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浣月汐

107、第105章 接受

　　脑子里虽然想着这些，金老板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高兴给高振麟打电话，让他来金鑫布庄一趟。过了大概一个小时，高振麟来了，金老板连忙把他招呼进家里。

　　高振麟看金老板的脸色：“您是家里有喜事了？看你脸上都是喜悦之色。”

　　“应该算是吧。”金老板笑眯眯地一直看着他。

　　这让他一时迷茫起来：“我的？”

　　“是的，少爷，我想给你做个媒。”金老板脸上笑容更盛。

　　高振麟一听是这事，自是不想答应，可又不好马上拒绝，正踌躇间，却听金老板继续说：“您看茜茹小姐怎样？”

　　果然是撮合自己和曹茜茹的事情，高振麟犹豫了片刻，道：“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扯上男女之事就别扭。”

　　“您这么想，如果您和茜茹小姐在一起，那晓光和晨光不就有了一个完整的家了吗？”

　　这话似乎有些说服力，让高振麟觉得是应该考虑一下，就算不为自己，为了让这俩可怜的孩子有个家，也值得去琢磨琢磨。

　　“您说的很有道理，不过，给您说实话，我心底还是想念着杨红叶，可能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她。”说到这里，高振麟顿了下，又道，“我还有一个顾忌，那是我没法给您说的，所以，这个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

　　谢绝了金老板的好意，高振麟想要在自己的感情世界中任性地生活，而他所提到的顾忌，便是作为一个不在册的共/产/党史，他无法接受一个军统身份的曹茜茹。

　　***

　　秦思明和阎纳的婚礼是在十月十号双十节那天举行的。

　　高振麟没有去约曹茜茹，而是叫上了薛吉结伴同行。曹茜茹则是跟着曹天浩夫妇一起赴宴。

　　结婚场面盛大华丽，阎家在充分展示经济实力的同时，也向外人表达了对秦思明的重视。

　　看着台上身着礼服的秦思明和阎纳，跟薛吉坐在一个角落的高振麟不禁想：要是自己当初不离开延安，现在是不是也该和红叶结婚了，也会有这样的一个婚礼。当然，在延安举行婚礼不会有如此奢华的排场，但一定是隆重而又热烈的。

　　想到红叶，他便不免有些黯然神伤。和婚礼气氛形成强烈反差的心情，使得他很想站起来离开，但他心知不能这样做。否则，他的情绪就会暴露，进而无法掩盖他忘不了杨红叶这个事实。

　　如坐针毡。

　　周围一个个坐在喜宴上的人影像一道道困住他的墙，就连那些鼎沸的人声也似千万根极细的针，要往他的脑袋里扎一样。

　　他终于硬着头皮支撑到喜宴结束。

　　走出西安饭庄，高振麟长长舒了一口气，放眼望去，秋日的夜空澄净，繁星漫天。

　　他转头对薛吉说：“终于结束了，在里面太闷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薛吉说，“但是我们还是要往前看。我想杨姑娘在天之灵一定不愿看到你生活在回忆中，沉缅于往事不能自拔，她必然会希望你找到自己的幸福。”

　　高振麟叹了口气，抬起头，寻到夜幕上的最亮的那颗星，定定看着。

　　“你可以在心里一直怀念她，但我们活着的人要有自己的生活。”薛吉说。

　　身边不时有轿车开过，都是那些参加完喜宴返回的宾客。

　　沉默了片刻，高振麟把手搭在薛吉的肩上：“确实是这样的。”

　　俩人在街口分手，各自上了人力车离开。

　　高振麟坐到西安站附近下车，绕弯去了二嫂那里，准备收报。

　　见他脸色不太好，二嫂就帮着挪开柜子拿出电台，放到桌上。看看还没到时间，高振麟就把电台打开，坐着等待。

　　“你去参加秦思明的婚礼了？”二嫂问。

　　高振麟点头：“不想去，但不得不去。”

　　“都是为了工作。”于和林理解地道。

　　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笃笃，笃，笃笃笃。”

　　听出这是齐淑珍的敲门暗号，二嫂赶紧去开门。

　　齐淑珍进来，见高振麟准备工作，便过来坐在他对面：“我有几句话，给你说了就得回去。”

　　看到齐淑珍有些严肃的表情，高振麟也不由坐正了：“您说。”

　　“你考虑过和茜茹的事情吗？”

　　高振麟很惊讶，“她是军统，我是延安派来工作的。”

　　“就是为了工作，我才郑重和你说这件事。”

　　高振麟沉默了一会儿，见齐淑珍对自己点头，迟疑道：“真的要考虑吗？还是单纯为了情报收集工作？”

