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运》来牟

18、第 18 章

　　何年年当然不是来参观的，他脱了大衣，找了个垃圾箱扔掉，去旁边的店里随便买了一件纯黑色的羽绒服，随后叫了辆出租车，车子最终停在临近老城区的地方，何年年下车，走进七拐八拐的石砖铺就的巷子，在一座橘粉色的石房子前面停住，门上悬空挂着一只猫头鹰镂空铁制雕片。他发了条信息，等了一会儿，木门轻轻打开，闪了进去。

　　“达哥，几周不见，怎么染上了些许文艺气息，着实让我对你的品味有了新认知。”何年年揪着张达飘逸的长发笑。

　　“我现在是环游世界的自由画家，是来狮城旅行采风的，请你放尊重点，要不要先给你签个名，等我发迹了，拿出去显摆。”

　　“达哥，我用你的名字给嫂子定了个包，今年新款，只在卢国发售。”

　　“哎呦哎，我的小年年，这事儿闹的，你看你再不来，我的幼儿园绘画水平就要彻底暴露了。”

　　“说正事，你的外围情报很有用，壹叁中标了。所以，为提升画技，你明天出发，去阿国，在那儿等我。壹叁在阿国的总部地址已经发你，从内外部把防护架好。如果按照之前的频率，袭击者会在2月3日发起攻击，我们的准备时间比较充裕，等我在壹叁内部申请外派诺尔洲后，我们再汇合。”

　　“防护怎么做，有没有针对性信息？”

　　“刘淼做了尸检，我们分析，袭击者使用的八成是激光类武器，因此达哥你联系麻小马，根据当地情况，做个防护部署方案，有困难也先不要知会使馆或其他派驻组织，完全我们自己来。”

　　“怎么？”

　　“现在还说不好，线索实在太少，但种种迹象表明，袭击者在我们内部有人，而且渗透的层面比较高，现在有了范围，胡局还在查。”

　　“另外，达哥重点关注一下这几个案件的发生地，有没有新的宗教或者□□出没，这可是一张搞事情的好皮囊，对于教育欠发达地区，能够在短时间内驱使一个部落为自己卖命，最便捷有效的方式就是精神控制，那么宗教就是很好用的媒介。”

　　“好。”

　　“你还得帮我一个忙。”何年年突然开始脱衣服。

　　“停！虽然你好看，但我也不能背叛你嫂子。”张达假装惊慌。

　　“说什么呢，我在你这处理个伤口。”何年年露出帮着简易“绷带”的腹部，伤口附近的布条已经浸满了血。

　　张达敛起笑意，正色道：“怎么受的伤？”

　　“今天公司团建，上山打猎，打了头野猪，垂死挣扎的时候拱了我一下，疼死我了。”

　　张达帮他把T恤绷带解开，伤口深且长，出发前好好的一个人，一个月没见瘦了一圈不说，还整了这么大一个口子。

　　张达叹了口气，嗔怪几句何年年不爱惜身体，拿出医药箱：“我这里没有针，只有胶布绷带什么的，缝合针这种东西药店也买不到，不行还是去医院吧，看着真挺严重的。”

　　“算了，刘淼还特意提醒我尽量不要在国外的医院留下痕迹，先凑合糊上，养几天看看再说。”

　　张达很是不赞同，但也拗不过何年年。还好他深得老王医生真传，下手快狠准，一边往伤口上倒酒精一边数落何年年，最后找出防水绷带乎在伤口上，老妈子一样叨唠着：“消毒不彻底要感染的，忍忍啊，听话！”

　　何年年被折磨的出了一身虚汗，顺便就在张达这里洗了个澡，冒着热气出来，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一般，歪在张达的大沙发上不愿意走。

　　“天都黑了，别在我这儿赖着了，再让邻居说闲话。”张达开始轰人。

　　何年年浑身没劲儿，磨磨蹭蹭，张达把大衣给他套上，又拿了条自己的围巾，推着他往外走，送到门口的时候嘱咐半天：“有事儿就给达哥打电话，别老自己扛，你现在不觉得，等老了就知道新伤旧患的威力了。”

　　“嗯，说得好像你已经老了似的。今天，真的是意外。”谁能想到自己还有幸扮演了如此重要的工具角色呢。

　　只见张达停顿片刻，嘴里无奈地啧了一声，窸窸窣窣地伸出手腕，何年年这才看清，两根粗细不一的编织红绳缠绕在他的手腕上。张达大方，摘下来细一点的那条直接套在何年年手上：“你手腕子细，带这条好看。你嫂子编的，别不信，特管用！”

　　何年年转了转还带着体温的红绳，说了谢谢，裹紧大衣，和张达道别，慢悠悠往山下走。

　　下雪天不好打车，何年年打了预约电话之后很久才等到出租车，司机叽叽歪歪半天不愿意上山，何年年在风雪里头痛欲裂，掏出巨额小费才让他闭嘴。

　　何年年下了车，深吸一口气才走过去按了门禁。

　　管家大叔帮他开了门，二人寒暄了几句：“何先生要不要用晚餐？蒋先生刚刚特意电话来说晚上还有客人要来，要做烤鸡。”

　　孟郁青要来，何年年毫不意外，但是他明显感觉到对方对自己醋意十足，因此并不想与之碰面，他能帮小情侣的仅限于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婉拒了管家的好意：“不了，谢谢，我直接回房间。”

