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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新婚 ...

  •   不管乳娘怎样揣测不安,婚事如期而至。

      大婚那日,梅府上下还是比平时忙碌了许多,张灯结彩,十分热闹。虽然梅家主人不是特别重视这场婚事,但玉书还是早早便起了床,却不是梳洗打扮。

      梅玉书穿着火红的嫁衣,跪在了梅老爷夫人的灵位前,双手合十,表情虔诚的忏悔。也不知跪了多久。

      当街的锣鼓吹吹打打,谢家迎亲的花轿停在了梅府的大门口,花轿后面,整齐的跟着梅家的陪嫁,十里红妆,轰动全城,也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新娘子还在祠堂未出,第一次见到如此没有一点待嫁自觉的新娘。

      相对于新嫁娘的不慌不忙,喜娘急的上火,生怕误了吉时,三催四请,终于见她姗姗来迟。

      “姑娘还是忌讳一下,这大喜日子……”喜娘着急上火,一时间也不管不顾了,忍不住出声斥责她行为不妥。

      只见那梅家大小姐秀眉一蹙,当即便回她:“出嫁之日,新娘需拜别父母,这是不变的规矩。怎么说,我父亲生前也是保家卫国的英勇将军。怕是喜娘你这话,才更为不妥吧。” 从见面都以为蠢笨无知的梅家大小姐也不是,可惜梅家小姐也不是个好说话的性子,

      喜娘饶是平日的三寸不烂之舌,也被这个新娘子一番话噎的说不出话来。她胸膛起伏,瞪着新娘子这张如花似玉的倔强脸蛋儿。手一挥,盖头一盖,搀扶着新娘子上了花轿。

      玉书在祖宗牌位前拜别了父母,又在吹吹打打之中被抬出了梅家大门。

      圣上赏赐的嫁妆跟在花轿后出了梅府。

      玉书悄悄撩开轿帘,回头看了一眼生活了多年的梅府。

      长安街里,十里红妆。

      将军府的门前青松落色,她看了五年,早已习惯了。却不习惯此刻张红结彩,人声鼎沸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嫁人的滋味。

      玉书感到非常的不真实,耳边的声音似远又近,吵的嗡嗡嗡的乱响,似愁似惘。

      玉书也从未坐过如此摇晃的轿子,十六人的大花轿,轿夫卖力的左摇右摆,花轿不稳,玉书扶着轿壁,依旧无济于事。一路上,轿子一刻不停的左摇右晃,这可苦了花轿里的玉书,她感觉自己要被颠“起飞”了,人仰马翻的,好没形象。

      花轿在京城的各条大街上都兜了一个圈,从玄武街到朱雀街,从南至北,从东至西,京城四四方方每个角落都走了一遍,折腾够了。轿夫才在喜娘的催促下紧赶慢赶,终于在吉时之前,慢悠悠地停在了谢府的大门前。

      此刻,玉书整个人也被颠的头晕目眩,晕的不成样子,胃里也是翻江倒海。

      花轿到了谢府之后,在门外停了好一会儿,玉书坐在里面缓神,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过了很久后,自己才在昏昏沉沉中被喜娘搀扶着出了花轿,接着她手中被塞了一块红绸,红绸的另一端牵引着她往前走。

      刚跨过谢府的门槛,迷迷糊糊中手中又被塞进了一根红绸。玉书像傀儡一般被人牵着往前走。

      红盖头下,只看得清前面的三尺地和一双红色的喜鞋,一角红衣和一双黑色靴子,闲庭信步走在前方。

      玉书凭着那双男人脚,猜测红绸那头牵着的人可能就是她的新郎。

      也有可能是替身,随便被拉来的一个代替谢岑拜堂的男人。玉书又猜测着,最后忍不住为自己的恶趣味轻轻发笑。

      礼堂里,玉书与那一角红衣并肩而立。

      只听见礼官高声一句唱和:一拜天地!

      喜娘便暗暗在她身上使劲,玉书觉得自己今日就像个被牵线的木偶一般,被喜娘压着弯腰低头,又毫无反抗之力的跟着往前面拜了三拜。行了一个又一个的礼,好不容易听到礼成二字后,玉书又跟木偶一样被牵着,九曲十三弯,被带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喜娘搀扶她坐下,便不见了人影。

      之后,周遭的嘈杂一下子也消失了。

      玉书便暗暗揭开盖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坐在了挂满红帐的喜床之上,周围贴满了喜字,桌上摆着对大红蜡烛,水果篮、气球、子孙桶、花生、枣子等一应俱全。

      玉书就被像被人遗忘一般,一个人空坐在新房里空等,一坐便是几个时辰。期间无人问津。她唯一陪嫁的丫鬟春和也不知去了何处。只偶尔听见吹吹打打的声音隐隐传来。

      她饿死了。她觉得她要饿死了。怎么没人告诉她,结婚会这样饿着新娘子啊?