　　“别忘了你是在军统系统工作，到目前为止还没完全获得信任，红叶同志走了，这是我们不想看到的事情，知道你还没走出来，但你就应该考虑下一步如何在军统站稳脚跟，不让他们一直怀疑你。”

　　“那，为什么是曹茜茹？”高振麟内心依旧挣扎。

　　“因为我了解她。”齐淑珍说，“而且你对她也比较熟悉，有一定的感情基础。”

　　高振麟垂下眼帘，心知这话没错。他虽然一时不能接受这个提议，但是既然齐淑珍提出来了，以他对齐淑珍的信任和了解，他相信这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但……他还在踟躇着，却听齐淑珍又说道：

　　“其实，抛开政治立场和阵营的不同，茜茹是个好姑娘，也是一个可以培养感情的人。”

　　高振麟抬眼看向对面：“这个计划，能给我几天时间消化一下吗？”

　　齐淑珍点头：“这种事当然要你愿意才行，如果你确实不能接受，我们也只能考虑其他的计划了。但我要对你说实话，目前来看，这是仅有的计划。”

　　听了这话，高振麟不再犹豫：“那我接受这个‘工作’。”

　　***

　　杨红叶牺牲后，北平地下党王忠林这条线便再次回到“休眠”状态，只有孙光耀还继续不时把日军动向的情报传递给王忠林，再由王忠林交给豆瓣胡同的小周，发给延安。

　　直到十月中旬，延安发来通知让他们恢复工作，王忠林才把大家“唤醒”。

　　这天，小谢过来找王忠林，两人坐在桌前谈目前的工作和形势，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都挨个梳理了一遍。说到兴奋处，小谢摩拳擦掌，似乎蛰伏太久，现在终于可以再展拳脚了。

　　王忠林了然地笑笑，刚好一片银杏叶掉落下来。王忠林抬头瞧去，只见那一树的金黄，映着深秋碧蓝的天空，分外显得秀色昳丽，这时是北平最美的季节。平日居然没注意到这抹颜色，王忠林一时有些出神。

　　一阵风吹过，又有几片黄叶如仙子曼舞般缓缓飘落，王忠林望着叶子飘悠着落向地面，道：“算算时间，5号院那个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小孙还没查到高亚麒的情况。”

　　小谢说：“是不是何淑媛为了保命乱咬高亚麒一口？”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何淑媛是个胆小鬼，叛变就是为了保命，她说高亚麒挟持她多半的也是为了保命。”王忠林转头看小谢。

　　“如果这样的话，只有我和孙光耀去过木拐胡同17号，那我觉得孙光耀有嫌疑。老徐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被放出来，这是否和孙光耀有关呢？”

　　王忠林问：“那刘孟璞和高亚麒呢？”

　　“他们俩都对木拐胡同并不知情。”小谢突然顿住，思索了下，又道，“也不对，如果敌人知道红叶同志住在17号，也不用挨家挨户去搜查了。这么说，那就是不知红叶同志住所详情的人反倒更有嫌疑了？”

　　说罢，小谢却又摇了摇头，似乎拿不准到底是怎么个理论。

　　王忠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过了片刻，道：“从现在开始，你恢复和同志们的联系。”

　　小谢听罢站起来：“行，那我回去了。”

　　站在院门外，目送小谢走远了，王忠林转身回到屋里，拨通了孙光耀的电话：

　　“你表哥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需要再次手术。只是，还是手术费不够。”

　　“那我下班给你送钱去。”孙光耀说。

　　放下电话，王忠林信步走到院子里，在银杏树下的鱼缸边停住了脚步，见水中鱼儿向他游过来，便拿起旁边的鱼食，抓了几粒撒进缸内。看着鱼儿欢快地进食，王忠林的眉头仍然不能舒展。

　　放下鱼食袋，王忠林拿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再转眼瞧向院门，却并不见人影。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孙光耀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

　　招呼孙光耀坐到桌前，王忠林定定看着他：“情况怎么样？”

　　“我一直在查高亚麒，到现在还没看到关于他的文件。”孙光耀说，“会不会是何淑媛陷害他的？”

　　“倒是也有这种可能性。可到底是谁把敌人带到木拐胡同的。”王忠林说，“事实上，去过木拐胡同的，除了我，就只有你和小谢。”

　　“您怀疑我？”孙光耀显然有些惊讶。

　　但王忠林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那么定定看着孙光耀：“老徐现在还被关着，这很不寻常。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说到老徐，我正要跟您汇报，他的情况很不妙，我从大佐那里听到说，可能最近就要杀他。”

　　王忠林眼睛睁大：“肯定吗？”

　　“可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