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驯养中》橘如褚拾

3、麻烦

　　“哥，今天不用来接我了。”纵明溪背好包准备下车，“我和柏闻约好了去吃饭。”祝遥笑着点点头，手掌攥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掌指尖轻轻摩挲，装作不经意地在纵明溪下车之前问了句：“吃完发需要我去接你吗？或者……”

　　“不用了，柏闻会送我回来的。到家会给你发消息，放心吧。”说完这句话纵明溪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学楼，只留祝遥一个人在车里回想着刚才的对话，突然冷笑一声，宽大的手掌扣在脸上，说什么心甘情愿，说什么有分寸。

　　他，心胸狭窄，见不得纵明溪身边出现任何一个要比他还重要还亲近的存在，他不喜欢围在纵明溪身边的那群玩伴，尤其厌恶最厚脸皮的柏闻，小时候两个人没少打架，后来柏闻一家搬走了他还带着纵明溪打着个放松休闲的借口狠狠庆祝一番。

　　他由衷地希冀纵明溪的生命中只有他一个人，乃至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祝遥一个人。祝遥扯了扯嘴角，心里憋着股无法消散的气，他快要被纵明溪若无其事的态度气死了，还必须在她面前也装作大方得体的模样。

　　祝遥快受不了了……

　　有人敲了两下车窗，祝遥眉头猛地皱起来，嘴角扯出个礼貌的弧度，降下车窗后轻抬下巴，眼睛里看不出一点笑意，偏偏声线又格外平和：“好久不见啊，柏闻。”

　　柏闻一挑眉头，下意识在周围环顾一周，又说：“明溪又不在这，你装这副恶心样子给谁看？表面上摆出一副好人姿态，背地里恨不得找人把我打断腿吧！”

　　两个人从小就不对付，柏闻喜欢黏在纵明溪身边，祝遥在纵明溪身边又不想闹的不体面，总是像这样带着笑容，又夹枪带棒地阴阳怪气一通，把柏闻气得要死，刚准备站起来要跟他打架，就听到纵明溪从背后传来的声音：“你们是在做什么？”

　　等柏闻吃了几次亏才反过味来，压着脾气不跟他吵又明嘲暗讽地反击回去。

　　“刚一回首都就发了个彰显身份的朋友圈，这么着急啊，是怕第二天明溪就反悔了吗祝遥哥哥？”哥哥两个字被柏闻夹着嗓子拖长了声音，恶心得他自己直起鸡皮疙瘩。祝遥只是冷笑一声，手臂不经意地搭在车窗上，露出纵明溪送给他的机械手表，价格是一方面，主要是：“明溪为了弄这块表翻了不少，连熬了几个大夜，还找了专门的老师请教，我担心她的时间还劝过她，可明溪总说既然是送我的礼物，那就要做到最好。”

　　“真是费了明溪不少心思，她还靠着这块表拿了全国比赛的金奖。”

　　“某些人也只能在请客吃饭上下下功夫了，不像我每天都得研究菜谱，帮她准备便当。命苦啊。”祝遥笑着收回手，带上墨镜摆摆手说：“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毕竟我是明溪的未婚夫，有些事儿明溪忙不过来，还是得我这个未婚夫出面才理所应当，顺其自然。不说了，我得先走了，有个合同得我这个未婚夫签一下。”

　　柏闻咬紧牙根：“神气什么，知道的说你是未婚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登堂入室了。”

　　祝遥也不生气，只是说：“那也总比某些连个未婚夫也捞不着的人强，你说是吧，柏闻？”祝遥脸上挂着柏闻最讨厌的笑容扬长而去，留下柏闻在原地狠狠骂了他八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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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明溪刚从导师那边接了一个课题，导师又一股脑地把实验室里来实习的学生资料推到她的组里，“明溪你从这些实习生里挑几个人，先带着他们做这个课题，学期末之前把成果搞出来带着他们几个去参赛。”纵明溪翻了翻任务书，课题倒是不难，只是和他们目前的研究方向不太沾边。

　　“老师你以前不是不爱收实习生吗？怎么这次还要带着他们做课题？”

　　导师叹了口气，把桌子上散落的学生资料收整齐往纵明溪那边推，“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学校今年有个外出交流的名额，我打听了点消息，正好跟你要做的论文对上了。这不是想让你借着这个机会去那边考察一下，就不用再自己实验，直接在他们实验室那边找资料复验就行。”

　　“所以，这和你收实习生有什么关系？”纵明溪还是不明白。

　　“啧，你怎么不明白。”

　　纵明溪的导师徐光义是个小老头，本专业绝对的天才人物，引领了一代机甲研究方向。小老头这个时候拧着眉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纵明溪，摆着手指头一个个算录取条件：“虽然说名额有三个，按成绩来你是第一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外出交流的对象是军事学院那类对体能要求比较强的，像你这个身子，一步三喘气，我不多给你找点保障你第一轮就得被刷下去。”

　　纵明溪哦一声，嘿笑一声，手指不自然地摩挲任务书的纸页，喃轻声说：“我身体不好也不能怪我啊。我已经在努力锻炼身体了。而且要是靠体能刷人，老师你能给我找什么保障，让人替我体侧啊？”

