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运》来牟

16、第 16 章

　　虽然同事们都暂住在老板的房子里，但是蒋晨风也不会干涉休假中同事的安排，签合同的事情由法务跟进，技术部门的同事是回国还是继续留在卢国自然由着他们自己来，行程也会有行政部门来对接。

　　所以其他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蒋晨风已经装车带着何年年出门了。今天他们开了一辆改装过的奔驰越野，后备箱里放了两支步枪，一支□□，一支双管霰弹，还有四把不同年代的手枪，匕首则选择了S37海豹突击队专用，因为当时别人送了一盒定制款，一共12柄，每一柄的颜色都不同，他用着也趁手，这次就都带了出来。

　　临出发前，蒋晨风特意在轮胎上套上防滑链，在积满雪的盘山路上一路狂奔，何年年差点被他晃吐。

　　他们先在河边找了家咖啡厅，位子挑在纳罗河的河岸，纳罗河在这一段收窄，水流湍急，带着无数旋涡和暗流，汹涌而过，卷起的风带着水汽，冻得何年年一哆嗦。

　　他来时只带了睡衣和几套西装，也只穿了一件短款羊绒大衣，显然这不太符合打猎的需求。蒋晨风的衣服何年年穿太大，蒋晨风遂又从衣帽间的角落里翻出一件羽绒服，说是几年前的款，当时品牌送了一批，这件小，就一直放着，虽然款式旧了，但也是全新的，何年年套上正好，不穿正装的小何同志显小了好几岁，白色衬得他像个瓷人儿。蒋晨风对自己的品味很满意。

　　蒋晨风借给他的羽绒服是不错，但面对河边的冷风，上身暖和了，腿还是冷得不行，出发前刘姐给他准备器材时放了一条秋裤，临走被何年年扔在家里，现在想起来十分后悔，他默默地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餐厅还没什么人，蒋晨风点了一份传统沙拉、一份火腿奶酪三明治和一杯意识浓缩，何年年实在没什么胃口，要了一杯咖啡和一只迷你可颂。

　　“你就吃这么点儿？我们有一天的行程，饿了也很难找到餐厅。”蒋晨风冻得鼻尖发粉。

　　这不禁让何年年想起小红，想起泰山，他们都有粉鼻子，果然粉鼻子的命里都带财，也都招人喜欢。

　　“老板你车技太好，我有点晕，而且老板你还爱坐外面，我的骨头缝都在冒风......”

　　“啧，你看你这身体素质。”跟何年年一比，蒋晨风简直壮得像头野兽，刚睁眼就能呼呼往嘴里炫饭，何年年也是羡慕和佩服的，感慨打工的和当老板的那体力和精力天生就有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们约了最早的一场考试，何年年曾经也是学霸，蒋晨风在外面接了几个电话的功夫，何年年已经顺利通过考试获得执照。

　　二人离开俱乐部直奔猎场。这一回蒋晨风明显开得慢了些。何年年坐在副驾，手里抱着早上那条小毛毯，他上车的时候在车里发现的，不知道蒋晨风是不是拿东西太多，拿混了才带出来的。

　　“今天我的老师和师母也会来。”蒋晨风没回头，向何年年说明。

　　“嗯。”

　　“你说西西语就好，他们都讲得不错。”

　　“好。”

　　车开了两个小时到达目的地，路不算好走，两人一路没再聊天，到达的时候，已经有车停在那里，车外面杵着四个人，年长一些的应该是蒋晨风的师傅和师母，一位十岁最左右的小女孩，和另一位年轻男子，他们带了一条比格犬，正围着小女孩打转。

　　蒋晨风盯着年轻男子的目光有一瞬间停顿，继而又恢复了平静。停好车，蒋晨风和何年年分别下车。

　　蒋晨风大步上前与老师和师母行了贴面礼，然后一把举起小姑娘也贴了贴脸：“弗朗索瓦，索尼娅，很久不见！艾洛蒂有没有想我。”

　　弗朗索瓦看起来五十岁出头，是一枚帅气的老头，带着一顶报童帽，他的妻子索尼娅手里握着从狗脖子上取下的折叠了几层的皮质牵引绳，顶着大波浪卷，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魅力，二人看见蒋晨风带了同伴都很好奇。

