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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鸡兔同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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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沈凉生又作为代表上台演讲,演讲的主题是“阻止校园暴力”。
黎惊隔着多个班级,明目张胆的看向演讲台的沈凉生。
他很耀眼,但他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只有沈凉生在台上演讲时,底下才会鸦雀无声,这种时候只欣赏他最好的时机。
黄华忽而发现黎惊目不转睛看着他,眼底的跳跃显而易见,嘲讽道:“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只要听见这句话的都在大笑,黎惊没有在意,这些嘲笑声对于她来说,根本就是鸡毛。
她继续欣赏,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沈凉生念完演讲,向台下看去,隔着几十号人,好像瞧见了黎惊。
就像是同类相吸,黎惊也觉得他在看自己,相视一笑。
张岚蔓还在住院,黎惊经常在放学时间去探望她,给她送送晚饭,陪她聊聊天。
张岚蔓睡下后,黎惊赶回家,路途上碰巧遇见黎明晓。
她没有先注意到他,是黎明晓喊了她的名字,黎惊抬头,凭借微亮的灯光才看清来人的长相,她扭头就跑。
不能让他追上。
她闷声绕远路跑,那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走出来一个顾客,差点相撞,她只顾着自己跑,连道歉都忘了说。
黎惊发现便利店附近有条小巷,二话不说立马躲进去。
黎明晓也紧跟其后。
黎惊被拌摔跤,手臂擦到墙,前面是死路,没地方跑了。
她偷捡起被拌倒的砖头,趁黎明晓不备,向他脑门上砸去。
黎明晓一脚踹上她肚子,黎惊没有防备,整个人后仰摔倒在地,幸亏有书包支撑,才让她没有直倒地。
她趁着黎明晓止血期间,抓住时间缝隙就动身逃跑。
还是捡起那块砖头,上边的血渍沾上她的手心。
她只觉得恶心,他的血和他人一样令人恶心。
她刚想抬手用力砸去,被人拦下。
黎惊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看见黑暗中,一团模糊的黑影替她向前挡下黎明晓的暴击。
黎明晓的拳头捶落在沈凉生的身上,他像是毫无知觉,用砖头砸了一旁的玻璃。
沈凉生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发了疯的抓起玻璃渣就往黎明晓的脑门和身上扎,一下又一下,混乱中,黎惊被打倒在地。
她从地上快速站起,慌忙中去抓沈凉生的手臂,“不要打了,住手啊!”
沈凉生终于舍得放开被打趴在地上的男人,玻璃碎片还被他紧攥在手里没有扔开,扎进手掌里的疼痛感全然消失,替代它的是被回击的麻木,被扎破时的鲜血顺着手指关节滑落,慢慢的滴溅在地上,逐渐绽开。
掉落在地上的血液犹如一条直线,从小巷的阴暗深处延伸至对面那条充满光照的街道。
黑夜的小路里只留下野猫的凄叫和男人的咒骂声。
黎惊带着沈凉生跑去对面那条街的药店门口,“你待在这里不要走,等我回来。”
黎惊没有等沈凉生答复,独自一人进了药店。
等她出来,黎惊看到沈凉生背靠在一侧的墙上,隔壁的光微照在他侧脸,一道血痕早已经凝固在颧骨周围。
黎惊回过神来,将袋子递给沈凉生,“消毒。”
沈凉生伸手想去接过,一张开手的同时,手里的玻璃碎片掉落在地上,发出“叮”的声音。
“你傻了吗?不怕扎手吗?”黎惊看不懂了,这个人是被捶到脑子了吗,玻璃还握在手上不扎手吗?
“忘了。”沈凉生尴尬笑笑,拍了拍手掌,随后将地上的玻璃碎渣往角落踹去。
两个人不怕脏的坐在其他店门口的台阶上,黎惊帮他把碘伏、纱布等包装撕开,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嘶——”沈凉生吃痛的发出声音。
“现在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黎惊紧促起眉头,拿起棉签拉过他手重新消毒。
“还不是为了救你啊。你傻子吗?遇到抢劫的不会跑啊。”
“不是抢劫的。”黎惊纠正起他语句里的错误。
“嗷,轻点。什么意思?”黎惊下手有些重了。
“那是我爸。”过了好一会儿沈凉生才反应过来,接下一句话,“就算是你爸爸,你也不会跑吗?”
黎惊沉默了,跑吗?能跑到哪里去?
