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浣月汐

156、第154章 报仇

　　“爷爷是干嘛的？”严文康问晨光。

　　“当官的。”

　　严文康哈哈大笑：“你只要记住你爷爷是国民党，和我们不一样就行了。如果有天你回西安，千万不能把这里的事情给爷爷说，那样会给所有人带来麻烦。”

　　严文康边说边把照片放进定影液的盘子里，“你拍的这两张照片我给你装在我自己做的相框里，你就可以挂在墙上了。”

　　“我想给阿姨看。”

　　严文康转头看晨光：“行，我再洗两张出来，看什么时候有人去西安，我就把照片让人给你阿姨捎去。”

　　把照片一张一张都夹在了绳子上后，严文康带着晨光走出窑洞，送他回家。路上，严文康对他说：

　　“一会我去问你雷叔什么时候去西安。”

　　“雷叔要去西安？”晨光惊喜地问，听严文康“嗯”了一声，他又说，“我想回西安。”

　　严文康听后沉默不语，良久后叹了口气：“晨光啊，看来延安留不住你。”

　　“师傅，我，我也可以不回去。”

　　“你想回就说，只是师傅肯定是想你留在延安的。”

　　“好的，师傅。”

　　这个时候，曹茜茹已经躺下休息，高振麟洗漱完，准备熄灯时对她说：“我去看看晨光睡了没有。我不去检查，他就会在床上看画书。”

　　推开西屋的门，高振麟见灯还亮着，果不其然晓光正靠在床头在看画书，见他进来，赶紧放下书。

　　“我就知道你小子没睡。”高振麟笑呵呵地过去，坐到床沿上，“书看得差不多了吧？”

　　晓光点点头：“嗯，已经看完了。”

　　“行，我们明儿上街再去买几本，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能在床上看书。”

　　“好，我答应。”晓光躺进被窝，露出个小脑袋，“叔，你说现在晨光在干嘛？”

　　“这个时间了，他应该早睡了。”

　　“我觉得晨光想回来。”晓光眨眨眼睛。

　　“为什么这么说？”

　　“我就是有这个感觉。”

　　高振麟给他掖了掖被角：“但是晨光要是回来了，你就得回延安了。”

　　“我可以回去。”

　　“你还真是体贴弟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兄弟俩能在一起。”说罢，高振麟有些感伤，就站起来往外走，“快睡吧。”

　　那天晚上，晓光在梦里见到了晨光，那个梦很长很开心，他和晨光在延河边上放风筝，一人扯着风筝，一人举着线轴，笑声飘出好远，在他俩不远处，杨红叶一脸微笑地唱着《放风筝》。

　　***

　　这天，张孟良去到小甘的住所，拨了电话给高廷祥：“听说你找小甘的上级，我姓柳，组织上让我和你直接联系。”

　　“太好了！我手上有近期日本人调防的情报，正想要交给你们，另外还想聊些其他事情，又怕小甘作不了主，所以才找你。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今天下午四点在来今雨轩二楼。”

　　“行，下午见。”

　　挂断电话，高廷祥又重新拨了个号，对着话筒说了句：“今天下午四点，来今雨轩。”

　　对方说：“好，我会提前到的。我手里会拿一本张恨水的《啼笑姻缘》。”

　　打完电话，高廷祥看看时间快三点了，就打开衣柜，套上裘皮大衣，戴上裘皮帽，穿上靴子，对着房门扬声说：“来人。”

　　外面有声音回答：“老爷。”

　　“把车备好，我要去来今雨轩会客人。”

　　听下人答应了，高廷祥反而没有急着出门，返身坐到椅子上，点燃一根烟悠闲地抽起来。一根烟抽完，他这才打开房门出去，穿过前院去到大门口。

　　家里的庞蒂亚克车已经停在了门外，佣人见他出来，赶紧过去把车门打开，他低头钻了进去。

　　中山公园只许行人进入，车辆只能停在公园门口。高廷祥掏出怀表看了看，离约定的时间只差十分钟，他慢悠悠地推开车门下了车，又闲庭信步地向约定地点走去。

　　进了来今雨轩，他直接上到二楼，跟着服务生去到安排好的位置。

　　三点五十五分，张孟良出现在来今雨轩，在一楼大堂巡视了一圈。因为过年，又不是饭点时间，大堂的人不多，正对大门的位置上坐着两个壮汉，眼睛不时往门口瞧。尽管张孟良只是随意一睃，但还是把那两个人的样貌举动看在了眼里，于是直接转身出了门。

　　下了台阶，他加快了步子，然后越走越快。听到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回头瞥见那两个壮汉追了出来，张孟良撒腿就跑向公园门口。因为早有防备，他来时坐的黑色福特车还在那里停着，也没熄火，他抢上去打开车门：“快走。”

