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驯养中》橘如褚拾

4、第 4 章

　　在长久的沉默和柏闻的等待中，纵明溪从他手里拿过背包，背着他叹了口气，她不希望有那一天。“我不喜欢那样。”纵明溪不喜欢回头，不喜欢被人要求，不喜欢受人摆布，她永远只能承担自己的责任和想法。

　　“柏闻，如果真的有那天，我会让你、祝遥，以及你们牵扯到的其他人，会给我带来麻烦的所有人，都彻底地消失在我的生活中。我不希望那样做。”

　　“那会对我的人生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我不希望你们做出这样的举动。会很麻烦，我也会很累。”

　　“但我向你保证，你知道的。”

　　纵明溪的眼睛很亮，背向太阳，抬着胳膊遮太阳，透过指缝看笑比哭难看的柏闻，她声音清脆：“我一向说到做到。”

　　“我知道。”柏闻拍了拍自己的脸，强打起几分力气跟着走过去，在几个呼吸内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纵明溪看起来心软，其实她最心狠，对于外界给予的爱来者不拒，也并不觉得稀奇。

　　纵明溪不缺爱，她什么都不缺。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己接受的爱份量有什么离谱，她从小到大接受的爱远比现在的多，而以前给予她爱的人没有要求她回报同等分量的爱。

　　所以纵明溪也不会回应身边的人。

　　他们只能安静地等待着纵明溪的回应，期待着、希冀着、祈求着纵明溪突然开窍，意识到现在的爱和当时的爱是截然不同的，是需要回应的面对的爱。

　　而这一刻，柏闻等待多年的回应，预料之中的回应在他的逼迫下终于提前到来了。

　　坏消息是纵明溪不爱他。

　　好消息是纵明溪不爱任何人。

　　“我都明白的。”柏闻声音轻飘飘的，被身侧的风吹散，来不及传递到纵明溪耳边，柏闻吸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腕说：“好了，我保证，不管我和祝遥出现什么事情都永远不会波及到你，不会让你会感到麻烦。”

　　“所以，可以让我留在你身边，陪你吃完这顿午饭吗？”

　　吃过饭后柏闻照旧把纵明溪送回学校，靠在车门边上降下车窗来：“晚上我还来接你？”纵明溪没什么具体表态，只说：“再说吧，我晚上可能要找导师沟通一下，你呢，我记得你最近不是参加了比赛吗？”

　　“我的比赛还用提前准备吗，信手拈来啦。”柏闻满不在乎地笑，又说：“我可不像你每次比赛都是奔着国家金奖去的，我参加的就是个技能大赛而已，还是校级的。不过我说你也别太用功了，本来身子就不好，知道你是个天才，也不能这么熬啊，生病了怎么办啊？”

　　纵明溪莞尔一笑，提起包背过身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晚上的事情晚上再说。”柏闻坐在车里笑着喊了一句：“你千万别晚上给我发消息说不让我来接你是因为祝遥要来啊！要是真那样我就真气死了。”纵明溪没搭理他，在楼梯上遇见了宴则行。

　　“学姐，你怎么在这？”宴则行一脸惊喜，他忙说：“徐老上午跟我发消息让我来实验室一趟，说让我加入你的项目组帮你打下手，没想到就在这碰见你了。”纵明溪“嗯”了一声，说：“老师这么快就给你发消息了？”她微微眯眼看了看周边，宴则行目露疑惑，尴尬地退了半步：“学姐，你是……在看什么啊？”

　　纵明溪摆摆手，笑着说：“没什么，老师只通知了你一个人来吗？”

　　“是的。”宴则行眨眨眼睛，语气莫名低沉下来，“怎么，学姐是不希望我来，或者说学姐还希望其他人跟我一起出现啊？”他轻轻叹了口气，换回来纵明溪奇怪的眼神，她摇摇头说：“我没这么想，只是项目组的事情比较多，我怕你一个人应该忙不过来。”

　　宴则行哪里会担心这些，拍着胸脯跟纵明溪打包票：“学姐你放心吧，肯定没问题的，我之前也做过几个课题的，这些技能和软件我都熟练的！”

　　“哦，那也行。”纵明溪带着宴则行来到自己的座位旁，从文件夹里翻出课题资料给他，“这两天没有别的任务，你把课题资料看看，然后找几篇同方向的课题文献发给我。”纵明溪顺势抬起头看他问道：“周末之前能给我吗？”

　　宴则行连连点头：“可以的可以的，学姐你放心吧。”于是纵明溪就放心了，她摆手说：“那现在就没什么事儿了，你先回去吧，等你熟悉了课题内容我再带你过一遍细节，有什么事情你随时联系我就好。”

