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浣月汐

157、第155章 怀孕

　　“爸，现在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死我活。这么些年，几大阵营你杀我，我毙你，已经司空见惯了。我知道您想给大哥报仇，但是现在时机不成熟。您也知道自己不安全，说明还不到报仇的时候。大哥要是在，他一定不想您像现在这样，过着不踏实的生活。”

　　高廷祥低头看着地面，想了想，微微点头。

　　“黄管家一直在咱家，很多生意上的事儿他门儿清，有他再加上我，我们高家败不了。”高麒麟继续劝说。

　　高廷祥抬起头，迈开脚步，在屋里踱步：“以前让你打理家里的生意你不肯，现在你是自告奋勇要接手家里的生意，我很高兴，我就是要走也要等你上手后才能走。”

　　“您还信不过黄管家？信不过我？”高麒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您还不知道，唐伯伯一家后天就去香港了。”

　　“这么快？”高廷祥讶异地看着高麒麟，“老唐怎么没给我说？”

　　“我去给他们拜年，唐伯伯告诉我的。所以，您去香港还是有朋友的。他们是先在香港待一段时间再去美国。我觉得您和我妈也应该这样，如果局势不好，我会出去找你们。”

　　“去了美国，要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您不得不走。您也知道您已经做了汉奸，现在脱身比晚脱身要好。”

　　“我做汉奸也是为了这个家。”高廷祥声音提高了，对高麒麟说，“我要不和日本人来往，就这些年这形势，咱家生意也做不到现在这个光景，更别说送□□的那些物资去延安了。”

　　“但您最后完全去依靠了日本人。”

　　沉默了一会儿，高廷祥又说：“现在我是也能体会‘一失足成千古恨’这话的意思了。”

　　走到挂全家福照片的那面墙前，高廷祥再次细细打量着照片里的每一张面孔，悠悠地说道：“要走也要等到清明之后。我让老金把你大哥的遗体运回来，安葬在高家祖坟地里。刚好利用这段时间，我把人脉交给你、哪些要处理的家产处理了，哪些是需要你打理的，我一一交代给你。”

　　***

　　在高振麟看来，有晓光在身边的日子，时间转瞬即逝，转眼便迎来了春天。

　　三月底的西安气温已经逐渐升高，但依旧是初暖乍寒时节，春风温煦，吹得杨柳如烟，吹得大地春回，吹得草色渐渐泛青，也吹得院子里移栽过来的两株绣球也都抽了嫩绿的新叶。

　　这天，曹茜茹起了床，推开窗户一看，外面阳光晴暖，和风习习，突然就决定不去上班，便打电话到站里给自己和高振麟都请了假。晓光刚转了学，还没开始去新学校。

　　“今儿天儿好，我们出去走走。”曹茜茹说，“正好可以带着晓光去踏青，还可以放风筝。”

　　“好，我去站里借辆车，索性我们去远点。”高振麟附和着。

　　汽车行驶在已经泛青的田地边，三个人纷纷透过窗户向外瞧，阳光下，一望无际的麦田泛着茁壮的青绿，直绵延到远处的山脚下，像极了一匹铺展开来的碧色绸缎。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晓光觉得不过瘾，干脆摇下车窗，把头伸出去，嘴里发出“唔啊，唔啊”的欢快声音。高振麟见状忙说：

　　“把头收回来，这样危险。”

　　晓光听话地缩回头，却又把手伸出窗外去感受春风的和煦。

　　车又开出一段距离，高振麟才找到一个平坦些的地方，又看到不远处有个很高的古墓，于是就停了车。

　　下车后，曹茜茹仰起头、闭上眼睛，任阳光洒在自己的身上，微风拂过脸颊，生出一阵舒服的痒意，脖子上的丝巾也随风飘荡着。她正感觉美美的，忽觉胃里一阵翻腾，忙掩了口弯下腰，却只是干呕了几下。高振麟见状走过去问：

　　“这几天没吃药？”

　　“嗯，见好一些我就没吃药了。”

　　话刚说完，曹茜茹就又呕起来。她拿手绢捂住嘴，背转了身体，这样呕了好一会，待缓过来，她直起腰说：“好了。等回家就吃药。”

　　高振麟拿出一张毯子铺在地上，又放上个软垫，让曹茜茹坐在垫子上，又给她倒了杯热水，曹茜茹温柔地笑着接过水杯。

　　晓光拿着风筝在地里跑着，嘴里依旧发出“唔啊，唔啊”的声音，高振麟跟过去拿过线轱辘向后退，然后让晓光再跑两步放开风筝。飘飘悠悠，风筝慢慢飞了起来，高振麟叫晓光回来接了线轱辘，然后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嘴里不停地说：

　　“放线，放线，让它飞得高高的。”

　　眼看着风筝高高飘在天上，高振麟这才放手，让晓光自己去玩。

　　转过头，看曹茜茹的脸色不太好，高振麟关心地问：“还是不舒服？”

