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花期》桑噶雅

38、被分手的我

　　三天新年我在家里睡得天昏地暗，脚踝的肿胀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
　　要说全国的新年只有三天，而南鹭的新年会持续整整半个月，甚至延续整个正月，因为各个地方的闹元宵比新年更加热闹。并且这里的元宵节不是正月十五那一天，依着不同的姓氏，从初五开始，几乎每天都鞭炮声不断。

　　我和巢生去赶了庙会，看了很多民俗表演，打铁花，舞龙，舞狮，游神等等。
　　好不开怀！
　　会所初八正式开始营业上班。
　　整整一星期，林嘉荣都没有再联系我，我也没有联系他。
　　那天的电话像一根刺一样横在我咽喉中，我期待着他主动联系我，并且解释那么做的原因。
　　可惜一直没等到。
　　直到林嘉荣的助理杨助的突然造访会所，他穿着一袭休闲服，腋下夹着一个棕色的公文包。
　　杨助是香港人，口音绵软：“元小姐。”
　　元宵节？元宵节还没到。
　　我才反应过来，他称呼我“元小姐。”
　　“你好！新年快乐！你怎么来了。”
　　他看了看四周，刚开始营业，还没有什么人。
　　“可以到里面说话吗？”他指了指我的办公室。
　　我引他进来。
　　坐下后，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纸包。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着指了指：“您打开看看！”
　　我打开一看，是一份购房合同，和房子的地契，还有一大串钥匙。
　　地址位于珺鹤所在的别墅群。
　　这是一所别墅的购房合同，和地契。
　　“林总让我送过来给您！”他微笑着扶了扶眼镜，“林总还交代您什么时候抽个时间，我带您去办下过户手续。”
　　“林嘉荣送我的别墅？”我吃惊地说道。
　　记得那次在陈师傅私房菜吃饭，他说要送我一幢别墅，可是我已经拒绝了。
　　“是的。”
　　难道因为除夕夜的那次电话挂断，他也知道我生气了，所以送别墅来讨我欢心？
　　我的内心顿时被欣喜填满，这家伙，还是挺会整浪漫的。
　　“太贵重了，大可不必。”我笑着摇头，拿起电话，翻到他的号码，“我打电话跟他说。”
　　杨助突然起身，伸手过来：“元小姐，这时候打电话林总可能不太方便接。”
　　我顿住，不解道：“为什么？”
　　“您先把电话放下来。”
　　我照做了。
　　他复又坐下。
　　他的表情有些复杂，嘴角牵动着，好像在思考怎么开口比较合适。
　　“您可以直说。”我见他如此艰难，我的内心涌起不安的感觉。
　　“元老师！”阿梅的脑袋出现在门口。
　　杨助回过头去，阿梅见有客人，尴尬地比划着：“元老师……卫生间的茶树精油……没有了。”
　　我起身在身后的柜子里翻出一瓶茶树精油，走到门口递给她，随手关上了门。
　　“现在你可以说了，你来，就是有话要告诉我的是吧。”
　　杨助又扶了扶眼镜，开口道：“元小姐，我知道你和林总感情很好，他和您在一起以后，也很开心……”
　　“是……”
　　“但是……你知道林总现在的处境吗？”他看着我，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我摇头。我确实不很清楚，他不跟我说，我也没问过。
　　“林总年前的处境非常糟糕，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个我确实不知道。“我从未听他提起过。”
　　“对林总来说，这算是家丑，自然不会轻易往外宣扬。”
　　往外宣扬……
　　我重重呼出一口气点头表示赞同。
　　杨助使劲瞪了瞪眼镜，继续说道：“他的弟弟叫林嘉辉，从小便养在外面，并没有插手荣辉集团的事务，甚至可以这么说，林总直到年前，都不知道这个私生子，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
　　轮到我惊讶了，这么复杂？那么林嘉荣是知道荣辉集团的名字，是他与那位弟弟的名字结合，所以生气地将南鹭那座大楼的名字给换了？
　　杨助继续说道：“林嘉辉一直在国外读书生活，他于几个月前，追到了亚洲船舶龙头的小女儿，两人迅速见了双方家长，订下婚期，并且荣辉集团与对方签订了长期的合作协议，所以顺势接管了部分东南亚和欧美的业务，其中有一些一直以来都是林总在管理的……”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事，林嘉荣一个字都没有透露过。
　　我的内心被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不安，愤怒，心疼，和无助。
　　这简直会要了他的命，可是他却从未想过要我与他一起承担。
　　可我能帮他做什么呢？我只是一介素人而已。
　　亚洲船舶集团的小女儿，而我，只是南方小城的一个小小芳疗师而已。
　　我低下了脑袋，缓缓开口：“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我知道。”杨助继续说着，他叹了一口气，“林总这一两个月，非常艰难。”
　　我抬起头，怔怔道：“那他送我别墅是为何？”
　　杨助直直盯着我的眼睛，说了一句足以震碎我灵魂的话：“这是分手礼物。”
　　“分手……礼物……”我努力抑制即将颤抖的声线，“他为什么不亲自跟我提分手，我不需要什么分手礼物。”
　　“元小姐，其实林总的父亲，并不赞同林总和您交往。”
　　他这句话了用了“您”这个称呼。
　　“我记得他跟我说过，他父亲不反对。”
　　“是不反对，但是也不赞同。”他又扶了扶眼镜。
　　“不反对，也不赞同……”我喃喃自语。
　　“林总的父亲，还知道你和宋珺鹤宋总纠缠不清的事。”
　　我再次惊愕！语无伦次的解释：“纠缠不清？绝对没有，我没有和宋珺鹤有任何纠缠不清的事实！”
　　“不重要了！元小姐，林总的父亲其实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事。”他缓缓开口，语气平静的令我感到不寒而栗。
　　“我……”我的双腿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事情发生成这样子。
　　我追问道：“难道林嘉荣是因为我和宋珺鹤，所以要分手。”
　　他平静地摇头：“不是。我说了，那边并不在意。林总的姐姐倒是有些在意这件事，但是她主导不了任何事情。”
　　“那到底为什么提分手，又送我别墅？”此时的我理不清这其中的逻辑，只能木讷地问着。
　　“送您别墅，因为林总觉得对您有亏欠。元小姐。”杨助的心理素质甚是强大，果然是大集团的总裁助理，言语彰显很高的谈判水平。
　　“亏欠？”我扬起下巴，“我不觉得他对我有所亏欠，你把这个拿回去，我不要，只要林嘉荣亲口跟我提分手，我也不会纠缠。”说着我把那个包裹推到了他的面前。
　　“元小姐您还是收下吧，这是林总的心意。”他说着又把包裹推到我的面前。
　　“让他亲自跟我提分手，我不要什么分手礼物。”我坚持，语气冰冷。
　　“林总暂时可能不会再来南鹭，他接下来会忙着订婚的事情。”杨助不急不恼，语气仍然平和，软糯的港腔听起来就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订婚？”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再次受到了暴击。
　　“是的，订婚，只要林总答应与那位订婚，那么他在集团的位置仍然会高于林嘉辉，甚至有很大几率成为集团的接班人。”
　　“呵……”我苦笑一声，这就是传说中的政治联姻吗？
　　又是某某大佬的千金吗？那我，自然是比不过的。
　　“那我会亲自给他送上祝福的。”我的口中吐出一句，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
　　虽然我心里不曾这么想，但是听上去很像威胁。
　　“我先替林总谢谢你。”杨助慢死条理的说着。
　　我侧过脸去，扬起脑袋，努力睁大眼睛把即将外溢的眼泪憋了回去，深呼吸以后，平复情绪，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了，也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放心吧，我不会无理取闹的。”
　　无关尊严，我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杨助起身，扔下一句：“元小姐，再见。”便开门离开了。
　　他绅士地将门关上，似乎知道现在的我很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呆呆地看着被关上的门。
　　林嘉荣要和我分手。
　　林嘉荣要订婚了。
　　我的脑袋乱得如一团乱麻，刚才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喷涌而出，
　　我趴在桌子上，低声啜泣了起来。