　　管家大叔看着何年年狼狈的脸色犹豫了一下：“何先生看起来需要一杯热茶，稍后我送到您的房间？”

　　何年年实在不好再次拒绝别人的好意，但他们只是借住，人家也没有义务伺候自己，于是说：“还是我到厨房找您吧，我上去换件衣服就来，非常感谢您。”他回到房间向闻华发送了调岗申请，他要进约普莱在北诺尔洲的项目组，而且申请立刻出发。随后又在电话里和闻华确认了自己的申请。

　　“小何，你调岗进项目组是肯定的，但是那个项目组刚建起来，还不好定岗，为什么要着急过去呢？把假休完不好吗？”

　　“闻华姐，我准备后面几天假期去诺尔洲度假，听说那边异域风情很浓，我还没去过诺尔洲，借此机会先去体验体验，如果能直接上班我就不再回国折腾了。”

　　“外派的话，最少也要半年，要不要和家里商量一下，这样是不是有点仓促？”

　　“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都不是问题，闻华姐，辛苦你假期还得帮我在把申请批了。我先去探探路，大部队过去时，再给你们接风。”

　　闻华效率极高，何年年换衣服的功夫已经和那边谈妥：“小何，我和现在诺尔洲大区的头儿联系过了，联系方式和转岗流程发到你的邮箱，你办好手续订好票直接通知同事，会有人去接你。但是你还需要再在狮城停留至少一周，投标项目组解散之前我们还是先要去客户那里再做一次实地调研，法务总监宋禾明天到狮城，后天这边的灯光节假期结束宋禾会带小郝直接去对合同签约，同一天我们安排了约普莱工厂的参观，你、我、张老师和郑乾一同前往，后面几天约普莱的克雷蒙会帮我们安排物流、研发等多个部门的考察。你的机票要订在这之后。”

　　“好的，清楚了。”

　　何年年挂了电话，去赴与管家大叔的约。管家大叔已经彬彬有礼地在等他：“何先生想要哪一种茶？”

　　打开柜子，一排各种口味的茶罐整齐的摆在里面，大多是国内运来的，管家大叔见何年年迟疑不定，于是推荐到：“蒋先生更喜欢这一款高山乌龙，何先生要不要试一试。”

　　何年年断然拒绝：“那我还是不要了，我想要试一试这款茉莉花茶，谢谢您。”

　　管家大叔欣然取出茶包，放在茶壶中，兑上热水，何年年几乎不喝茶，小时候见都没见过，长大了也没时间，他对这种文化了解不多，管家泡茶的方式很西方，不像他所见过的中式泡茶步骤多规矩多，却也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一会儿花香就被激发出来，何年年接过管家递过来的镶着金边的花朵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就像在冬天品尝夏天，味道并不多高级，却在当下十分珍贵。

　　正在管家给何年年讲解他手中这杯茶的时候，蒋晨风和孟郁青裹着寒风，提着猎来的野味走进厨房。他们从诊所回来，耽误了些时间，而且孟郁青一身血污，索性把他带回来换换衣服，明天再走。

　　何年年和蒋晨风都没有想到会在厨房碰见对方，视线相遇的时候，何年年别过了脸，他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向管家道了谢，走了出去。

　　蒋晨风突然出声叫住他：“何年年，下午的事很抱歉。”

　　何年年回头，神色如常，就像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笑着打断他：“蒋总，您别放在心上，当时太乱了，都能理解。没什么事我先上楼了。”

　　何年年知道，安抚、远离，保持最初的那点印象，目前足以，也不至于在任务结束后招致追查，从而给自己或者其他人带来麻烦，也许今天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脱离蒋晨风的视线，只是胸口堵得难受，也不知刘淼有没有配出药给他。

　　厨师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的时候，几乎所有“房客”都从外面耍回来了。蒋晨风和管家说请大家一起来吃晚餐，难得打到野味，大家也觉得新鲜，聚在餐厅，对老板一顿猛拍。蒋晨风没什么反应，倒是给了孟郁青机会。

　　孟郁青向蒋晨风的同事们介绍了自己，他人又活泼，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绘声绘色地讲他的打猎经验，上班族哪有机会体验，问东问西，餐桌上气氛马上热烈了起来。

　　“何年年呢？怎么没来。”蒋晨风环顾一圈，没见到人，问了管家。

　　管家犹豫：“刚刚去敲门，没有人应，嗯......他回来时看起来不太舒服，这会儿可能已经睡下了。”

　　“你们先吃吧。”蒋晨风看了眼管家忧心忡忡的表情，把餐巾放在桌上，叫管家一起上楼。管家毕竟擅长察言观色，与蒋晨风共事的几年表现出十二分的专业性，蒋晨风知道他不会乱说。

　　何年年是第一次打猎，又是近身猎杀，对一个新手来说心理冲击不小。蒋晨风不免有些担心。

　　“何年年？”蒋晨风敲了七八次门，但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房间静悄悄的。

　　“确定他没有出门？”

　　管家回答说没有。

　　即使不想出来吃饭，或者说不想见蒋晨风，以何年年的性格，多少也会露个面，礼貌拒绝。没有回应，也没有出门......蒋晨风联想到在金湖公寓突然发病的何年年，吩咐管家拿钥匙直接开门。管家见蒋晨风面色凝重，赶忙取了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