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玫瑰》不枯苏

3、赔罪

　　“你什么意思？”谢大妈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沈澈同样脸色大变——这种事可由不得她乱说。他向前大跨两步，想把这个奇怪的人赶出去。
　　相比于沈澈，沈绿竹却只是紧锁着眉头，静静待她继续说。

　　女人侧身往后退，避开沈澈的动作。
　　她眼底的嘲讽更深：“你刚刚的表现不是也能看出来吗？小黑很不喜欢你儿媳，每次你儿子和儿媳来家时，小黑是不是会冲你儿媳的肚子一直叫？你以为他在叫什么？他在提醒你们这对可怜母子啊。”

　　沈澈忍不住了，再次大跨步站在女人面前，低声警告：“你如果和谢大妈私下认识，就回去好好和她沟通，如果是故意来闹事的话就快离开医院。”
　　女人深邃的眸子定定看了沈澈一眼，随即又笑了，冲谢大妈挑眉：“那我走啦？”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女人和自己素不相识，却知晓儿媳妇怀孕的时候和小黑关系不好的事。谢大妈怎么也说不出让她离开的话，低头想了几秒后开口：“美女，我们出去聊吧。”
　　“借你们大厅的沙发一用。”女人抬掌一挥。肩头挂着的红色薄纱滑落了些，露出半截白皙的肩膀，自己却毫不在意。
　　沈绿竹皱了皱眉。
　　虽然人家怎么穿衣服和她没关系，但众目睽睽之下，沈绿竹还是不可察觉地侧身，微微挡住了其它人频繁投来的目光。

　　女人注意到，朝她眨眼：“怎么？不让人家看我。”
　　“你这样引人注意，会耽误人家工作。”
　　“噢。”女人看着心情很好，留给沈绿竹一个纤纤背影，带着谢大妈走到了大厅的沙发。她坐下后才又朝沈绿竹招手，“要不来旁边管着我呢？耽误别人工作就不好了。”
　　不管如何，小黑既然在梦里告诉她一些事情，她就不想直接放着这事不管。

　　沈绿竹去倒了两杯水，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放好，接着默声站在一边，示意两人不用管她。
　　弯腰放水的时候，女人看了眼她的手腕。
　　因为皮肤白的原因，那个玉镯在灯光下显得分外冰透。

　　“猫，天生的开悟者，能辨善恶。小黑在第一次见到你儿媳的时候就知道她肚子里有孩子了，同时，也知道那根本不是你家的种。”女人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拿起一杯茶轻抿了下杯沿。
　　这时谢大妈也不反驳，直勾勾盯着女人，等她继续说。
　　“他本不该管这些事，但他拿你当奶奶。你省吃俭用，经常每天只吃一顿饭，省下来的钱给儿子买房，给儿媳买礼物。你以为他们孝顺、知恩图报，逢年过节就回来陪你，但你哪晓得，在你看不见的时候，他俩骂你可从来不避着小黑。”

　　“他们骂我做什么呀？我对他们不是很好吗？”
　　女人懒懒“啊”了一声，裙下的两腿交叠翘起二郎腿。
　　“不信啊？给你儿媳打个电话问问呗。你对他们好，他们还嫌你外面扫完地回来给他们做饭脏，嫌你留下的钱少。”她讽刺地从鼻息里发出冷哼，“猫如此难训，都能待你如亲人，他俩倒真是连畜生都不如。这下你儿子也遭报应了，老婆怀着别人的娃，他反倒还乐意高高兴兴养着。”

　　沈澈关上观察室的门，目光一一扫过大厅的几人，见沈绿竹在一旁看着，就放心地回了办公室没再出来。
　　沈绿竹听到这里，薄唇越抿越紧。

　　女人轻咳了两声，好像嗓子不太舒服，一口将茶水饮尽，然后转过身看沈绿竹。她笑脸盈盈，眼尾泛着勾人的神色：“帮我再添些茶行吗？”
　　沈绿竹面无表情地转身，片刻又回来。

　　女人待她回来在杯里重新添满茶水后，又喝了一口，才继续说：“你肯定想问，这些和小黑这次的意外有没有关系，我只能告诉你，有也没有。”
　　“什么意思？”