　　艾洛蒂是位漂亮的小姑娘，被蒋晨风逗得咯咯直笑。而他的宠物狗露露也兴奋得上窜下跳。

　　反倒是一旁的年轻男子显得十分平静，像没有看见何年年一样，微笑着走过来和蒋晨风拥抱：“很久不见，晨风。”

　　“郁青，好久不见。”蒋晨风浅浅拍了拍对方的背。然后介绍何年年给他其他人：“这是我同事何年年，正好出差在狮城，就一起过来了，我的老师弗朗索瓦，师母索尼娅，他们的女儿艾洛蒂。”

　　何年年和他们每个人都握了手，出门之前蒋晨风并没有和他说有朋友，特别是小朋友，他什么见面礼都没有准备，颇为不好意思。

　　握手最后到了年轻男子这里，蒋晨风介绍说这是他在本科小两级的师弟，孟郁青，如今也投在弗朗索瓦门下。何年年与孟郁青大方握了手，对方也轻轻打量了他一番。

　　索尼娅先开口解释：“我们本来就和郁青约好了今天要见面，结果你临时说在狮城，要一起打猎，就叫他一起过来了。”

　　“我这里有多余的家伙，不用担心。”蒋晨风说。

　　索尼娅很细心，看何年年表情稍显不自然，打了招呼便没再说话，以为他年龄不大，容易拘谨，安慰说：“年年不熟悉这里的情况可以跟着我，我带着艾洛蒂在后面，晨风他们师徒几个每年都来这里好几次，让他们自己去玩吧。”

　　他师母的方案可行，蒋晨风分配给何年年一把和孟郁青同款的小步枪、一把墨绿色的匕首，告诉他谨慎开枪，看清楚是人还是动物，不然要出大事儿。话是这么说，但是当着孩子的面儿怎么开枪，明显就是让他这菜鸟儿别动手，省得出事。早上信誓旦旦说要带他出来耍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到地儿了就只顾着自己高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过这样对何年年反倒轻松，不需要在蒋晨风面前装新手。

　　蒋晨风、弗朗索瓦和孟郁青三人往山里面走，何年年则十分温顺地跟在索尼娅身旁。越往里走，雪越厚，露露给小主人蹚出一条路，艾洛蒂蹦蹦跳跳地跟着狗子走在前面。

　　索尼娅则给何年年做着介绍：“这个猎场地形比较多，有山，有林，有瀑布，还有常年不息的小河，生活得物种比较多，也基本都在可猎名录内，所以这里非常受狩猎爱好者欢迎。今天天气不好，只有我们一组约了猎场，年年不用害怕，看见动物勇敢出手，一击不中，还有我来兜底。”

　　中间听到几声枪响，索尼娅说蒋晨风他们几个枪法很好的，可能开始有收获了，话题被顺理成章地转到蒋晨风的发家史，基本上是她在说，何年年在听，偶尔应和几句。师母觉得这孩子腼腆，尽量把话题引到何年年身上，问了问他在蒋晨风的公司做什么，问了家里情况，何年年说还有个姐姐，索尼娅感慨自己也是姐姐，有两个弟弟，可大弟弟以已经不在了，然后瞬间开始掉眼泪，弄得何年年十分慌乱。

　　这时，艾洛蒂突然在远处大喊：“妈妈，这里有一窝小兔子！好可爱！”原来，是露露刨出来一窝小兔子。露露本在前面引路，突然停住了脚步，在一个地方转着圈地嗅来嗅去，呜呜了两声，开始用前爪刨雪，艾洛蒂蹲下来一看，居然是一窝暖烘烘的小兔子。

　　索尼娅听到女儿的喊声，忙收起眼泪，何年年如释重负，他们跑到艾洛蒂跟前也蹲下来，窝里一共8只兔子，刚长出来的毛色灰扑扑的，头顶头，卧在雪下面的草窝里瑟瑟发抖，露露想用鼻子闻闻小兔子，被艾洛蒂挡开：“露露不可以吃小兔子哦，它们很可爱，我要把它们带回家。”

