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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蒋晨风一直是一位勤勉的老板,如果没有外出计划,基本与员工保持同步上班时间,于是在这个普通的早上,蒋晨风带着郑乾,路过何年年的工位,停下来,十分平静地说:“小何,身体好点了吗,你的眼镜落在我那里,中午过来我办公室拿一下,哦对,顺便帮我带份午餐,我要食堂的那种,小,云,吞。”没等回话,便转身向22楼走去。

      挤兑别人,快乐自己,蒋晨风好快乐。

      何年年内心仓皇,好家伙,职业生涯首次掉马,贡献给了蒋晨风。

      昨天在天台,蒋晨风撩起何年年的刘海,看清他眉眼的那一刻,甚是惊讶,现如今,后厨也有时间和精力搞多点执业那套了?眼前不正是游泳馆偶遇的那人嘛!

      那人临走时,侧对着他摘下泳镜,眼尾并排的三颗泪痣,好像猎户座的参宿三星,遥远而神秘,漩涡一般要把人拽进去,令人印象深刻。

      对何年年的“张口就来”,蒋晨风也十分理解,毕竟是陌生人,随便说个身份,以后也未必认得出。刚刚一时没忍住,他在大庭广众下调侃了新同事,自己也不免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他要找何年年单聊,也是真的有事。

      已经到岗的同事们闻声,纷纷向何年年和老板的方向张望,张鹏离八卦中心最近,听得真切,表示老板推荐的应该不错,他也要暂时舍弃大米饭,去尝尝被老板点名表扬的小云吞。

      蒋晨风走得潇洒,不过本来何年年也没打算在同事面前向他解释什么,随即又歪进了人体工学椅里,对周围的议论声无动于衷。

      他是不信玄学的,可这次任务的打开方式确实有点不太对,总归有果必有因,既然暂时还没参破,想办法把偏离的那条路走成正确的路,也不失为一种策略,反正他的四不原则已经破烂,干脆不破不立。

      午餐时间,何年年琢磨着在总裁办公室吃午饭终究别扭,于是去食堂买了三瓶约普莱的酸奶上楼,郑乾在套间的外间办公,何年年敲了敲玻璃门:“郑助理,打扰了,还没用餐吧,先垫垫肚子,本来应该请你和蒋总吃大餐,谢谢你们昨天帮了我,看来还有工作,先欠着,后面一定补上。”

      郑乾看到来人是何年年,殷勤地放下手头的事情迎上来:“哎呀,年年,谢谢你,真是太客气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好多了,这不今天就回来搬砖了么。”

      “你昨天真的很严重,要好好保重。”

      “是啊,好多年没生过病,我自己都吓一跳。”

      郑乾一看三杯酸奶都是草莓味,随机取了一瓶,心道,人甜喜欢的口味也甜,他冲着何年年眨了眨眼:“你稍等,我和蒋总说一下。”

      片刻,郑乾引着何年年进了蒋晨风的办公室,然后自动自觉地退了出去。何年年进来时,蒋晨风正在讲电话,没有回避二人,嗯啊了半天,听起来十分敷衍,也没什么实质性内容,指了指旁边的会议桌,示意何年年坐在那儿。

      何年年径直过去落座,环视了一下蒋晨风的办公室,面积不小,整洁通透,一眼望到底。蒋晨风站在超大的办公桌前,面对窗外,左手边是一整面书墙,何年年扫了一眼,大部分是专业书籍和文件盒,点缀着制作精细的武器模型和各个世代的游戏机,看来,是个人爱好。

      因为工作需要,何年年对武器关注颇多,虽然精通的就那几样,但是胜在了解范围广,毕竟紧急情况下,手头有什么就得会用什么,而蒋晨风书柜中的模型不乏超出何年年涉猎范围的。游戏机他知之甚少,从小到大也没机会玩儿,只认识那一排彩色的小圆球,是电子宠物,小时候见同学带到学校里去过,于是不免多看了两眼。

      蒋晨风挂了电话,踱到何年年对面的位置坐下,拿起酸奶问:“怎么不是小云吞?”

      何年年扶额,这事儿是过不去了:“蒋总,请您对自己的号召力有所觉悟,经过一上午的有效传播,全公司都知道您推荐了那家云吞档口,我还没排上队已经售罄了。还是先喝口酸奶吧,提前了解一下客户的产品。”

      蒋晨风忙了一上午,是真的又渴又饿,拧开何年年递过来的酸奶灌了一大口。

      “昨天,谢谢你......”何年年看着蒋晨风说,“游泳馆那次,很抱歉,当时也是怕麻烦。”

      “我没那么小心眼儿,不过是个玩笑罢了,叫你来是有正事。”蒋晨风才发觉自己喝的是草莓味,嘴里有些甜腻,十分嫌弃,起身倒了两杯水。

      “昨天约普莱公开了第一轮入围的企业,壹叁位列其中,也是我们首次明确第二轮的竞争对手。进入第二轮的企业共五家,有两家来自我国:壹叁和葛生机电,葛生机电是葛生集团旗下的企业,另外三家都是布朗洲本土公司。

