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禁足第二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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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泰殿
经过一天的修养，明功峪自觉已经好多了，迫不及待让常喜将包袱拿出来。
“殿下，您怎么会认识那种人家？”
常喜昨日去往陌衣巷，奔波了大半日，到钱家却是吃了个闭门羹。
陌衣巷位于黄华坊，是一处四五人宽的巷子，周边住着的，都是一些小官小吏，而那钱家，也不过是巷子里的一户普通人家。
他到钱家还以为走错了，那家里只有一个小女孩看家，死活不让他进去。
“怎么了？遇上什么事儿了吗？”明功峪毫不在意，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包袱下还有张巴掌大的纸，蝇虫大小的字密密麻麻一片。
“您可不知道，那家人实在是……”常喜被明功峪看了一眼，努力措辞，“十分无礼。”
“嗯？”
“奴才怎么说都是为殿下跑腿，他们倒好，家里一个主事的人不留，非得等到他们家大郎回来。”常喜气啊。
这些家人真是一点都不懂事，两个大人回来，就把他晾在一旁，一问三不知，一点也没有当家人的样子。
“少上眼药。”明功峪警告了一句，淡淡解释道，“钱家大郎才是做主的人，你找他父母有什么用。”
“……”常喜抿抿唇，低头认错，听到十郎的话面上吃惊，追问道，“这家人是怎么回事？父母健在，怎么是他们儿子当家？”
“谁的本事大，谁就是当家人，有什么好奇怪的。”明功峪看完了小抄，拿起其中一件东西。
这个物件是布制，两边纽扣一系，能搭在手腕上，奇怪的是这布上头还有一根细丝，不同于普通的丝线，十分有弹性，卷曲成团，绕着手腕好几圈。
常喜讷讷无言，这才是最奇怪的吧，不孝是十恶之一，遇赦不赦，钱家的氛围谁家看了都要说几句，但是殿下也是这么认为，那陛下……。
将脑子里大逆不道的想法甩出去，常喜见明功峪摆弄那些小玩意儿，有些好奇。
钱家大郎名煜，家中只有双亲和小妹四人，在这以宗族姓氏为根基的京城，就像滴入白纸的墨滴，突兀。
钱煜此人，出身微薄，但实在聪慧，璞玉待琢，深山老林没能掩盖他的光泽，被打马回京的燕山伯看上，以家臣的身份带入京培养。
明功峪初见此人，不过十岁，而钱煜亦不过十五，就是这么年纪轻轻的少年，问候了西大街整整十六坊的耗子。
燕山伯府的掩护，了如指掌的行骗技巧，钱煜不声不响渗透了京都大大小小的巷道，但他不多来往，借着这便利，最短时间里掌握了京城的情况，再无动静。
昌平十年，钱煜还是北边山中一村童，昌平十五年，钱煜十八岁，通过九岁一轮的“特科”，以一骑绝尘的姿态，闯进了大理寺。
所谓特科，便不是常设的科目，仿明法、明算等考法，只因为皇帝推崇复古，这才定下九岁一考，令六部五寺挑选合适的人才。
景国科举，遵循前朝的制度，废除了明经等科目，只留一进士科。
说到初见，就得讲讲明功峪日益旺盛的好奇心，东大街去了无数次，好奇的半大少年对这些大同小异的房檐失去了兴致，开始指挥着蓝二向西边移动。
但是天潢贵胄，出现在那等地方，行人瞩目，摊贩避让，巷间车马难行，这让他大为光火。
要说逢迎上意还得是常喜，他让侍卫埋伏在四周三十步内，与蓝二带着明功峪改冠易服，穿行在巷间屋旁。
尽兴是尽兴，但是印信丢了。
常喜在求饶和请罪之间摇摆不定，钱煜的出现拯救了他。
他带着明功峪的荷包和一个半大的小孩子出现在他面前，轻而易举解了常喜的困境，明功峪的恼怒和小白日鬼的罪行。
这种人，若不是为官，便是为祸一方，早在初见的那一天，明功峪对钱煜这人下了定论。
钱煜不欲与明功峪牵扯过多，不料明功峪对他的兴趣比西大街的事物浓厚的多。
碍于明功峪的身份，钱煜躲避不能。
就这么，两人有了来往，常喜此次带回的包袱，是些耗子的装备，百配钥匙、爪甲刀、绳袖等等应有尽有。
少年人的好奇心永无止境。
“我怀疑他在驴我！”让常喜找来一枚铜锁，明功峪将百配钥匙插进锁孔，捣鼓了许久，也不见锁打开。
一把将铜锁扔到桌子上，明功峪有些泄气。
“殿下，该用午膳了。”青叶过来提醒。
明功峪这才发觉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不知不觉搞这些东西搞了一个早晨。
“这铜锁哪来的？”明功峪压下心里的焦躁，问常喜。
“殿下，这、这是工部给的。”常喜心惊胆战，殿下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不会拿他祭刀吧！
“你下午再去趟工部，把锁的内机图拿来。”
好在明功峪没有气得失去理智，常喜松了一口气，诺诺应是。
“青叶，除了锁头和锁匙，其他东西都收进库里。”明功峪招招手，双燕赶忙过来扶着他。