      嬷嬷怕她今天找厕所耽误成亲,从昨晚就开始控制她吃食,她就没吃都什么东西了。今天更是过分,一天从早到晚滴水未喝、滴米未进,她又干又渴。

      她看别人嫁人都挺开心的。只有她,嫁人从身心都不畅快。

      莫不是谢家给她的下马威?

      玉书有些怨念的想。

      也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在她坐的全身发麻、脖子僵硬之时,门口响起一阵嘈杂声,她的心一阵急跳。

      屋外,传来议论她的声音:“新娘子估计比你还急,她做梦都想嫁给你,如今美梦成真,巴不得马上入洞房吧……”那个不正经的声音,语气里有着迫不及待,大概是真的想要好好捉弄一下新人。

      玉书自嘲一笑。世人都在笑她傻乎乎的过往。

      顷刻又变得静悄悄,盖头下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的消失的喜娘又出现了,嘴里说着一堆吉祥话,提醒新郎揭盖头,没有人回应她。

      入目是一双黑靴子,玉书看着那双黑色的靴子的主人正缓步朝自己走来。

      过了一会儿,盖头被掀开了。玉书视线突然变得敞亮起来,坐在床边的人抬头,凤冠上的步摇轻轻晃动。

      拿着盖头的人低头。

      四目相对,默默相望。

      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像是一个太阳一般,他一出现,画面就明亮起来,像被光照亮了一样。此刻他端正之姿站在那里,无波无绪的回望着自己,火红的盖头正紧紧攥在他手中。

      同样火红色的喜袍穿在他身上,衬托出他勾魂夺魄的魅力。

      玉书盯着他那张如玉般温润的脸,她以为自己对他,必然心怀满腔的恼怒和恨意,可是,今晚看到他第一眼,她发现自己的心,居然这般平静。

      不亚于他眼底温润如水般的平静。

      “这就是新娘子啊。”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少女开口了。“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她身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脸上一派天真之色,颇有玉书当年的模样。

      怎么不一样?

      玉书想着外面关于自己的种种传言,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垂下眸子。

      总不是好话,她想。

      “新娘子害羞了。”喜娘笑着打趣。

      才怪!玉书心里反驳。

      新娘子比想象中的要镇定一些,更冷淡一些。没有新嫁娘的娇羞,也看不到如愿以偿的喜悦。

      一切,与预先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房外才传来阵阵脚步声,新房里霎时变得热闹起来。

      盖头被揭开,玉书像个猴一样被人围观则。人群中总有几个没见过市面的人,夸着新娘子真漂亮,玉书一时之间分不出是真话还是假话。

      抬头望去,玉书对上了一张绝色倾城的脸,杏眼灿若星辰,紧抿的嘴唇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浓眉似剑,和有棱角的下颌线为他增添了几分男子的英气,美若冠玉的脸看上去清俊如泉,却又隐隐透着一股疏离和冷漠,让人无法接近。

      这感觉,让她确定,她终于看到了她的新郎。

      喜娘喊了一声,新郎回过神来,在喜娘的提醒下,有些无措的坐在了玉书身边。

      玉书淡漠的看着这个男人同她一样,被喜娘安排着。那些因在婚姻流程被折磨的苦不堪言,继而积蓄了一日的怨气才稍稍散去一些。

      新房里,新人如同傀儡一般,双双坐在喜床边,神色木然,被喜娘指挥着喝交杯酒。

      玉书想起,自己自诩是他的青梅竹马,自从十岁一别,至今已经十年未见。那个总是对着她说教的少年,已经成长为青年。

      现在想来,她对他从来都不曾熟悉过,他比她聪慧,早早就发现了这个事实,所以才肯定说他从来没喜欢过她。

      喜娘匆匆走完流程,喜笑颜开的又说了几句吉祥话,面带喜色地拉着闹洞房的人群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帮新人带上门。

      屋内,只有他和她。

      房里安静极了,只听见蜡烛劈里啪啦的燃烧声。

      那谢岑坐不住了,率先站起身来,也不说话,只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玉书坐在床沿,珠帘后面脸上神情淡漠, 盯着自己面前穿着红色喜服的新郎,从容地看着他焦灼的模样。有些不是滋味的发现,这谢岑虽然穿着红色喜服,整个人却像翠竹一样清俊挺拔,长长的发带,自然的垂落在他挺直着背脊上,称得上公子世无双。

