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祝信

21、鸡兔同笼

　　手术台上无影灯炽热滚烫。
　　历经几小时，手术台的女生被送往普通病房。
　　经过护士和医生的检查及输液，女生缓缓苏醒。她记不太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在看到床边泪流满面的女人时，才一点点回忆起。
　　那个女人脸上被打的痕迹清晰可见，新伤覆盖在旧伤上，显得更加狰狞。
　　女人看到床上女生呆若木鸡的神情，又控制不住的落泪。
　　“离了吗？”女生过了很久才开口。
　　“离了，离了……”女人抽泣着。
　　女生看着对面的女人眼角滑落的眼泪，瞬间想起了：父亲，母亲，离婚，家暴，鲜血，敲门声，喊叫，邻居，警察，随后就是救护车，记忆停留在这里。
　　不知何时，自己的眼角也滑落下眼泪。
　　她心想着：黎惊啊黎惊，你怎么这么弱呢，你应该带着母亲一起逃出这里的。
　　黎惊顿顿的将头偏向窗口。
　　窗外，是蓝天白云，还有一群向高空飞翔的喜鹊。
　　做一只乐观、积极向上的喜鹊也很难。

　　黎惊在彻底意识清醒后接到警察的通知，休息好片刻接受警察的指示。
　　她极力忍住大脑给她带来的疼痛，努力回想：“我记得当时我刚放学，他已经在殴打我妈了，我妈力气小没办法反抗，就任凭他暴打。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是惯犯，以前□□过人坐过牢，警察叔叔，能不能让他永久坐牢，不要让他出来，我和我妈真的经不住他暴打了，皮开肉绽的痛苦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一旁的张岚蔓听见这番话控制不住的泪水在此刻停止了，她缓了口气，随即苦声哀求警察，求他们带走那个男人，她可以受苦，但床上躺着的黎惊绝不能再吃苦了。
　　警察也是公事公办，先是安抚好了两位激动的情绪，再说出法律的规定，然后向她们保证一定会给出一个公正的答案。

　　黎惊在医院躺了有半个多月，从医院回到学校继续上学时，班级里的同学也更加变本加厉。
　　有拿胶水粘在她椅子上的、有将属于她的饭菜倒进垃圾桶里的，甚至还有把她暴力拖进女卫生间威胁警告的。
　　带头的女生拿起一把精致小巧的剪刀，剪下她其中一缕长发，“黎惊啊，你的头发有些干枯，我给你修修啊。”
　　周围传来的笑声简直抓心挠肝，“免费的哦，华姐可慷慨了，知道你家穷花不起大价钱，所以给你免费修啊。”
　　黎惊身上刚恢复不久的伤疤再次裂开，很疼，她咧了咧嘴角，顾不上那缕头发，她想冲破这堵“人墙”，但很不幸，一个人是斗不过一群女生的。
　　那几个小跟班阻挠她，合力将她推倒在地下，带头的华姐被彻底惹怒，冲上前狂扇她几个巴掌，“黎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你！你跟你爸一样是个贱货！你妈是摆设吗？管不住你爸吗？你们全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说得很难听，黎惊努力摆脱困境，听见这番话后，忍无可忍，朝她们怒吼：“你杀了我啊，你最好杀了我！我也早不想活了！那不是我爸！也别提我妈，以后再敢听见你们嘴里蹦出说我妈的坏话，你们就等死！”
　　几个女生确实被恐吓住了，几秒后，又开始拳打脚踢。
　　带头的耻笑一声，“就你这小身板，还想让我们死，再多活几年多做几个梦吧。”
　　几个人大摇大摆的走出厕所，留下黎惊一人蹲坐在墙角。
　　她身上还沾着灰尘以及来自于厕所的污水，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又绽开来，血液迅速的浸湿了部分衣服。
　　从其中一个小隔间出来一个女生，怂怂的探出个脑袋，发现无人后才敢走到黎惊面前，递出一张纸，“擦擦吧。”
　　黎惊看着那张雪白无污渍的白纸，心觉得自己早就不怕脏了，但她看着那只仍坚持没收手的女生，从她手里接过那张纸，“谢谢。”
　　“你没事吧？她们为什么打你？你不告诉老师吗？”女生发出疑问。
　　“因为我那个畜生爸□□了带头女生的妈妈，她骂我贱种，也是应该的。”黎惊语气很平淡，像是在复述一件根本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女生尴尬摆了摆手，试图想安慰她，但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后她也只是搭上自己的手安抚她的肩膀。