　　“现在好多了。”曹茜茹的手下意识往小腹上一放，有些迟疑地说，“好像不是胃的问题，好像是……”

　　“怀孕的感觉？”没等她说完，高振麟就接过话来。

　　见她羞赧地点头，高振麟高兴得直搓手：“是吗？太好了，太好了！”

　　“我有点恶心，还感觉有些乏力、头晕，就是淑珍说的怀孕时的样子。”

　　听了这话，高振麟激动起来，站在曹茜茹身边就唱起了《放风筝》：

　　三乃哎月咿哎里来咿哎，

　　是哎清哎明哎哪咿呀呼嗨；

　　姐姐那个妹妹要去踏青，

　　哪啊哈捎带着放哎风筝。

　　哎哪咿呀嗨呼嗨，

　　……

　　晓光听见高振麟唱歌，就转身朝着这边大声说：“叔，你唱得不好，还是弹三弦好听。

　　“叔没带三弦，你就凑合着听吧。”高振麟笑道。

　　晓光又说：“姨可以唱。”

　　曹茜茹说：“我记不全歌词。”

　　“没事儿，你跟着我唱。”高振麟说。于是，高振麟和曹茜茹一起再唱了一遍《放风筝》。

　　一时间，欢快的歌声和着笑声飘到了远处的山顶上。

　　三个人甚少郊游，这一次又有喜事，高振麟特别开心，直玩到了太阳偏西。高振麟看看时间，朝着不远处叫：“晓光收线吧，我们回家啦。”

　　“我还想再玩会儿呢。”

　　“下次再接着玩吧，今天你姨不太舒服。”

　　于是晓光懂事地收了线，拿着风筝往回走。

　　上了车，闻到汽油味，曹茜茹又呕起来。于是高振麟加快了车速，很快进了城里。

　　“我们先去看看中医，让郎中把把脉。”

　　说完这话，高振麟不由想起白庚善，转头看到曹茜茹抿着嘴也在回瞧自己，便道：

　　“要是白郎中在就好了。中医吧，还是得看熟人才好。”

　　“家附近的董郎中也行的，淑珍就一直在那儿看病呢。”

　　很快就到了高家附近，高振麟放慢了车速，在董郎中诊所门口停下。正在给一位太太把脉的董郎中听到动静抬起头，便看见高振麟下了车，去替曹茜茹开门，便说：

　　“您二位来了？先坐一会，我给她看完就给你们看。”

　　高振麟就和曹茜茹坐到长条凳子上等候。

　　董郎中给那位太太把完脉，手上开着方子，说她着寒了：“眼前是换季的时候，要注意早晚的温度。”

　　方子写好，董太太从里间出来，打过招呼后拿了方子去柜上抓药。

　　曹茜茹起身去到桌边坐下，把袖子卷起来，露出手腕放到桌上，让董郎中把脉。伸指在曹茜茹手腕上一搭，不过片刻，董郎中就笑了，示意曹茜茹再伸左手。两只手都把完脉了，董郎中说：

　　“恭喜高太太，您是有喜了。”

　　因为有外人在，高振麟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董郎中，那意思是“真的吗？”

　　董郎中点点头，又说：“恭喜高先生和高太太，确实是怀孕了。”

　　曹茜茹羞赧地一笑，然后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问：“我需要注意什么？”

　　“主要别累着。您身子有些虚，多注意休息和吃得好一些，把身子调养好，就不会有问题。”

　　曹茜茹谢了董郎中，站起身来，和高振麟一起走出诊所。高振麟打开车门让曹茜茹上车，却听她说：

　　“你们开车回去吧，没多远，我走几步。”

　　看着她笃定的眼神，高振麟只好点头：“好。”

　　曹茜茹难掩满心的欢喜，往家走的脚步有些轻快，意识到走得快了，她强行按捺着内心的激动，把脚步放得平稳了些。她决定，回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母亲，告诉她这个喜事。

　　刚走进巷子，她就看见齐淑珍在门口张望，一看就是在等她回来。曹茜茹笑意吟吟走过去，齐淑珍走下台阶迎她：

　　“怎么看完郎中不急着回家呢？”

　　“消息来得有些突然，我想自己缓缓，不要太过激动，怕对孩子不好。”

　　齐淑珍笑起来：“傻丫头，你的高兴劲儿是会传递给孩子的，自然对孩子有益。”

　　俩人刚迈上院门前的台阶，正好遇上一脸担忧地走出来的高振麟。他见了两人这才放心，等曹茜茹她俩进了院子，他关上院门，才跟在她们身后走到堂屋，三人围着桌子坐下。

　　齐淑珍说：“茜茹身子弱，得好好补补，养得康健些，对大人、小孩儿都好。”

　　高振麟说：“这段时间你不用去站里，就在家歇着。”

　　“没事，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淑珍不是说怀了孩子，应该多动动，免得分娩的时候不顺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