      这五家企业各有千秋,布朗洲三家企业的体量相对我国企业的体量较小,但是胜在地理位置和时差上有优势,沟通起来比我们方便。但显然对手中葛生更具实力一些,它的母公司本身就是约普来的供应商,葛生机电虽然运营的时间只有两年,但也算是拿了几个大订单,上升势头很猛。”

      蒋晨风自信壹叁的赢面不小,正如会上分析的,他们有目前行业内最先进的完整的包装生产线和包装耗材,面对高度依赖包装的奶制品企业来说,优势不言而喻。

      但对何年年,该摸的底还是要摸,一个刚入职的员工,年龄不大,拿出了一套相当老练的方案,并且根据工程、造价、软件等几个部门领导的紧急论证,即使是草案,也具有非常高的可实施性。事出反常,蒋晨风会怀疑何年年是竞争对手派来捣乱的也实属正常。

      在壹叁入选第二轮后,他随即着人调查了葛生机电,这个公司名下已公开的200多项专利中,关于无人生产线的几乎不存在,当然也有保护核心技术而不公开的可能性。

      葛生生物作为上市企业,没有以生产线为噱头披露过任何信息,想找到蛛丝马迹却也并不难,调查员的报告中说今年上半年,葛生生物的化妆品生产线做过一次大的调整,是由自家兄弟企业葛生机电来承接完成的。新的生产车间极有可能包含了类无人理念,这就耐人寻味了。

      只是以壹叁在外围的调查,尚难了解到葛生做到什么程度,如果一模一样,那么到时候,壹叁恐怕面临的就不仅仅是面子挂不住的问题,弄不好被人借机编排出个窃取商业机密之类的,岂不得不偿失。

      蒋晨风混迹商场以来很少吃亏,源自于他谨慎缜密,即使是不亲自上手设计方案,他也会在脑中梳理出一套完整的思路。基于公平竞争的角度,壹叁可以知彼,却必须做自己,蒋晨风有这个觉悟。

      何年年的方案是不错,但也不是没有风险,还要结合客户需求进一步分析。虽然从他的应聘简历和背调中都没有发现在葛生的从业经历,但谨慎一点总归没有错。

      “方案,是你自己做的?”

      蒋晨风相当于把自己的怀疑摆在桌面上,按照他以往的风格,有疑问的直接交人事处理掉。如今他堂堂大老板居然平心静气地请对方来办公室“坐”谈,已是给足了面子,如果何年年说不出来,或者说错一句话,蒋晨风二话不说就会让他滚蛋。

      何年年本来以为他们会继续天台上的讨论,没想到蒋晨风的问题却奔着另一个方向,他看着蒋晨风怀疑的眼神,深知自己上来就甩方案的做法冒进了,尽量诚恳解释:“我设计的,投入使用了。”

      “在哪儿?”蒋晨风很诧异,他派出去的人光顾着查葛生与何年年之间有无暗箱操作,对其本人的调查却寥寥。

      “我的上一家公司,培盾。过去一年内,他们的产能翻了3倍,今年在准备IPO。”

      蒋晨风向前俯身,双肘撑在桌面上。兽药行业他不了解,但是培盾他有所耳闻,他曾经在一次商业论坛中,见过培盾的CEO,当时培盾还被当做非常有潜力的新型科技企业狠狠追捧了一番。

      该公司只有100余人,人均产值却比同行业高出十几倍,产能和管理上的高效缺一不可。然而培盾疯狂敛财,居然没遭骂,因为他们的兽药环保程度和性价比基本是行业顶尖的。

      “按你这么说,技术不是应该在培盾手里吗?”蒋晨风疑惑。

      何年年再次语出惊人:“专利权在我手里。我授权给培盾的,鉴于前公司对我不错,象征性地收了点费。”

      “方便透露象征性是多少吗?”

      “啊?”何年年装傻。

      “……”

      “培盾的生产线是服务于产品的,自己又不卖生产线,我当然不会狮子大开口,而且我有股份,师兄代持,哦对,忘了说,培盾是我直系师兄李长峰的企业,他虽然恋爱脑,但在钱的事儿上不会坑我。”何年年非常坦然地说出即将成为上市公司股东的事实。

      蒋晨风向后倒在椅背上,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对面这位是有多看得起壹叁,才舍弃冉冉新星培盾,进他们的某个项目组当个碎催。

      “你打算问壹叁收多少授权费?”蒋晨风琢磨,何年年怕不是要引导方案成型,不可再改,然后漫天要价。

      “首先,我不缺钱。其次,你可以理解为我方案中的技术属于改进版,和培盾的有交集,但有限,我暂时还无权,因此不能授权。况且技术方案还不完善,现在是初步想法,毕竟奶业和兽药行业差得很远,很多东西都要根据实际需求改动。我是有职业素养的,壹叁雇佣了我,这属于职务发明,我不会收钱的。除非,你把我开了。”

      闹半天在这儿等着呢,还以为葛生指使他来砸场子,敢情人家是死乞白赖要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壹叁开疆拓土。

      “我就奇了怪了,你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从培盾离职?壹叁可没承诺给你股份。”

      “因为我和师兄闹掰了。”

      “理念不合?”