　　“嘿你这小孩，”徐光义将几页纸卷起来作势要打，纵明溪不躲也不走，只撇着嘴翻任务书，徐光义手挥两下又拍在自己手心，他说：“交流名额选人肯定是综合考量，虽然你体能不好，可我把几个候选人的数据都算了一遍。他们几个人的成绩和论文加起来都赶不上你，你只要再多参加点学校活动就行了。”

　　“这个课题就是个机会，你把课题做出来，带着那群实习生参赛，怎么着也能拿个金奖，平时有空了再参加点课时活动，这最后要不是你选中，那就是有人在搞猫腻了。”徐光义指尖点点桌子，敲在学生资料第一页的名字上，“这个宴则行能力还不错，应该能独立完成这个课题，你把他要了，平时让他推课题，到最后你来把把关就好。”

　　到最后纵明溪还没说话，徐光义就一拍手掌：“行，事情就这么定了，你找好人选了把文件发我，我把比赛报上去。”纵明溪只能点点头，待在自己的座位上查阅今年的交流生要求和资料，跟导师说的一样，她正在研究的机甲核心器件问题最主要的数据必须要在专门的实验室才能得到，而交换目标院校正好有一所她需要的实验室。

　　纵明溪本来还正想着有什么办法能申请到实验室的名额，现在就简单多了。

　　就是这个选取名额的硬性要求有点麻烦，体能条件和课时活动时间，后者好弄，前者嘛……纵明溪单手撑着下巴叹了口气，这怎么弄啊，总不能真的找一个人替她去体测。

　　真麻烦。

　　“叩叩。”纵明溪顺着声音抬起头来，师姐站在桌前问：“怎么还不走，都中午了，我看你都唉声叹气一上午了，有什么事儿都下午再说吧。”说到这师姐抬起手示意她看门口，声音里带着促狭的笑意：“毕竟我看门外那位都等你半天了。”

　　纵明溪顺着看过去，对上柏闻的笑容才想起来，她早上答应了柏闻的午餐邀约。纵明溪又叹一口气，把桌上的资料整理好后向师姐道别，。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纵明溪自然地将书包递给柏闻，自己把头发重新绑好，两人并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柏闻又趁机提起早晨和祝遥的交锋，冷哼一声往祝遥的话里添油加醋了不少话，不过倒也也不算他瞎编，柏闻和祝遥有同样的年少慕艾和心思，柏闻阴差阳错地替祝遥把他不敢说不能说的话全说了。

　　纵明溪听了半天，终于说了自己的评价：“你们两个从小时候就爱吵架，一旦你们两个见面就会一直在我耳边吵来吵去，吵得我心烦。”她回忆往过时带着温柔的笑容，像是真的沉浸到过去的回忆中，柏闻见她的笑容也觉得内心温热，也笑着说：“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时问你到底喜欢谁，要你选一个。”

　　“当然记得。你们当时两个吵着吵着就会扯到我身上来，抓着我的胳膊要我从你们两个里选一个，剩下的一个就要离开。”

　　柏闻想起来当时的幼稚还觉得好笑，“你每次都不选，只用你的眼睛看着我们两个，一句话也不说……”柏闻正准备说什么，就被纵明溪的下一句话扑灭了满腔的火，一颗心空空荡荡又冷冰冰的垂在胸口。

　　她说：“因为你们很麻烦。”

　　“我讨厌麻烦。讨厌会让我觉得麻烦的一切，讨厌给我带来麻烦的人。”

　　纵明溪的声音依旧温柔，脸颊洋溢笑容，唯有说出来的话如同一根根冰刺一样扎在柏闻身上，又穿胸而过。

　　“你……我们……”

　　纵明溪说：“我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你们两个的争吵为什么一定要牵扯上我，我当时不肯说话不肯选，是因为我知道我的选择对当时的你们来说没有意义，你们是为了争吵而争吵，不是被人选择后就可以甘心停止的。”

　　“如果我真的选了，你们就会要求我给出一个理由，或者再选一次，总之你们总会有人不甘心不承认不退出，只能不断地给我带来麻烦。”

　　“所以我不选。”纵明溪吸口气，神态轻松：“我退出你们的争斗，随你们争吵，吵也好，闹也好，选择也好，不论如何，不要给我带来麻烦就好。”她忽然转过来盯着柏闻那双因震惊而瞪大的灰绿色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过去也好，现在也好，我的要求一直都没有变。”

　　“柏闻，我不在乎你和祝遥在争什么，也不在乎谁是胜利者。”

　　“我只希望，不要给我带来麻烦，不要牵扯到我。”

　　“如果……如果牵扯到你呢？”柏闻听到自己声线在颤抖，他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一个怎样的回答，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明白纵明溪性格的本质还是会为她的话而伤心，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抓住纵明溪的手腕，以质问的，恳求的姿态寻求一个答案：“如果我们两个的矛盾，如果我和祝遥，一直是为了你，只是为了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