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之夏》五只鸭

5、chapter 3 初雪·下

　　六年后，12月初。
　　叶允代表公司前往北淮市跟进项目进度，正巧周予怀那时人在浮川市逗留，于是便跟着周予怀乘上了前往北淮市的航班。
　　一下飞机，叶允就感觉自己身处于凛冽寒流之中，寒风无孔不入，侵蚀着他身上的仅存的温暖。纵使此刻叶允已经用衣服把自己裹得和球没什么两样了，但是仍觉得寒冷难耐。
　　“北方都这么冷吗？”叶允嘀咕着，拖着行李穿梭在冬风中。闻言，周予怀默默牵起叶允的一只手，然后揣到自己的大衣口袋。
　　“嗯……所以还是浮川市好。”周予怀顿了顿“我这次回来就是顺便收拾东西，我要搬回浮川市。”
　　“真的？”叶允双眼似乎放着光“那你要和我一起住吗？”
　　此话一出，叶允就后悔了。虽然他和周予怀才在一起四个月左右，但现在提出同居好像有点进展过猛了……
　　“那个…我只是…….”
　　“好，和你住。”周予怀的回答从身侧传入叶允耳中，伴着几声不易察觉的轻笑。惹得叶允微微低下了头，脸上爬过一片不自然的红色。
　　“住就住，你还用得着这样逗我么？”叶允低头，声音带着几分笑。随后他们坐上了前往北淮市公司的车。时间和车窗外飞速流逝的残影一样快，叶允把对接工作完成后，就和周予怀回到了周予怀平时住的公寓。
　　“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会下雪，一起赏赏雪？”周予怀摸摸叶允的头“你不是一直想着要看雪吗？今天可能就真的如你所愿了。”然后周予怀打开了公寓的门，牵着他的手步入大门。
　　“好啊！我要和你一起看！”叶允笑着说“我还要拍照发朋友圈，纪念一下我和我男朋友看的第一场雪！”说着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忽然，周予怀的手机响了，只见周予怀接了个电话，刚刚柔和的表情逐渐消失殆尽。叶允一边摆着行李，一边看着周予怀的表情变得和北淮市冬天一样冻人。
　　良久，周予怀挂断了电话，叹了口气。
　　“公司临时有工作，要去西港区处理一些事情，我……处理完事情尽快回来陪你。”周予怀给了叶允一个拥抱“在家等我，好吗？”
　　叶允灵敏地捕捉到了周予怀情绪上细微的变化，他知道周予怀现在对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非常不满，甚至有点埋怨和生气。
　　“没事，你去忙你的，我在家等你回来！”叶允用力回抱住他，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聊表安慰。虽然多少有点遗憾，但叶允也深知这是不可控的因素。他努力表现出满不在意的样子，希望周予怀能不那么愧疚。
　　临行前，他们在门前交换了一个绵密的吻。随后周予怀抄起他的黑色大衣，跨出了家门。
　　公寓里只剩叶允一人。他收拾妥当后，在周予怀的房子里四处转悠。
　　周予怀的公寓坐落在北淮市阮南区一个叫南枫里的地方。地如其名，南枫里种满了枫树，不过如今是冬季，留给叶允的只有一片枯枝。
　　房子不算大，一个人住刚刚好。周予怀是个实用主义者，房子里除了最基本家具以外，就再没有其他陈设了。装修风格也十分简约，以黑白灰为主，色调像个极简主义者。明明开了暖气。却有股除不尽的冷清感。
　　叶允顺手打开身旁的冰箱，里面并非空空如也。一些蔬菜水果被装进密封袋，被他码齐了塞进冰箱。他甚至还在冰箱里找到了几瓶最喜欢喝的饮料。然后他走进周予怀的卧室：一切都是那么整整齐齐，井然有序。然后他瞄到床旁的桌子，桌子上立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似乎是唯一一个非黑白灰的装饰物件。于是叶允怀着好奇心走了过去。
　　那是一张背影，一个少年的背影。照片上的少年正对着黑板写着古文，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少年身上，黑板上印着少年略显清瘦的身影，而少年书写的内容是叶允再也熟悉不过的句子：
　　“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那个背影的主人正是高中时的叶允。
　　照片的右下角还写着一句英文：
　　“You're the summer I've been waiting for.”
