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祝信

22、鸡兔同笼

　　一年之后，黎明晓不知道怎么逃出监狱来的，他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头，身无分文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正巧赶上学生放学时间。
　　他来到黎惊的学校门口，探着头往里面看着来往的学生，像是在寻找谁。
　　黎惊出来了，身上的校服沾着污渍，脸上的伤还没完全消退，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
　　她走的踉踉跄跄，身后的小团体光明正大的欺凌她。
　　她被拽出校门，黎惊没有做好准备，滑跪着摔出校门。
　　黎明晓冲上前护住黎惊，他刚从牢里出来，臭哄哄的让人闻了躲避。
　　带头霸凌的是她们班的黄华，因为仗着家里的资本强大，被班里同学称为华姐，所以黄华在学校里欺凌都不会有人敢反抗，更不会有人敢告状。
　　黄华是第一个认出黎明晓的，她指着黎明晓就破口大骂，骂的很脏再加上语气的不友善，惹得黎明晓脸色通红就想冲上去揍她。
　　黄华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把自己想说的全说了出来。
　　黎惊不想管这些，她只想赶紧回家，太累了在这里的每一天。
　　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她来说都是煎熬。
　　黎惊起身就想跑，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的她逃跑，但没有同学管她，放学时间每个人都更关心回家，所以第一个上前追黎惊的是黎明晓。
　　黎惊每天在学校受的伤都几乎重叠在一块，她们的拳头可不长眼，砸在哪里施暴者也毫无察觉。
　　她跑的一瘸一拐，很快就被黎明晓抓住后衣领，“你放开我，放开我。”
　　黎惊动用全身力气，奋力抵抗。
　　可无奈的是，黎明晓毕竟是个男人，力气远在于她之上。
　　“乖女儿，给你爸爸点钱，你爸爸没钱花了。”
　　他说出话是嘴里透出的恶臭让黎惊反呕，“你滚开，谁说你是我爸了？我爸他早就死了，我根本就没爸！”
　　黎明晓见她这么说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拳头就往她身上砸。
　　跟一年前一样，下的死手。
　　黎惊一声不吭，她早就被校园里的霸凌给磨练出来，一年内没有一天不挨打。
　　唾骂声和拳头的闷击声引来无数目光，最后是背后的学校保安出来解围。
　　黎惊趁乱逃跑出这里，黎明晓被保安缠绕，眼见黎惊就要消失在他眼前，赶紧挣脱出保安，嘴里念着：“她是我女儿，我打她天经地义。”
　　保安好言相劝，但拗不过黎明晓，最终放了手。
　　黎惊一路狂奔，脸上已经干透的血迹以及身上被衣物遮挡住的淤青，运动起来让她痛感加倍，她顾不上，反复回头确认那张令她噩梦的嘴脸是否还在身后。
　　在她又一次回头时撞到了一个人，她连喊抱歉，声音嘶哑的程度让她自己都倍感震惊。
　　那人轻搂住黎惊的肩膀，看她情绪激动，安抚问她出了什么事，需要他的帮助吗？
　　黎惊眼神的慌乱还没有彻底散去，嘴里念叨着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对方可能是看她脸上的伤严重，于是告诉她：“我家里人是医生，如果不介意可以去他家帮你消毒包扎。”
　　黎惊楞楞地，没说同意也没有拒绝。
　　见她没有说话，就当她默认，于是领着她就往反方向走，途中黎惊看见在街上寻找自己的黎明晓，她惊慌的拉紧身边人的衣袖。
　　旁边人顺着她的目光，猜到了一二，于是轻声说：“低头别看他，没事。”
　　说完隔着校服搂住她，黎惊闭着眼放轻松低下头，她整个人都还是颤抖着的。
　　那是噩梦，她不得不害怕。
　　黎明晓果真没有怀疑到他们两个，自顾自往前搜。
　　黎惊听见身边人说的“已经走了”后，才敢睁眼抬头，心脏还在狂跳着。
　　身边人开口告诉她：“我叫沈遂风，也是安市一中的。”
　　黎惊想他可能是看见了自己校服上的徽章。
　　“那人……”沈遂风没说完自己心里所想的，这也只是猜测。
　　“不重要的人，他总揍我。”
　　沈遂风没太听明白，但考虑到是她的阴影便不再问清楚。

　　黎惊跟着沈遂风来到家门口，是个独立的别墅，房周围的小花园朵朵养的很好，一看就是悉心照料的。
　　黎惊看见沈遂风在输入门密码，整个人不自在的扫视周围环境。
　　“进来吧。”沈遂风提醒她。
　　黎惊小心翼翼进门，换了鞋。
　　这时从楼梯口出来一个人。
　　黎惊只是瞟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她认识他。
　　对方是比她高一届的学长，长相俊美，五官分明端正，有棱有角。
　　他也能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高一正入学便追求者不断，但他毫无波澜，整个人冷郁的不像话。
　　黎惊没敢看他，但对方仍紧盯。
　　沈凉生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脸上的伤，与他记忆中的一个人慢慢重叠，那是他自己。
　　他觉得对面的女生被黑夜笼罩着，挥之不去的。
　　黎惊是个标志性美女，长相大气，带有攻击性的美，但这张脸上看不到青春学生该有的朝气，一脸苦相。
　　沈凉生跟她对上眼的那一刻，脸上的伤历历在目，莫名的想法涌入脑海，在这个青春期拥有无数幻想的少年，只想保护好她。