随即她听到沈凉生说了一句,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一句话——“那你可以反抗啊。或者…”
黎惊抬头看向沈凉生,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月亮逐渐升高,不知道是月光还是隔壁的灯光,照的前面的少年眼睛闪亮,好似充满着无限希望。
“或者你来找我,我保护你。”
黎惊被沈凉生护送回家,她洗完澡虚弱的躺在床上,眼睛看着窗外,夜空中星光点点,犹如几小时前沈凉生的眼睛一样明亮,沈凉生说过的话黎惊历历在目。
他来保护自己。
沈凉生毫无目的地向她透露起自己的经历,那是他的童年。
年幼无知的他被人拐骗,自己的亲生父母不要他。
他历经好多个城市,路途遥远,沈凉生是个晕车的孩子,一路上他都在呕吐,但没人在意,车里弥漫着他宿食的臭味。
目的地终于到了,他被关进一座“笼子”里,暗无天日。
一心渴望自由的他想尽办法冲破这座牢笼,一年两年甚至是五年,他都等得起,只要他能重获自由。
在这期间,他磨练出毅力,趁乱逃出这牢笼,就近找到一家看起来还算是和善的人家里,请求报警。
他脸上的伤很难不让人相信他的遇难,于是联系上警察,将他送去孤儿院。
这一呆,又是两年。
他以为自己要终生呆在这里,里面的日子非常无趣,他想用以前成功过的办法再次实施逃跑计划,就在他准备逃离那天,遇上了他一生中都难以忘怀的一家人,用他这辈子所有的积蓄,都还不了。
那是沈遂风的父母。
那一年,沈遂风还没有出生。他被接走后,被取名为沈凉生。
一开始,他不愿意喊她“妈妈”,她也开玩笑似的说不愿意喊妈妈也没事,我把你从孤儿院救出来,就叫我舅妈吧。
于是,沈凉生就喊起舅妈来。
沈凉生呆的第三年,沈遂风出生了。
那年他以为,自己又一次要被抛弃,刚感受到爱意就要消失,这任谁都接受不了。
但他们没有,对待沈遂风如何,就会对待沈凉生如何,也不会因为沈凉生不是亲生的就百般照顾。
一碗水端平在他们这里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所以,沈凉生在这个充满爱意的家庭中存活下来。
五年前,沈凉生渴望自由,便想尽全力从牢笼里冲破;五年后,黎惊被迫送进牢笼。
正所谓“鸡兔同笼”。
沈凉生想:尖锐的带有攻击性的和温顺不会反抗的相处在一起,就得由强势的一方带领弱势的一方。
这被称为拯救。
所以,经历磨难的沈凉生想要拯救还在苦难中的黎惊。
沈凉生表明了自己的喜欢,可能是因为相似,可能是因为从她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想要打捞起黎惊,也可以称之为想要打捞起曾经的自己。
但黎惊不一样,因为黎明晓对待张岚蔓的态度,她害怕退缩。
黎惊没有见到过黎明晓喜欢张岚蔓时的追求,从她记事起,就只见到了他的狠心歹毒。
她有些害怕起爱了,尤其是男人嘴里说出的爱。
沈凉生理解她,毕竟他曾经也是不相信爱的。
但他幸运的遇见了沈遂风一家人,没有人抛弃他,也没有人孤立他。
但他仍在变强。
“我从小就被人嫌弃厌恶,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人会真心实意的爱我。”
“除了我的妈妈。”黎惊呢喃着,她抬眼看着天空,她好爱看星星,离她好远好远,触摸不到的。
沈凉生拉过她的手,她的手腕纤细,上头还绑着她妈妈为她求福的红绳。
沈凉生重新调整红绳,有些松了。
黎惊看向他。
星星刚还在很远的天边,现在就在她的眼前。
“现在开始,除了你的妈妈,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爱你的人。”
“可能因为你的经历,觉得从一个人嘴里轻而易举说出的喜欢太轻浮了,令你不敢相信。但你要知道,我也经历过你经历的,这不是在比惨,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因为我经历过,所以我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我愿意放下芥蒂与阴影,来疼你爱你,你愿意相信我吗?给我一次展现爱的机会。”
沈凉生说出这句话,眼底的星星仿佛跳跃出来,就在黎明的眼前。
黎惊的眼泪涌出眼眶,她的手被紧拉着,不能腾出手去擦,她好像有些被打动了,“我愿意。”
沈凉生松开她的手,替她擦去了眼泪。
“别哭了,我会心疼的。”沈凉生很温柔,他的指腹很温暖,覆在她脸上很是舒服,就像是春天来临前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