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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赐 ...

  •   元景九年,元景帝下旨。先大元将军梅德良之女,秀外慧中、贤良淑德,今赐婚翰林院尚书谢岑。沉寂许久的梅府突然又重新跃入在大家的视野。

      五年前,骁勇善战的边关战神梅将军,帮大元夺回在先帝手上失落的城池,最终战死沙场。接着,与将军恩爱多年的将军夫人相思成疾,追随而去。梅府只剩下一尚未及笄的女儿和一个八岁大的儿子,两个未成人的娃娃相依为命。

      自那以后,将军府的门前青松落色,被世人渐渐遗忘。

      被同样遗忘的,还有梅府的大小姐,没了长辈做主,错过了最佳的婚配之期。如今年过二十,成为摽梅已过、无人问津的老女。

      数月之前,边关的将士又打了一场胜仗。驻守边关的余将军带着下属李参军回京述职。此二人之前都是梅将军麾下左膀右臂。

      梅将军虽然过世多年,在军中多有威望。尤其是跟与余将军有着有过命的交情。京中人虽然遗忘梅家后人,但军中之人并未遗忘。此次余将军带着任务来的,带着军中众将士的心愿,他们联名上奏,祈求当今圣上为梅家长女的婚事做主。

      终于令当今圣上想起的这位忠良之后。

      其实,余将军要求将梅家大小姐赐婚给京城谢家嫡子谢岑,这事是有缘由的。算起来,两人幼时有过婚约。

      那时,梅将军和谢太师关系要好,两人酒后一拍即合,将两个还未出生的娃娃指腹为婚。

      梅家小姐自幼喜欢粘着谢家公子,两个孩子从小就玩在一起,可谓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后来,谢岑去白鹿洞书院读书,两人的关系才有了变化。

      谢岑自小便满腹诗华,身怀不世之才。十三岁一首《凌波赋》才华横溢,惊艳世间,被世人誉为天下第一才子,从此艳冠天下。十六岁皇帝钦点为状元郎,十九岁入内阁,从此步步青云。

      本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在谢岑考上状元之时,本应按照父母之命完婚的他却在太和殿前长跪不起,要求与梅家退婚,娶一介商贾之女为妻。

      此举惊骇世人!也无异于打了梅将军的脸。

      此等落面子的事,梅将军一开始不同意,梅大小姐也不同意。

      自古士农工商,商为阶级最下品。大元朝第一武将之女,官家女竟不如一个地位低下的商家女。

      可是皇帝爱才,宰相爱子,且谢岑还为当今皇后之亲胞弟,此事折腾了很久。皇帝幽幽一叹,最终请梅将军进宫密谈。

      两个人关在房里聊了很久,最后由梅将军主动提出退婚,此事才算作罢。

      没过过久,梅将军前往边关,为国捐躯。

      这事只影响了梅家,跟谢家也没多大关系。

      怪就怪那女子是个福薄的,还没来得及嫁给谢大人,就早早的香消玉殒。自那之后,谢家儿郎的婚事就此搁置,且也单身至今。

      皇帝渐渐想起往事,才惊觉梅家女韶华已逝,自觉得对梅家不住。又想起妻弟谢岑至今未婚娶。想起那时荒唐的一出退婚闹剧。

      最后与皇后一合计,当即下旨赐婚,一解当年恩恩怨怨。

      一桩姻缘就此安排。

      皇帝的赐婚,让日渐落败的前将军府瞬间活络起来,这几年积压在府里仆人心底的阴郁一下子就纾解了。每个人面上都洋溢着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梅府里,梅家的管家指挥着家仆在院子里挂上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霎时,梅府内张灯结彩,喜气盈门。

      他站在府门口,看着这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不自觉长舒一口气,终觉苦尽甘来,扬眉吐气。

      一个粉色的身影从绣楼出来,在梅府内奔跑,穿过长廊,从西自东,跑进了种满梅树的书斋。

      打开书房大门,“小姐……小姐……”春和在书斋里呼唤。

      书斋里安静极了,没有看见人影,只有一排排整齐码放书籍的书架。

      寻不到人,春和犯起了嘀咕:奇怪?小姐肯定是来这里了的呀!近些年来,小姐的整日醉心于书斋之中,日日挑灯夜读,直至油尽灯枯才当然入睡。所以除了这,再也不会在其他地方找到她的。

      “小姐……小姐……”她又朝着四周喊了几声。

      想起乳娘宋嬷嬷嘱咐她的事,春和心思有些急躁,声音也跟着急了起来。

      唰……伴随着一声巨响,还有书哗哗落地的声音。一个身影从书堆里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小姐。”春和喜笑颜开,走到她身边。

      梅玉书打了个哈欠,才缓缓道,“怎么了?”

      “宋嬷嬷吩咐让我喊小姐您回绣楼。”

      玉书置若罔闻,坐回书桌前的椅子上,随手操起昨夜还剩几页未读完的《灵枢九针》,细细撰读。春和拿玉书无可奈何,只得去请宋嬷嬷来。

      宋嬷嬷一跨进书斋大门,就见玉书端着本书坐在桌前。

      秋日的暖光透过窗桓,打在玉书低着头认真的脸上,低垂的眼眸下,厚重的睫毛在鼻梁上拉出长长的阴影。那张巴掌大的脸,此刻苍白又脆弱。

      宋嬷嬷摇了摇头,上前道:
      “哎哟,我的小祖宗哟。还有几日便是婚礼了,自来女子嫁妆中都要新娘子自己绣品,以示女子具备了贤妻良母的能力。若小姐不懂女工也就罢了,可是您的手艺得夫人真传,不论山水还是鸟兽花虫,您无一不会无一不精。您这不给自己缝制嫁妆,却花这些时间在看这闲书。”

      玉书无端被乳娘训了一顿,并不恼,从容一笑,“偷得浮生半日闲。乳娘是在指责我虚度光阴嘛?在你眼中绣花拿针才是正事,看文吟诗倒是荒废之举了。有趣有趣。”虽说着话,那双如小鹿般水汪汪的杏眼却未从书上移开半分。

      “本来就是,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宋嬷嬷见玉书心不在焉,细细劝道:“如今您拖着不肯动工,嫁衣已经让别人帮您绣了,这倒也不是成品店的东西不好,但是这都不是自己做的嫁妆,意头总是少了些。新娘啊,自己缝制的嫁妆越多!”

