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疾》苏十一娘

10、上值的第二天（2）

　　面对萧宁宁的恐吓，俯下身子正要拿珍珠粉的顾青姝身子一僵。

　　“也不知道，顾大人看到顾二娘子血淋淋的玉手会有什么感想？”萧宁宁继续说着吓人的话。

　　吴琦看到脸色显然白了一个度的顾青姝，正要开口，就已经被萧宁宁一个眼神制止。

　　顾青姝听着萧宁宁的恫吓，跪在了地上：“还请殿下宽恕。”

　　“宽恕？你的意思是你并不会妆点，是在骗我？”萧宁宁极美的脸上，秀眉微蹙：“来人。”

　　吴琦和秋桔见公主动了怒，齐齐跪下，吴琦道：“殿下三思。”

　　“三思？不过一七品小官之女竟然敢在我跟前放肆，就算我把人给了废，我看她顾家能说什么？”萧宁宁的脾气说来就来，“她”转身挑起顾青姝的下颌，看着她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眼神中透出来的惧意：“不过，在把你废了之前，我得先把你的手给剁了。”

　　顾青姝自是害怕，她完全不知自己在何时惹到了这位，嘴几度张了张，最后竟没说出半句话。

　　“殿下，后花园出事了。”冬梅匆匆进来，看到殿内跪着的三人，很淡然地向萧宁宁行了礼。

　　谁不知她家公主的情绪阴晴不定，好时赏个百两都不是事，坏时一顿板子，不过是随口一句话。

　　“孙润人呢？”萧宁宁放开顾青姝，从怀中取出帕子擦了擦手，随后把帕子丢在了她身上，起身离去。

　　“奴不知，前来禀明的是小穗子，神情慌张得很。”冬梅垂着眸，跟在萧宁宁身后出了祥云殿。

　　萧宁宁一走，殿内的气压瞬间消散。

　　吴琦哎呦了一声，坐在地上，看向顾青姝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出声安抚道：“殿下这人就那样，阿姝姑娘不必害怕。”

　　“吴琦。”秋桔一击凌厉的眼神给过去，目光则落在了顾青姝身上：“殿下，岂能是你能议论的。在殿下身边当差就该想清楚，干的既是伺候人的活，就得时时刻刻准备面对着主子的怒意。主子生了怒，先问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而不是想着主子如何。”

　　秋桔说完此话，站起身来跟了出去。

　　吴琦却满不在意，拉着顾青姝起了身：“咱们也去瞧瞧。”

　　“多谢公公。”顾青姝站起来时，才知自己软了腿。

　　前世她有幸见过公主一面，得过公主的一丝回报，理所当然把公主当做是仙子一般的人物。

　　现在的情况显然在告诉她，公主或许并不非她所想的那般良善。

　　吴琦笑了笑：“多大点事。”

　　他是不会得罪人的。

　　毕竟没人保证今日的乞丐不会是明日的状元郎。

　　*
　　后花园。

　　公主府的后花园自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府邸可以比的，就所占据的面积就足以是顾家宅子的两倍大，水榭楼台，旋转的筒车带动着假山流水，荷花池中停着一艘精致的小舟，秋初的荷花尚还开得盛，更不用提各类名贵的名贵娇花。

　　萧宁宁一袭青衫坐在八角亭台中，婢女环绕，在月白色帷幔随风飘荡，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亭台外传来的阵阵惨叫声叫人心里发憷。

　　顾青姝跟在吴琦的身后往亭台走去，走近了才看得清楚，地上躺着一个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男人。

　　“机会已经给了你，若是不说出指使你的人，你家的几口人也该入府了。”站在一旁的孙润替萧宁宁开了口。

　　地上的男人吐了一口血，仍然不肯松口：“不，不可能，他们已经把人都给送走了。”

　　“送走？谁能逃得出我的掌心，不过是个贱奴，还以为自己值得人花费这个时间？”萧宁宁若不是闲来无事，这种事他才没得乐趣。

　　顾青姝已经站在八角亭台外，也不知是吴琦已经习惯这种场面，还是有几分故意，竟然叫她就站在那男人身旁，鲜红的血如小溪顺着青石板的缝隙流向各处，她感觉心跳不知不觉已经提了起来，呼吸却逐渐变得不那么顺畅。

　　男人意识似乎有些迷糊，在他昏过去之际，一旁端着水的护卫直接朝着他泼了过去，另外一位手持着长杖的护卫一下一下的落在男人身上，力度把握得很好，既不会把人打死，亦不会让人昏睡过去。

　　但男人连喊叫的力气都没了，只是用极为怨恨的眼神看向坐在亭台内的萧宁宁，似乎想将“她”千刀万剐。

　　萧宁宁浑然不在意。

　　没一会儿，一个带刀的护卫小跑着进来，凑到孙润耳边嘀咕了两声，从怀中取出一方白色手帕。孙润又转而把消息传给了萧宁宁，把帕子递给“她”。

　　“给你机会不珍惜，现在我可没这个耐心了。”萧宁宁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朝着瞪着“她”的男人走去。

　　“她”在离男人两步远的距离处蹲下身，“她”展开手中的那方素净的白帕子：“这帕子识得否？”

　　男人的瞳眼瞬时放大，显然不敢相信：“你，他，他们......”

