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爹乃兹

2、02

　　又是三年后。
　　天空被灰暗的云层笼罩着，雨滴在微风中飘落，暗沉的余晖照在两个步履匆匆男子的身上。两人身形高挑，一身素色劲装，腰间悬着一把带鞘长剑，头上戴着宽大的帷帽，遮住了两人的面孔。
　　此时正值深秋，缠缠绵绵的秋雨给空气中带来一份湿润，一份冷冽。被午后的雨水微微打湿的麻布贴附在两人身上，好不粘腻，赶路途中被道上泥水打湿的鞋靴也早就冰冷不已。两人本计划今天到达镇上，但是天公不作美，午后的一场雨耽搁了两人的行程。天快黑了，他们的尽快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
　　距清曲镇二三十余里之处，有一家灯火通明的客栈，名迎宾客栈，高耸的三层的木建楼阁，门前亮着一排灯笼，挺是气派。作为通往清曲镇必经之路上的唯一客栈，行人若不能在日落城门关闭前进城，便只能在此歇下。平日店内来客众多，不仅周边村庄之人，收粮税的官兵，进城做生意的商贩，以及偶尔路过的侠士匪盗都会在这里在这歇上一晚。
　　今日生意显然不错，远远就能听到店内的热闹嘈杂之声，喧闹嬉笑，隐隐还传来丝竹管乐之声，美酒佳肴，肉香飘逸，好不美哉。到底是江南第一富的清曲镇，往来也有不少富甲一方的豪商，这还没进城，荒郊野外的地方就能开了一家这么富丽堂皇的客栈。店内不仅美酒佳肴，还有声乐作伴。
　　这时门帘被掀开，漏进室外微寒的湿润秋风，随后只见两个青年风尘仆仆，一青一白，前后走了进来。店内的嘈杂声停了一瞬，众人侧目而视，悄悄打量进门的两个年轻人。
　　两人虽头戴帷帽，不见面容，但周身气质不凡，气宇轩昂，显是什么人物，尤其是后进门的那个青年，身着白色长袍，举止端庄，步伐沉稳。但仔细一看，两人身着实在朴素，衣服的布料也下等的麻布，两人身上隐隐还可以看见几个缝补的补丁。
　　这么看哪像是什么大人物，倒像是周边哪个贫瘠山村来的穷小子。客栈内不少人都暗觉失望，他们大多是进城换货的商贩，期冀在这富裕之地能遇到显贵之人，得到赏识，退一步说也可以结交一些生意伙伴，这对他们的前途都是百利而无一害，但显然这不过是两个乡下来的青年。周围人收回目光，此前对两人的兴趣荡然无存，继续饮酒淡笑，恢复如常，只是再看向他们时目光里带上了鄙夷。
　　廖沙进门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画面，客栈大堂内灯火廖明，几张大桌已坐满了人，小二忙碌地接待着宾客，周围人饮酒吃肉，笑骂嬉闹声不止，挺是热闹。他显然是没有注意到那些人的目光，他阔步走进了客栈，找了一处靠边的桌子坐了下来，挥手招来了小二。
　　小二见来了两位新客，热络地走上前招待。
　　“两碗素面，一盘花生米，再来一壶酒。“廖沙说着又补充了句，“哦，还有，给我们的酒烧热了。”
　　“得嘞。”小二应了一声便到后厨忙活去了。
　　“诶，在这么冷的天，酒就该喝热的，给我们暖暖身子，去点寒气才对嘛。”廖沙笑着对楚聂说，他伸手摘下了头上的帷帽，抖了抖帽上的雨水放在了一边。
　　明亮的灯火下，只见一张俊朗的脸漏了出来，五官周正，浓眉，薄唇，一双星眼炯炯有神，只不过眼尾稍挑，给整张脸带上了风流之色。
　　说话间，楚聂也已走到对面坐了下来。放下了怀中的包裹，楚聂低头也将头上的帷帽取了下来，面纱下亦是一张俊美的脸，剑眉薄唇，清癯俊秀，只是刀削般俊朗的白皙脸庞上，两条浓眉微微皱起。
　　楚聂很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人的视线，包括他们眼神中转露的轻蔑和冷漠，不过他素来习惯了旁人不太友善的目光，廖沙性子直率倒是没有看出来，不过也好，依他那样急躁的脾性若是知道了定是要起一番争执。
　　只是楚聂隐隐觉得暗中仍有一道目光观察着两人。他寻着那道视线方向看去，客栈内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身旁几桌客人也正饮酒谈话，面色如常，却是没找到何人在窥视他们。
　　“怎么了，楚聂兄？”廖沙看到楚聂的神色有佯，也有些警惕看了看四周。
　　“无事。”感觉到视线消失，楚聂便收回了目光。他并不想惹生事端，今日他们已经赶了一天的路，眼下他们需要好好休息，蓄些体力才好明日接着赶路。
　　“哦。“廖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马上他便又笑着对楚聂说，“欸，我说这客栈还真是气派，你看看那边还有小姑娘弹琵琶，咿咿呀呀唱的，虽然我也听不懂，但感觉还怪好听的。”
　　楚聂看廖沙双手交合撑着下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正往店堂中间看，便也扭头看去。只见一位穿着青色罗莎裙的女子正坐在一张黄花椅上弹拨着手中的琵琶，略施粉黛，杏眼蛾眉，玲珑红唇正一开一合的弹唱着吴侬软语。
　　“唱的确实不错。”楚聂回道。这旋律他刚听着耳熟，听了一会，他想起来是小时候阿玛也曾给自己唱过的一首民谣，曲调悠长婉转，唱的是一位边塞女的悲惨爱情故事。
　　这并不是本域的歌曲，而是外面传进的，看来这里的歌女是外域来的人，不过这唱法显然也进行了改良，加入了江南女子特色的腔调，显得更加柔和动情，周围不少外域的旅人静静聆听，沉浸在歌声中。
　　一曲作毕，姑娘拂袖遮面，一双盈盈秋水看向众人。廖沙忍不住鼓起了掌声，连声喝到“唱得好”，周围不少人也跟着鼓掌。姑娘听见，也忍不住羞红了脸，看见坐席间两位俊俏的少年，视线忍不住往他们这边停留，随后娇娇羞羞地起身道谢。
　　“她怎么站起来了？”廖沙有些莫名激动，“她怎么看着要往我们这边走来啊。”青衣姑娘迈着小步往宾客这边走来。廖沙心砰砰的，眼前这个俏丽姑娘莫不是对自己有意思。
　　他觉得自己也长得算英俊潇洒，虽然说平日里比不上身边这个闷石头受欢迎，明明又冷又木，长得也没有自己阳刚。楚聂是比常人偏白的肤色，而自己是更有男人味的麦色，不知道为什们女人们就更喜欢他这款的。
　　但这个姑娘显然很有眼光，看来今天他要来桃花运了。廖沙正笑嘻嘻地想着。
　　“她是要来向我们要赏钱，你刚才这么捧场，她应该以为你很欣赏她的作品。”楚聂淡淡道，一番话像是给廖沙浇了一盆冷水。
　　“啊？赏钱。”廖沙讪讪地摸了摸脸，他们两人此行并没有带多少银两，刚才也只敢点了两碗素面，可没有闲钱打赏。“姑娘唱的好，虽我给不起赏钱，但我热烈的掌声也是一份心意嘛，哈哈。”廖沙有些尴尬，他看到那青衣女子正在挨桌要赏钱，现在他巴不得那女子没看到他才好。
　　“呵，哪来的穷鬼。”隔壁桌传来一声嗤笑，廖沙一愣抬头看去。几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眼神里是蔑视和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