　　沈遂风误以为沈凉生看不惯外来人，便想开口解释，“哥，她……”
　　“没事，找舅妈来吧。”沈凉生只抛下这一句话，转身去了厨房。
　　在他转身离开的这瞬间，黎惊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他，他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她不会不清楚。
　　那是看同类的眼神。
　　他和自己是一类人。

　　黎惊包扎完后，连忙道谢，不好意思的开口问沈遂风需要多少医药费。
　　沈遂风看出她的窘迫，挥挥手示意不用钱，“如果你有需要，可以联系我，我能帮助你尽我所能。”
　　黎惊再次道谢，声称时间不早了，自己先走了。
　　刚走不久，沈凉生从厨房倒完水出来，“她谁？”
　　“不知道，我在路上碰到的，看她都是伤，便想着带回来让妈给她包扎一下。”沈遂风如实回答。
　　“陌生人你也敢带回家？”沈凉生语气里透着不可信任。
　　“看她挺可怜的。”沈遂风有些同情她。
　　“她不会需要的。”沈凉生丢下这句话踏上楼梯。
　　沈遂风没明白，“不需要什么？”
　　“你这份怜悯。”

　　黎惊赶回家，这豪宅离她家很远，她不敢在路上耽搁，张岚蔓还在家等着她。
　　她们搬出了那个小出租屋，去了离那儿更远的便宜小屋，担心黎明晓回到这出租屋继续骚扰娘俩，于是搬的越远越好。
　　回到家后，昏暗的灯光闪烁着，黎惊喊了几声，张岚蔓没有应答，黎惊忙丢下书包，跑进房间内，张岚蔓晕倒在床旁，手里还攥着一根红绳，是想给黎惊的。
　　黎惊再三呼喊张岚蔓，从一旁的床头柜里拿出老旧的电话机，拨打了“120”，几分钟后上了救护车。

　　急诊室内，张岚蔓缓慢苏醒，她劳累过度，心供血不足才致晕厥。
　　张岚蔓的手心还攥着红绳，她喊来黎惊，轻手的绑在她手腕上，“这是妈自己织的红绳，保你平安的，只不过不像外头卖的那么漂亮。”
　　黎惊半弯腰抱住她，然后哭了。
　　张岚蔓看不了她哭，喊她起来，“饿了，去买个吃的。”
　　黎惊擦擦眼泪，“嗯！”
　　她起身走出医院，周边的面馆等饭店都早早关了门，只有一家便利店24小时营业。
　　她走了进去，买了几个全麦面包加热，再点了自己想吃的一个炸串。
　　她站在收营台前结账，其中一排货架后走出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他走到她身边。
　　“一起算。”
　　黎惊震惊回头看他，是沈凉生。
　　“你……你怎么在这里？”黎惊惊呼。
　　沈凉生没说话，只是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
　　两个人拿完自己的东西后，坐在一旁的桌子上。
　　“这里我家很近，饿了出来买吃的。”沈凉生回答起前一段话。
　　黎惊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你呢，怎么在这儿？没回家？”轮到沈凉生问了。
　　黎惊叹了口气，摇头接着说：“回家了，妈妈晕倒了去了医院。”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这家医院在市中心，离他家还挺近。
　　沈凉生也点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黎惊吃完炸串后，掏出钱想给他，沈凉生拒绝了，“你叫什么名字？”
　　黎惊呆住，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沈凉生会主动询问起她的名字。
　　“我叫黎惊，黎明的黎，惊心动魄的惊。”黎惊声音淡淡的，介绍起自己时的语气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声音和她的长相极为不符。
　　沈凉生看了一会儿她脸上的疤，然后撇开视线。
　　黎惊见他没有再说话，就想起身离开，“谢谢你，今天你帮了我很多。”
　　“只有这次是我帮的你。”
　　“啊？”黎惊没理解他的意思。
　　“下午，是沈遂风带你回的家。”沈凉生开口解释。
　　“哦哦，谢谢你弟弟，也谢谢你。”
　　“不谢谢我舅妈？”
　　黎惊楞楞，然后赶紧道谢：“当然要谢谢你舅妈！”
　　沈凉生扯了扯嘴角，“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好。”黎惊摸了摸袋子里的面包，还是热的。
　　像自己的心脏一样，滚烫。

　　沈凉生很少失眠，他看着蒙蒙亮的天，心想着：黎明来到了。
　　他想起那张面带伤痕，却仍然屹立不倒的女生。
　　惊心动魄，描述的很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