　　“说你蠢，你还不信。”萧宁宁说完此话，站起身来，一把拔出拿着长杖护卫腰间的刀，双手握着刀柄，径直朝着男人的背上扎了下去。

　　血花四溅，有一滴飞溅在了萧宁宁的脸上，“她”侧过脸看向顾青姝，朝着她歪嘴一笑：“这就是对我心怀不轨之人的下场，顾二姑娘可要做好准备了。”

　　顾青姝对上萧宁宁邪魅的眼，往后退了一步，惨白的脸上亦沾上了血水，她腿软得险些跪在地上。

　　在她眼中此刻的萧宁宁宛如一位疯子，脸上似乎青斑就是地狱的象征，哪是她心目中最为尊贵的公主殿下。

　　她听着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强忍着反胃的冲动。

　　前世她知道宋雪妍杀了宋芝，她也知道她是被宋雪妍所害，但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一个人可以这么轻易的死去。

　　是不是像她们这样人，就能如同蝼蚁一般随意杀掉。

　　是否只要挡了旁人的道，她们就该死？

　　萧宁宁脸上满意的笑还没有上扬，就看到顾青姝前一刻还满是惧意的眸中已经冰冷一片，透着深入骨髓的恨意，明明还含着泪，身子还发着抖。

　　“晦气。”

　　萧宁宁留下一句，直接离开了后花园。

　　直到午膳时，顾青姝才从冬梅口中得知事情起因经过。

　　“殿下的身份在这里摆着，总会有人想要害他，不是找人刺杀，就是下毒，这次又换了一个法子，买通了负责翻修后花园的匠人在土里埋脏东西。”冬梅说得很是轻巧。

　　顾青姝看着碗中白花花的米饭，再看着那一碗红芥菜没有半点食欲，满脑子都是男人被抬走后，地上留下的一摊血迹。

　　“你不吃？”冬梅看着她完全没有动筷子的打算。

　　冬梅大饼脸，体胖，才三两句话她碗中的饭已经没了。顾青姝没有胃口，直接把碗推到了她的跟前：“你吃吧。”

　　冬梅也不跟她客气，直接就着她的碗吃了起来：“你不知道在你来之前的那位妆点娘子是真的可怜，死前也一顿都没吃上，就被殿下给......”

　　她往脖子上一抹。

　　顾青姝脸又白了：“你慢吃，我去外面待一会儿。”

　　冬梅耸了耸肩，继续吃饭。

　　刚巧秋桔回来，同顾青姝擦肩而过，看到她苍白的脸，瞥了眼屋内的冬梅，也能把情况猜个七七八八。

　　但她不会多嘴，谁知道顾青姝明日会不会来，何必多费口舌。

　　*
　　顾青姝坐在长廊椅上，趴在栏杆上看着水缸中的一朵白莲下竟还藏着一条小金鱼在游来游去。让她不由想到了自己，她何尝不是一条被困住的金鱼。

　　跳出水缸外看似有天地，实则也无路可行；留在水缸内，若不计较水缸的大小，倒也有几分自在。

　　前世的仇她不可能放下，家人各自的追求，她毅然不能自私阻断，那么唯有拼一把。

　　既然公主并非良善之人，刚好她也不想做善人。她要留在公主府，她要助公主，也要公主能助她。

　　转瞬间的事，顾青姝已经下定决心，她坚定朝着祥云殿而去。

　　*
　　殿内，萧宁宁用着午膳，吴琦和春花在身旁伺候着，“她”半点没有因着早间杀人的事影响到食欲。

　　“殿下，这道厨房新作的消灵炙如何？”吴琦弯着身子，伺候得殷勤。

　　他把一块小麻饼切开，把消灵炙中所含有的羊肉粒和青椒粒夹在其中，放在萧宁宁小盘之中。

　　萧宁宁瞥了他一眼，拿起麻饼一口咬了下去，羊的腥膻味已经除去，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配上青椒倒是也开胃。

　　吴琦见公主吃得还算满意，又上手做了一块，心下默默将此记了下来。

　　这道消灵炙用的是上品羊肉，一头羊仅四两肉可用。厨房也是费尽心思，谁都知道他们的主子挑食得很。

　　“殿下安。”

　　顾青姝进来时，萧宁宁正在吃第二块麻饼，闻声眉头微蹙，瞬间觉得手中麻饼不香了，丢进了盘中，示意吴琦将膳食撤下。

　　吴琦看向顾青姝免不得有几分埋怨，却还是乖觉叫人把膳食收了下去。

　　“顾二姑娘是来向我告辞的吗？”萧宁宁起身净了手，春花适时把帕子递上。

　　萧宁宁示意人退了出去。

　　顾青姝跪在地上没有动，听到萧宁宁略带讽刺的话也不意外，毕竟她今日见到的意外已经太多了。

　　“殿下，我并非是来向殿下告辞的，而是恳求殿下让我留在府中。若是殿下愿意，我愿意为殿下万死不辞，只求他日殿下能护下顾家一二。”

　　作者有话说：消灵炙为唐朝一道菜，用羊肉制作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