　　何年年轻轻蹲下来，像是怕打扰到小兔子一样：“这个季节出生的，还能健康活着，说明它们的妈妈把它们照顾的很好，带回去反倒容易夭折，不如留给它们的妈妈吧。”

　　艾洛蒂也学着何年年细声细气地说道：“年年，你说的对，它们肯定也更愿意和妈妈在一起。”说着就动手把露露刨过的草甸子又盖在了窝上面，堆了几捧雪，努力还原到露露扒开之前的样子。

　　这时，孟郁青从远处的林子里走了出来，笑容得意，脸上红扑扑的，手上提着两只带有漂亮长尾的野鸡：“索尼娅，我猎到了野鸡，今天我们的晚餐有着落了！”

　　索尼娅很是大惊小怪了一番，像哄孩子一样表扬了孟郁青，二人关系确实好，有一种家人一般的亲昵感，何年年低头又用脚扫了扫兔子窝边的雪。

　　“索尼娅，我和艾洛蒂玩一会儿，你去和晨风他们过过瘾。”孟郁青搂着索尼娅的肩膀说。

　　“还是郁青最了解我。”索尼娅说着托了托后背上的枪，和女儿交代了几句就往林子里走，转头又和孟郁青说：“照顾好年年和艾洛蒂，有事联系我。”

　　孟郁青让索尼娅放心去玩，转头敛了笑容，问何年年：“你怎么认识晨风的？”

　　“我给他打工。”

　　“那他怎么想到会带你来打猎，他从来没带别人来过。”

　　何年年瞬间感受到来自孟郁青的敌意，本能地排斥这种审问式谈话，低头不再作答。何年年表现得脾气好，那是基于他有任务的情况下，他可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

　　谈话中止，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艾洛蒂遗传了她妈妈的体贴和多愁善感，看了看何年年，又看了看孟郁青，小手选择牵起何年年。软软的，这触感对何年年来说很陌生，却又带着一种微弱的力量。

　　何年年低头冲着艾洛蒂笑了笑，以表感谢。孟郁青换回东文，小声说：“你别得意，你那点儿伎俩也就骗骗小孩子行，晨风不过是和你玩玩，用你气我而已。”

　　何年年顿感五雷轰顶！他们！他们！男的和男的也就算了，自己这是莫名被当成第三者插足？！蒋晨风和孟郁青明明看起来也没什么猫儿腻的样子。蒋晨风这个渣男，有男朋友，还带个男的出来招摇，不会是用他当炮灰追妻吧？！

　　还没等何年年解释，孟郁青“哼”了一声向林子的另一端走去。

　　“郁青和你说什么了？”艾洛蒂抬头问何年年。

　　何年年摸了摸鼻子：“我，可能没听懂......”

　　“你们不是都说东文吗？你不懂东文吗？”

　　“东文博大精深......”

　　“但我知道他生气了，你难过了。”

　　“这......他生气是真的，但你哪里看出来我难过的？”何年年不能承认。

　　“你看起来一副要哭的样子。”

　　何年年想，我那是哭笑不得！

　　“我们之前不认识，他生气不是因为我，我也不难过。我们再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可爱的小动物吧。”

　　手心里暖暖的，低头看了看艾洛蒂说：“我小时候也有一只动物朋友，像露露一样聪明，是一只花灰色的兔子。”

　　“那它一定非常可爱。”艾洛蒂低头踢开脚下的雪，“也是你妈妈送给你的礼物吗？”

　　“不，是我的姐姐送给我的，她从海子周围的草科里扒拉出来，兔子来了也不认生，胃口特别好，每天都吃很多草，吃完就窝在我的怀里不肯出来。”何年年看着远处被白雪覆盖的森林轻轻说，“后来突然有一天就没了，消失了，可能想看看别的地方，认识新的朋友，就走了。”

　　“你没有去找他吗？”

　　“找了，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它走的时候也下了很大的雪，特别冷，找到了比我家更暖和的地方也说不定。”

　　“你不难过吗？”

　　“难过？不知道......如果他能找到更好的地方，我应该为他高兴。”

　　“如果我的朋友佐伊搬家不告诉我，我肯定会难过的，也会很想她。”

　　如果，是不敢想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