　　你是我期盼已久的未至之夏。
　　须臾间，叶允似是有万千话语想说出口，但却如鲠在喉，最终只是归为一片寂静。
　　“周予怀在北淮市摸爬滚打这些年，不会是这张照片一直陪着他吧？”叶允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此刻，他既难过但又有些许庆幸。难过是因为能陪着周予怀的只有一张照片，庆幸则是因为至少还有一张照片给他留了点念想，不至于一无所有。
　　余下的时间很漫长，叶允跑去楼下的超市买了些饮料和零食，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周予怀开门的声音。
　　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叶允看着窗外的天色由明道暗，从白日高照到夜幕降临。他时而看着周予怀家里的书，时而发呆来消遣这漫长的时光。
　　彼时已经十点，窗外是无尽延伸的黑夜，寒风呼啸，孤月高悬，但仍没有要下雪的趋势，周予怀也仍在外奔波，不知何时回家。
　　叶允百无聊赖地刷着周予怀和他的聊天记录。上一条消息还是在八点半。他说事情快解决得差不多了，很快就可以回程了。
　　直到现在已过十点，周予怀还没给他发信息。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叶允承认他有点急了，但他除了急什么也干不了，只能等。
　　于是叶允打算眯一会儿。
　　结果这一眯就是一个小时。
　　叶允躺在沙发上，就着客厅里的暖气，抱着沙发上的抱枕睡着了。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把叶允吵醒了。一看来电人是周予怀，叶允清醒了不少。
　　“予怀？怎么啦？”
　　“啊允，去阳台。”周予怀的声音有点抖，还夹杂着几声喘息。
　　“阳台？”叶允不明所以，但还是走向了阳台。
　　他拨开落地窗帘，打开窗。
　　扑面而来的是阵阵寒风，眼前所望的是片片雪白。无数细小的雪花从天而降，玉鳞飞舞，雪意涔涔，银霜遍地，四是给大地镀上了一层圣洁的白。
　　叶允被眼前的场景迷住了，不禁喃喃道：
　　“下雪了……周予怀…下雪了！”
　　周予怀没有回答他，他的喘息若有若无地透过话筒传入他耳中。
　　取而代之的是开门声。
　　“予怀？”
　　下一秒，门被打开。周予怀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身上还带着些许晶莹，和这雪花一起降临到他面前。
　　“周予怀！”叶允满心欢喜飞奔至周予怀面前，而周予怀稳稳地抱住了扑过来的叶允，顺带摸了摸他的头，关上门。
　　“抱歉，我回来得太晚了，让你久等了”周予怀的声音带着丝丝气音，像是一路狂奔回来的。
　　叶允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其实也不是很久！”
　　随后他抓着周予怀的手，将他拉到阳台前，指着满地雪白：
　　“周予怀，下雪啦！”
　　叶允笑了，开心得像个小孩。
　　很可爱。
　　周予怀想。
　　其实叶允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毕竟只是一场雪，而周予怀已经在北方生活了几年，怎么可能没见过落雪的场景？
　　但当人和雪一起降临他眼前时，激动和兴奋大过一切。
　　周予怀搂着叶允的腰，看着叶允开心的样子，自己奔波忙碌了一个下午，好像都是值得的。
　　叶允为他驱赶了一切疲惫，为他带来幸福与快乐。
　　“你怎么也笑了？”叶允转头看向他。
　　周予怀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也跟着叶允笑了。
　　可能是见到心上人了吧！
　　周予怀想。
　　于是周予怀俯下身，用只有叶允听到的声音说：
　　“因为我爱你，叶允，我爱你。”
　　他这次没有叫啊允，更添了几分郑重。
　　然后周予怀吻住了叶允的双唇，于他们相伴的第一场初雪。
　　他在漫漫长冬吻住了独属于他的盛夏。
　　叶允叶回抱住周予怀，微微仰头，尽力回应着周予怀。
　　这个吻很延长，很温暖，在凛冽寒冬中令人感到安心。
　　唇齿分离，叶允的眼神似乎被吻得有些迷离了。
　　但他却是无比坚定地把此时内心的话说了出去：
　　“周予怀，我也爱你。”
　　在漫长冬夜，他们以初雪为证，向彼此说出最深刻的誓言，深深地镌刻于对方心间。
　　初雪降至，在此之后，无论长冬还是盛夏，我们永远相爱，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