　　我决定找林嘉荣，亲自问个清楚。
　　电话拨过去，响了几声，挂断，我又拨，又挂断。
　　我深呼吸一口气，再拨，终于接通。
　　沉默……
　　“你要跟我分手？你要订婚了？和谁？”我率先打破沉默。
　　“杨助刚从你那里离开。”他的语气平静，无半点情绪。
　　“你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
　　“……”
　　“嘉荣……”我惧怕这样的沉默，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我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我的语气硬不起来，缓缓开口，“你亲自跟我说，我会答应的。”
　　“林总！你在这？快点！”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唤他的声音。
　　“对不起！”说完这句话，他便挂了电话。

　　这句对不起，是为跟我分手而说，还是说为仓促挂断电话而感到抱歉。
　　我甚至期待他对我疾言厉色的呵斥，至少我会立即死心。但是他偏不，一句提分手的话都不说，一句难听的话都没有。

　　我坐在椅子上，内心五味杂陈，细细回味着杨助所说的话，看着眼前的那叠房契合同，我决定去一趟香港。
　　有始有终，即使分手，也要当面。
　　我的内心深处似乎抱着侥幸，似乎，可能，如果见面了……
　　我回想起最后一次见面，就在这座会所，我们那么激烈的缠绵，至少我认为，他是爱我的。
　　可是爱，怎会这么快就消失殆尽。
　　我双手环胸，在办公室里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我只想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不想让任何人发现我的异常。

　　打开手机，迅速定了第二天飞香港的机票。
　　然后装作像无事人一样，继续着会所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