      “不,他把我的小红吃了!”

      “谁?”

      “我养的猪,做实验用的。”

      听听,这是什么理由!蒋晨风目瞪口呆。

      何年年所说皆为事实,他与师兄李长峰因猪生恨大闹厂区的事,已在开发区各个企业间广为流传,现在去开发区一打听,仍能被各位听客描述得绘声绘色。他不怕蒋晨风去查。

      其实何年年在企业里的时间比在二十一局多得多,他们这种工作需要保护和隐藏身份,而培盾是他和师兄李长峰拉扯起来的,他在培盾的身份就是他的壳,他和师兄说自己就只挂技术岗,管理也做,但仍然是师兄说了算,所以给了师兄大部分股份和功劳,师兄感念他大度,报之以足够的空间和时间。这个壳很好,符合他的身份逻辑、自由,如果不是真的气极了,他绝不会离职。

      兽药企业,难免和动物打交道,然而小红与众猪不同,是一头聪明肥硕招人喜欢的小福猪,她有一只粉色的鼻子,享年半岁。虽然在世时间不长,但是小红为培盾事业的进步做出过突出贡献,在新药研制过程中积极配合,任劳任怨,为培盾新药上市后的销量爆表做出过突出贡献,那款药后来成为了公司发展道路上首款超级大单品。

      而且它极通人性,懂得定点定时拉粑粑,还会养生,剩菜剩饭一概不吃,喜欢像狗子一样跟在何年年后面,见到好看的同事就用干净的鼻子拱一拱,发出哼哼的声音,以表达自己对人类的喜爱之情。

      当得知自己从襁褓时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小红,仅仅因为师兄要哄女朋友开心,在猪圈那块肥沃的土地上种草莓,而惨遭毒手,成为中午的食堂的加餐,何年年当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扭头冲向卫生间差点把胆汁都吐光。

      “你个冷心冷血的李长峰,你缺这一口肉吗!”何年年白着一张脸,从洗手台上仰起头,控诉李长峰。

      李长峰没想到师弟反应这么大:“不就是一头实验用猪,至于吗?就好像你上学时没有冲着牛羊磨过刀一样。”

      二人见嘴仗打不明白,开始动手,一时间鸡飞狗跳,第二天何年年就办了离职手续。他自己签好了文件交给人事,明示今天咱俩必须有一个走人,人事经理还有家小要养,怎肯丢掉工作,再说以师兄弟二人的尿性,料想他们今天掐明天好,何年年早晚还得回来,于是十分钟内就解除了何年年在公司的职务。

      蒋晨风抹了一把额头:“也就是说,你为了你的......那什么......小红,舍弃了一家准上市公司?你应聘壹叁这岗位就不觉得委屈?!”

      “这不是还没上市呢,再说你能接受自己的宠物被端上餐桌吗?!”何年年忍不住咬牙切齿,此人定与李长峰一个德行,当老板的没一个好东西。

      自知得不到共情,他回到刚才的问题:“培盾毕竟初创,不如壹叁的薪酬体系健全,我现在的工资和在培盾的比还涨了五千块,食堂也好吃,我挺满意的。况且我在培盾的股份还在,又不用干活,为什么委屈。”

      “他,我是说你师兄,在你的‘猪圈’上种草莓,你还能喝得下去草莓酸奶?!”蒋晨风嫌弃地举着约普莱的草莓酸奶,总感觉酸奶也染上了一股子猪屎味儿。

      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事儿,何年年顿时义愤填膺:“我现在看见草莓就想咬,我让他种草莓,全都给他嚯嚯了。”

      “……”蒋晨风告诫自己要住脑,似乎有被对面这哥带偏的趋势。

      从何年年的方案不难看出,他的思维缜密,早跳出了生产线设计者,更偏向管理者的角度,这很好地验证了他的过往工作经历。而方案的完整性和超前性一定会为壹叁和客户争取足够的市场先机。无论何年年的入职理由多离谱,事实是目前壹叁将受益于他所提供的方案。

      难怪蒋晨风觉得何年年和其他员工有点不一样,不论大家怎么宣传人人平等,员工都很难把老板当成平级来对待,但蒋晨风觉得何年年根本有把他当老板,反倒让蒋晨风心里莫名有点舒服。蒋晨风决定提防他,利用他,收编他。

      “那么接下来一个月,我们都将处于一个非常忙碌的状态,我会把你调整到和张鹏同级别,方便行事,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现在提出来,项目组将尽量满足。”

      “不敢不敢,只要不在游泳的时候吓人就行。”何年年忽而一笑,眼尾的三颗泪痣像带着星光一般,晃得蒋晨风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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