      如此绝色之姿,她却没有半点沉迷,她突然明白一个道理,她是真的放下了。

      末了,只见谢岑走到床前站着,与玉书四目相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书怔忡,只听那谢岑悠然开口:“你我之间,自小相识,本应有些儿时之谊。但你我皆知,并无男女之情,今日婚事,不过是一场错误……如果可以,以后会以礼相待,继续做一个好兄长。”

      望着那双不敢直视她的双眸,玉书睁着无辜的鹿眼,脑子里消化着他刚说出不想勉强自己的话。

      这意味着他不愿圆房。

      “呵。”忍不住轻笑一声。玉书心中暗道,“若是从前的我,必然是气的心肝疼,但如今,我已然放下这个不值得之人。现下遭此对待,是意料之中的事,也不至于气愤失落。”

      只是想不到他还会为那个女人守身如玉,想不到他还是如此的冠冕堂皇。

      他对那人到底是真爱。

      也是,若不是真爱,为何一次次不顾她当年的深情,那般的绝情绝意,不顾一道道圣旨,那般狠心地将自己弃之不顾。若不是深情,又怎会在她死后三年还为她守身。

      世人知他为了拒婚,跪在宫门前三天三夜,最后体力不支晕倒。最后国公大人心疼他这个九代单传的嫡子,求到了皇帝面前,最后皇帝心疼他这个妹夫,找来父亲谈话。

      最后父亲找到她,父亲教诲她应自尊自爱,别人不爱自己,也不该强求。

      决定将他放下了,放下了那最后的牵挂和念想,终于,清醒地知道……他之于自己的,终不是爱。若真爱,便不会一次次地拒绝自己。这一刻,玉书终于明白,自己之于他……却从来什么都不是。

      他要深情,她何不成全?

      正好,她也不愿与他那般虚以委蛇,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痴恋他的那个傻子,不会一次次傻乎乎的不顾颜面将自己摊开了,放在世人面前嘲笑,再不会那样奋不顾身地为他们的爱情献祭。

      况且,玉书瞬时红了脸。想起乳娘昨晚交给她的图册,反而松了口气。其实她也不愿与不爱之人发生图册上之事,亲密相连。

      思及此,玉书淡然地收回目光,无所谓的耸耸肩,只道,

      “我不睡地板。”

      言下之意,床归我,至于你自己,请便。

      “明日起,我会在书房休息。”谢岑看着她,冷清的声音无半分感情的起伏。“至于今晚,我会睡外间的榻上。”

      玉书点头,便也不客气,不走心的道:“正好,那今晚就委屈了。”说完,和衣躺上了床。

      “啊嘶……”下一秒她突然捂着胳膊从床上跳起,疼的呲牙咧嘴,整个脸都扭曲了,什么东西硌的她生疼。掀开被褥,满床的东西,抓起一把细细一看,全是些花生莲子红枣等干果。

      玉书无声皱眉,谁在床上放了这么多东西。

      认命的起身,她拿起桌上一个装满干果的托盘,将里面的东西倒了一桌,再回到床边把满床的东西一颗一颗捡进空托盘里。

      一只光洁如玉的手捡起一颗莲子,放进托盘里。

      玉书抬头,对上了谢岑的视线,和他轻轻的头碰头,愣愣地看了他几秒,又愣愣地分开。

      两人默默的将这些东西捡进果盘。末了,才看着他拿起旁边的一套被子,走到外间。

      想了想,她走到内外相隔的屏风前,不放心地往外间望了望,隔着屏风上的薄纱,只能模糊的看见外间的有个人影在动,不甚真切。

      见他果真如君子那般躺在了榻上,玉书才放下心来。当即脱了喜冠婚服,撂下床帐,独自一人躺在大床上。

      红烛烧尽,月光爬进厢房。玉书平躺在床上,双手抓着被子,她还是睡不着。一日未食,饥肠辘辘,空着肚子实在是难以安寝,

      玉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偷偷侧目看了眼外间小榻,那头的人一动不动,显然已经睡着,蹑手蹑脚的起身,看了眼桌上,只有些许干果和一壶水。她顾不得那么多,抓起桌上的干果坐在桌边啃了起来。

      虽然越吃越饿,但聊胜于无。

      原以为他没发现,看见外间塌上的人轻轻地翻了个身。玉书瞬时涨红了整张脸,一个小碎步躺回床上。

      房间里的喜烛声滋滋作响,最终燃尽,一切归于漆黑,月光偷偷地爬进了喜房。

      月色如练,皎洁微凉,如同谢岑给她的感觉一样。

      玉书躺在喜床上,瞪着眼看着头顶的红帐,至少感觉肚子不再空落落的。想着想着,终不敌倦意,糊里糊涂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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