　　黎惊回到教室后，大家都嘲笑着她，正大光明的欺负她。
　　黎惊不顾周围人落在她身上的眼光，自顾自回到座位上，上边还残留着透明的胶水，因为教师的灯光，可以反射出一点痕迹。
　　她冷静的从课桌里抽出餐巾纸，一点一点的擦净，然后坐下，打开课本进行复习。
　　这一举动，引起公愤，其实有些问题根本不管其他人的事，但是在这枯燥无味的生活里，有点八卦总要给自己找点看头。
　　黎惊却不这么想，她希望这三年能感觉过去，越快越好，等她读完高中，就去打工，然后赚很多钱给妈妈花，她前半辈子没舍得打扮自己，天天被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小出租房里，太受罪了。
　　她要带她去重过日子，要带她享福。

　　张岚蔓年轻时是个美人胚子，黎明晓第一次看见她就喜欢的移不动眼，一系列的穷追不舍后张岚蔓终于接受了他的告白。
　　一开始，黎明晓还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只是一次偶然的赌博，让他开始陷入了“一步错，步步错”的人生。
　　那天他喝醉酒来到张岚蔓的家里，张岚蔓好心收留他，对他悉心照顾，可没想到，烂酒后的他开始强迫张岚蔓，她只是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
　　第二天一早，黎明晓看着房里的狼藉，发了疯的离开张岚蔓的家。
　　过了好几天，张岚蔓才隐约觉得不对劲，她去楼底下的小型药店买了验孕棒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正是黎明晓的孩子。
　　张岚蔓费劲多天才找到黎明晓，知道她怀孕后，他久久不能相信，他觉得自己有大把的时间还可以去潇洒，不可以栽在这一个女人身上。
　　所以他想逃避，张岚蔓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想法，直言道：“如果你敢跑，留我一个人照顾孩子的话，那你等着要不了几天，这里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光荣事迹。”
　　黎明晓没辙，只好同意了她，然后匆匆结婚，生下了黎惊。
　　好景不长，等到黎惊刚记事起，黎明晓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天天喝的烂醉回家，他不再专心工作，钱也都被他花在赌场里，一开始他死皮赖脸的留在张岚蔓家，到后来被张岚蔓一家人轰出去后，他一个人租了间小出租房。
　　张岚蔓不放心他，带着孩子跟他一起居住。
　　黎明晓的钱花完，就开始哀求张岚蔓给他闲钱赌博，张岚蔓好言相劝，换来的只有他的拳打脚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张岚蔓一抗拒他的要求，黎明晓就开始家暴行为；再到后来，黎明晓就算没有理由，他也要殴打张岚蔓。
　　这些都被幼小的黎惊看在眼里，每每当她看见鲜红的血从张岚蔓身上出现时，她就要吓哭。
　　张岚蔓擦干血迹，立刻跑去哄黎惊。
　　就这样，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张岚蔓也终于被他消磨的失去了自己对生活的热情，一天过的比一天邋遢。
　　不过好在，黎惊继承了她的长相，具有攻击性的美。
　　黎明晓一次喝醉酒后看见黎惊，就想冲上前抱住她，幸好被张岚蔓拦下，但取而代之的就是黎明晓的拳头，一下一下落在她身上，闷实的声音，让人透不过气来。
　　鲜血浸湿又覆盖，张岚蔓也开始渐渐接受黎明晓的家暴，一天到晚将自己关在小出租屋里，哪里也不去，哪里也去不了。
　　黎惊每次回想到这里，就会掉下眼泪，因为自己，张岚蔓真的受了好多的苦。
　　为什么自己偏偏就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如果没有自己，那她母亲现在说不定嫁给一个真心疼她爱她的男人，他们一家人才能真正幸福。
　　她屡次将刀架在自己的手腕上，张岚蔓恰巧撞见，惊慌失措的赶紧拦下。黎惊抬眼一看，发现她早就泪流满面，她告诉黎惊：“自己只有她了，如果你也不懂的好好爱自己，那妈妈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好留念的了。”
　　黎惊听完后只想快点长大，她要保护好自己的母亲，她要变坚强，变勇敢，变得无懈可击。
　　那她就要成为一只知更鸟，百折不挠、正义勇敢才是她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