　　“……”

　　宴则行站在原地没动，纵明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宴则行不好意思地摸着后颈，“那个，学姐……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呢。我们能不能……”他话还没说完，纵明溪就操纵光脑露出自己的身份码，带着几分歉意说：“抱歉啊我最近太忙了，忘了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好了，以后我这边有任何消息就直接发给你，你要是对课题有什么疑惑，或者看不懂文献也随时找我就行了。”

　　“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纵明溪想了想，又补充道：“正常工作时间内找我，我应该都能回复。其他时间尽量不要打扰我。”

　　宴则行离开后纵明溪给导师发了条消息，大意是我还没有确定人选，你就把人推过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徐老则是满不在乎：“这一批人里最有能力的就是这个，先让他到你身边去打打下手，其余的人我不插手，你再慢慢挑。”

　　“倒也没什么人要选了，我把资料发给您，老师您看看，要是没事儿就定下吧。”纵明溪发过去几个名单，等着老师裁定，徐老自然没什么意见，把消息发给那几个选中的学生，又转头告诉她：“这个项目没问题了，你的名额估计就稳了，是时候多看看你的课题，或者趁这段时间先去好好锻炼身体。”

　　徐光义说：“虽说你用不上跟那些军校学生一起每天训练，但也是要运动的，别到时候在别的学校，熟悉的人都不在身边，你再出什么问题我又过不去。”

　　纵明溪老老实实应承：“是是是，知道了。”徐老又殷切叮嘱几句才提起课题的事情，跟她开了半小时简单会议才挂电话，纵明溪继续接着刚才的课题整理资料，顺手从宴则行发过来的几篇文献里选了三篇给他发回去。

　　就这么一直忙到晚上点，手机提示音响了两下，是祝遥发来的消息，问她在哪，用不用接她回家。六点的时候柏闻也发了一回，被纵明溪以要写论文的理由拒绝了对方的见面申请。现在纵明溪看了眼时间，外边天已经黑了，实验室里的人也基本都走了，屋里就剩下零星三四个人。

　　正在这时祝遥又发来一条消息，是他手里提着两杯奶茶。

　　祝遥哥：“我听说南城门那边新开了一家你喜欢吃的烤肉，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今晚请你吃饭。”

　　纵明溪答应了，她晚上没什么事儿，祝遥消息回得很快，几乎是下一秒就收到了回复：“我马上到楼下，可以先下楼。”纵明溪一挑眉，这么快？她没放在心上，收拾好东西就往楼下走，一出楼梯口就看见了站得笔直的祝遥，喊了他一声，祝遥立刻回过头来：“这么快就下来啦。”

　　他自然地走过来替她背包，一路上只聊了晚上想吃什么，吃完饭想不想去逛街，关于今天白天跟柏闻的事情倒是一个字都没提。等晚饭结束祝遥照旧送纵明溪回家的时候，纵明溪先提起了这个话题。

　　“白天柏闻跟我说，他早上遇见你了。”

　　祝遥落后纵明溪半步，面容隐在黑暗里看不清神情，半个嘴角扯着个分不清是怒是笑的弧度，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阴恻恻轻飘飘：“是吗？他是怎么跟你说的，又告状了吗？”

　　纵明溪说：“他说你们两个又吵架了，让我离你远一点。”

　　祝遥脸色猛地阴沉下去，伸出胳膊想拉纵明溪，纵明溪先他一步转过身子无意间避开，笑意吟吟地向前微俯身子，自下而上地看祝遥的那双眼睛。

　　“你知道我对他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我说我讨厌麻烦，也讨厌带来麻烦的人。”纵明溪注视着祝遥的眼睛，看到他骤然紧缩的瞳孔和紧张的神情，慢慢收回视线后语气轻飘飘的：“所以我劝他不要把你们之间的麻烦牵扯到我身上来，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纵明溪声音里带着笑意，但是又格外认真严肃：“祝遥，我会生气。”

　　她一向一碗水端平，把今天上午对柏闻说过的话又对着祝遥重复了一遍，收获了如出一辙的沉默和慌张，祝遥比柏闻成熟，他更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依旧是平时面对纵明溪时的温柔表情，如果他身侧的手指没有突然攥成拳头，也没有颤抖的话，那就更好了。

　　祝遥说：“我知道了。我都明白的。”

　　“明溪，放心，这些我都明白。”

　　“我永远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也永远不会让你感到厌烦。”

　　所以，不要丢弃我。

　　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