　　汽车“噌”地往前一冲，随后一溜烟不见了。那两个壮汉没追上，当即转身跑去上了高廷祥的车子，对司机说：

　　“跟住前面那辆车。”

　　福特车在南池子那儿转了进去，然后向北狂奔。后面紧追的庞蒂亚克来不及反应，开过了南池子才又倒回来，但是那辆黑色福特已经不见了踪影。

　　见甩掉了尾巴，张孟良大大地出口气，坐在副驾驶的小甘说：“你去了之后，我俩的心都悬起来了，深怕你中计。”

　　“这样就证实了，高廷祥以接近组织的名义绞杀我们，我们要对他采取行动。”

　　高廷祥没有想到张孟良这么警觉，居然让这小子给跑了！盛怒之下，他扇了那两个壮汉一人一记耳光，骂道：“娘希匹！居然让他跑了，这下我们完全暴露了！”

　　原地转了两圈，高廷祥拿出一张纸条，指着其中一人说：“你赶快到宪兵司令部要个搜查令，然后去电话局查这个号码在哪儿，查到了直接去抓人。不管死活，就是要把他们全部歼灭！”

　　王忠林是早料到高廷祥有这么一手，一早嘱咐小甘直接搬到煤渣胡同，暂时住在了王忠林家。

　　“高廷祥现在是在疯狂报复我们，所以我们要切断与他的联系，让他不能再去祸害我们的任何一个同志。”王忠林说。

　　“我们要锄奸，高廷祥就是我们的目标。”张孟良恨恨地说，“一定要锄掉他。”

　　***

　　高廷祥当然知道自己的处境，马不停蹄地向宪兵司令部求援。于是，很快，高家附近便埋伏了许多便衣，让人无法接近。

　　高麒麟走到院门口看看四周，然后走下台阶，往胡同口走，就看见穿着便衣的宪兵队在游弋，他折返回去，看见一辆车停在院门口西边，因为天气寒冷，车窗紧闭。他走到那辆车前，看看里面，就见车窗慢慢摇下来。

　　一个便衣用日语问：“高先生？”

　　高麒麟点了下头，用手势要他们继续，然后回到院门口，走上台阶，进门之后站在院子中间，叹了口气，这才向北屋走去。

　　“爸，我有事儿和您说。”

　　高廷祥在屋里回答：“进来说。”

　　高麒麟掀开厚重的棉门帘进屋，高廷祥看他一眼，示意他坐下。

　　“爸，咱家附近的人都是便衣？”听父亲“嗯”了一声，高麒麟又问：“我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你大哥是被□□杀了，现在我要给他报仇。这事儿你不能给人说，尤其是你妈和你嫂子。”

　　高麒麟大感震惊，不禁怔了一会，眼里泛出泪光：“冤冤相报何时了。爸您停手吧，我不想失去您。”

　　“停不了手了。”高廷祥放下烟壶，侧头对高麒麟说，“前两天就差点把那两个□□给杀了，可惜安排的两个人不得力，让他们侥幸逃脱。这今天又约一个□□在来今雨轩见面，还是被逃掉了。现在这样，就只能走下去，不是我死，就是他们亡。”

　　说罢，高廷祥转头，视线落在全家福的照片上，叹了一口气。

　　高麒麟眨巴了几下眼睛，说：“爸，我来接手大哥的事儿吧。”

　　“原本我就是这意思。”高廷祥眼睛没有离开那张全家福，说，“可你不是想去上海做买卖吗？”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愿意接手家里的买卖。但希望您把我的话听进去。”

　　“你说吧。”高廷祥突然感觉自己真是老了，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高家不能败……”

　　“您听我的，卖掉一些家产，您和我妈去香港定居。”

　　“我不走。”

　　“您必须走。我不想看见您被□□……”高麒麟把那个死字咽下肚子，说，“我在北平一定会把家里的生意打理好，不是还有黄管家在吗？他会协助我，您安心去香港，安享晚年。等时机成熟，我也会去香港的。”

　　“你改变主意肯接手家里生意，就是想要我走？”

　　“对，你们这样打打杀杀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高廷祥听罢高麒麟的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我考虑一下，明儿回答你。”

　　“爸，这事儿不用再考虑了，就按我说的办。”

　　见小儿子一改以往的温和语气，把话说得坚决果断，高廷祥不禁转头看他。

　　高麒麟说：“您听我的，不会错。”

　　高廷祥把手放在两腿膝盖上，然后撑着膝盖站起来，说：“一是我不甘心就这样走，二是我担心你经验不够，把家里的生意做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