口：“还躲，都化脓了，一会儿让人去医馆开点药，不处理怎么行，真是的，我二姨娘这般欺负你，我爹他都不管么？”

　　听到商茨安的话，季晗的笑突然僵住了，他抽回手，扶着商茨安的肩膀，表情格外的凝重，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半晌才说出了他憋了五年的话。

　　“茨安，对不起，那个，商叔叔他……他……他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