      婚期越来越近,还有三日便是婚礼了。宋嬷嬷为这事愁的睡不着觉,可当事人的梅玉书却是毫不在意,半分不关心。

      这场婚事,梅家上下所有人都开心。只有当事人至收到圣旨那日起,便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脸上毫无半点喜气,甚至不肯配合。对迎亲纳娶、三书六礼之事,一概不过问,便是嫁妆也不准备操心半分。哪有这样的,家里所有的钱财都掌握在手,却舍不得拿出分毫来给自己添置嫁妆。

      可婚礼毕竟是人生大事啊!

      旁人多说两句,梅家姑娘总是闲闲地回答一句,“既来之,则安之。”仿佛这件事黄了,在她看来也不是坏事。

      乳娘在玉书耳畔喋喋不休,后者捂着耳朵,生出些许不耐烦来。

      “聊表心意?是何心意呢?”

      春和没心没肺,“当然是鹣鲽情深啦。”

      “鹣鲽情深?”玉书闻之冷笑,“谁配呢?我配?还是那位谢岑?”

      “小姐这话意思,是不准备给新姑爷做点什么?”

      玉书脑袋空了一刻,冷静、茫然、困惑一时间涌上她的脑袋,好半天才慢慢地回答:“人家当今尚书大人,正受圣眷,若是真的差了穿的用的,秀红阁的老师傅手艺比我可强上千倍万倍,我就不必凑这个热闹了吧。”

      “新娘应该在新婚之夜送上点小礼物展示自己的才艺,借以定情。”

      玉书听了,眉间蹙了蹙:“何必讲究那么多?”

      哎哟哟,乳娘扑着心口,被大小姐的泯顽不灵整得心头疼,只得道,“姑娘得偿所愿,应是开心的事啊。也该让未来姑爷看到小姐的好啊!”

      “得偿所愿?”玉书跟着重复,不知话从何出。“我如何得偿所愿了?”

      一旁的春和忙插嘴道,“从前,姑娘不是以嫁给谢公子为愿嘛!”

      玉书笑着,嘴角却寒意渐起,“我何时说过了?”

      乳娘知玉书不高兴了,只得换一个说法,“小姐自己不在乎,也得想想将军先前的部下啊!若不是他们,陛下如何还记得我们梅家还有个嫁期杳杳的大小姐呢?”

      玉书绷着个脸,满脸倔强。“他们若真是为我好啊,就应该将我遗忘彻底,这样我就不必嫁给谢家了。他们怎知嫁人是一定好的呢?”

      当她得知这桩婚事的由来,心里既矛盾和感慨,她不是不知道边关的将士是关心她,只是这份关心却用错了地方。

      一旁的春香委屈的快哭了,“明明小姐是期待的,如今美梦成了真,怎么变了呢?”

      对此,玉书只是绷着脸不说话,懒得再吵下去。春和错了,对于这桩婚事,她不带半分期待。

      宋嬷嬷摇摇头,看着小姐犹自犟着脾气不肯说话的样子,心疼万分。

      这般的惹人怜惜的小姐,却在年纪轻轻尝尽苦楚。

      思罢,宋嬷嬷忍不住叹口气,道,“毕竟那事过去五年了……”

      说不恨,也是很难的。

      对于添妆之事,宋嬷嬷也绝望地什么都不提了。也幸在当年夫人去世之前将小姐的嫁妆单子早就准备好了,她只凭着单子去库房取出,一一整理成箱即可。加上前几日,皇帝觉得自己赐婚之后不做点表示说不过去。又命宫里的太监抬了赏赐的嫁妆,奇珍异宝,赏赐丰厚,整个梅府都装不下,硬生生排到了胡同外的街上。

      想到这些,宋嬷嬷感激朝着头上的青天拜了拜,连连叩谢圣恩。可她总觉得不够。她觉着小姐这般好,应该嫁的好的。只是这桩姻缘,一时之间也不知好还是不好。

      再说那谢家,见梅府没了长辈做主,下定之日,只是派人抬了六十抬聘礼过来。三书六礼虽然齐全。但是新郎却很神秘,从纳采到请期,几乎未露出一面。

      宋嬷嬷心里又犯起嘀咕,是不是谢家又打算悔婚?

      想着谢家这冷淡的态度,宋嬷嬷怕旧事重演,又怕梅玉书在谢家多受委屈,遂劝她多带点嫁妆过去傍身。

      “哪有那么夸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家里什么情况,乳娘你不是不知道。”玉书拒绝,只是淡淡道,“况且,我有皇帝赏赐的嫁妆,已经够丰厚了,将军府的钱财有限,如果我为了这点面子打肿脸充胖子,把财产带走了,那真是连阿九的学费都交不起了,那才是真正的丢脸呢。”

      这些年家中大小事,梅小姐一切都亲历亲为,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娇蛮而不知世事的千金。

      阿玖是她唯一的弟弟,父亲战死,母亲随之而去之后,她只剩这唯一的亲人,她不得不多为他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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