虽然蹲了一个上午，但好在将其余的物件都熟悉了，还拿在场的蓝二试了试。
“是，殿下。”青叶看常喜如临大敌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
午后，阳光渐烈，烤的人心烦意乱，正如严子明的心情。
“怎么会没有呢？”今日他休沐，特意花了两个时辰，只为理清这些来历成谜的金银宝物。
熟料众多礼单，丝毫没找到这些财宝的痕迹。
“大哥！走啊，难得你今日休沐，咱们兄弟临溪钓鱼去。”正愁着，严家二爷大步昂首，扛着鱼竿就来了。
父亲过了六十大寿，他被勒令待在京城，家里给谋了个翰林院编修，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哦，大嫂也在，这是……”跨进正堂，严二爷方看见严大娘子也坐在一旁，两人不知为何愁眉不展。
挥挥手让跟着自己的小厮退下，严二爷上前几步，小声问道，“咱们家摊上事儿了？愁眉苦脸的样子。”
严子明和严二爷对上眼，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予他听。
这事儿不好办，又不能一家家问过去，这是很冒犯的事情。
严二爷沉吟片刻，给了个不算主意的主意，“找三弟问问？”
勿怪他这么说，严二爷自加冠始，如今已经是三十有七，年年不着家，严家人往往只听闻他又写了什么诗，做了什么文章，人影都见不着。
“你钓鱼去吧。”严子明无语，挥挥手赶飞虫似的，让严二爷钓他的鱼去。
“啧。”严二爷轻啧一声，想说两句又闭上了嘴，吊儿郎当的，扛着鱼竿走了。
“郎君，不然我们去寻公爹给个主意？”严大娘子提道。
“不用，这么点小事就去找他老人家，还想我挨骂？”严子明驳回这个提议，心里老大不得劲儿，“你将此事同三弟妹说一说，让她同三弟讨个主意。”
想是昨日被父亲骂狠了，严子明今天有些抗拒，说什么都不想去严老爹那儿。
严家三兄弟，当属严子明最有上进心，不见他如今已经是敛都御史了，从四品。
但要是论机灵，还得是严家老三，也就是严司业。可惜一心扑在教书育人上，已经在司业的位子上坐了快十年了，一点升官的想法都没有。
别人将司业当跳板，他将司业当终身，估摸着再过几年，国子监祭酒也不会让他就这么待着，就要推他上去当下任祭酒了。
严大娘子点点头，想着什么时候与三弟妹说一说。
——
这头严家尚未理清头绪，麻烦就来了。
昌平十六年五月十五，也就是明功峪被禁足的第二天。
恰逢朔望朝，都察院一经历御史当朝告状，一告户部主事潘仕贪污受贿，贪污大亩救济粮九千余石，折合白银近万两；二告严家父子收受贿赂，结党营私。
此话一出，朝野震惊，户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薛雄侧目，望着站在奉天殿中央的御史，若有所思。
严老爹捋着长须，全然看不见大小官员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
“胡说八道！我严家世代清流，岂会为了些区区黄白之物，污了自家的名声！”严子明出列，呵斥殿中的御史，转头朝皇帝拜道，“望陛下明鉴，严家世代为天子为百姓，怎么可能收受贿赂！”
“陛下，微臣身为当朝御史，有当庭直谏之责，无风不起浪啊！”站在殿中的御史须发皆白，颤颤巍巍地跪下说道，“既然潘大人与严大人立身正直，何不让麒麟卫查一查，陛下圣明，既不会冤枉一个忠臣，更不会放过一个佞臣。”
麒麟卫既可行刑部之责，不归六部内阁管，调查的结果是最公正的。
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到了皇帝身上，等候发落。
“左都御史可有话说？”皇帝正襟危坐，抬眸看向严老爹。
对于这个人，皇帝是又爱又恨，爱他的才能出众，凡所交待，事无不顺，又恨他太过耿硬，常常让他下不来台。
“幸御史既然有所听闻，那查便是，臣定极力配合。”严老爹拱手，施施然应允。
胸怀坦荡的姿态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认可，但这是朝堂，哪位官员没披个几层皮呢。
“好！”皇帝拊掌，下令道，“拟旨，着麒麟卫调查幸御史所奏之事，勿令有罪之人逍遥法外，也不能冤枉任一无罪之人。”
“左都御史同严御史鉴于与此时有关，这几日便先居家避避嫌。”
“臣等领旨。”相关人纷纷跪地领旨。
“陛下。”元忠提醒，眼神示意队伍末端还有一个潘家的。
“哦，潘仕也一样。”皇帝点点头，差点把这人给忘了。
“臣，遵旨。”潘仕大汗淋漓，软了膝盖，但是没什么人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没人知道在潘仕心里，直呼完蛋，贪没贪他不清楚吗！全都完了！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禁足第二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