　　女人频频偏头，用余光看沈绿竹，最后终于没忍住拉了一把她的手腕。
　　沈绿竹没有准备，踉跄着倒在沙发上，迷茫地看过来。

　　“听就坐下好好听，站着多累。”女人很快就松开了她，看起来只是顺手做了个没放在心上的小事，继续说。
　　“小黑恨他俩，恨不得挠花那俩人。他也恨那肚子里的孩子，明明跟你没半点关系，却还得让他成天看着，看着你苦了自己专门去买金，就为了给那孩子亲手编手串。可他有良心，他知道要是伤人了你也不高兴，他就想着咬烂你打算编手串的红绳，至于后来吞进了肚……也只是可惜猫的天性，他咬着咬着玩心一起，出现了意外。”

　　沈绿竹调整好坐姿，安静地坐在一边听她讲。
　　女人手臂抬起搭在沙发沿上，指尖慢慢捻着：“我说实话，小黑这回挺不住。”

　　谢大妈垂头丧气，对女人的话没半点怀疑：“为什么啊？不是做了手术取出来吗？”
　　她求证的目光看向沈绿竹。
　　沈绿竹于心不忍，却也实话实说：“一开始可能休息一段时间没什么大碍，可这拖了两天才来取，他不停吃又不停吐，伤害肠胃，现在情况就危险很多了。”

　　头顶的灯光好像变得晃眼，谢大妈头脑发晕，巴巴看着沈绿竹，眼眶里泪水不停打转：“那怎么办啊？你们医院不是能救他吗？你想想办法。”

　　沈绿竹看见谢大妈眼神渐渐已经开始无法聚焦了。
　　这是宠物医院，人要是在这里昏倒就出大事了，沈绿竹连忙看向身侧的人。
　　只见她兴致缺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沈绿竹立刻握住谢大妈的手：“您别太难过，好好照顾的话小黑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的。”

　　“真的吗？”
　　“最多再三天。”红衣女人突然出声。

　　谢大妈眼神又开始涣散。
　　沈绿竹有点不悦地瞪了女人一眼。

　　对方却满不在意，耸了耸肩。她把沈绿竹的手从谢大妈的手背上抽开，自己轻轻握住谢大妈的手腕。
　　谢大妈竟然重新坐直了身体，看着不再像要晕倒的样子，只是还是低着头，眼泪啪啪往下掉。

　　“你该恨你儿子也好，同情他老婆不忠也罢，亦或是把错怪在你儿媳身上，都行，这些我不管。可你自己，”女人神色定了定，“得给小黑赔罪。
　　你在他把绳吞进肚子里之后，不是马上带他来医院，而是去重新买了根绳给你那个‘孙女’编手串，拖了两天，直到看小黑成天粮不进肚才开始上心。老话说的猫命有九，你难不成还真信呢？”

　　谢大妈低低哭着：“怪我，怪我……”

　　话虽如此，女人还是挪到了谢大妈身边，抽出纸巾递到谢大妈手里：“我帮您把小黑平稳带回家，你好好照顾他，剩下还能活几天就看天意了。”
　　大妈哭了一会儿，终于停了。
　　她鼻音浓重地冲女人说：“好，我回去肯定好好照顾他。”

　　·

　　沈澈原先打死也不同意让小黑提前结束观察期，声称情况太危险了。
　　最后在女人数次自信的担保下，以及谢大妈都同意后终于松了口。这回借了兄弟那辆能载五人的轿车，把几人连同小黑一起送到谢大妈家里。

　　走在都市的喧嚣中，清新的灵茵园成为了焦点。边上再走几百米就是谢大妈所居住的小巷。夏日的阳光下，巷子里的树木郁郁葱葱，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低语。阳光透过叶缝洒下，斑驳陆离地铺满了石板路。
　　当夏日微风轻拂而过，一股清凉瞬间涌上心头，驱散了夏日闷热的燥意。

　　嘱咐完谢大妈，沈澈沈绿竹和那个不知名的女人一起往回走。
　　沈澈对那个红衣女子没有好印象，只觉得是个莫名其妙很怪的人，有扰乱秩序的嫌疑。
　　沈澈走回到车前，阴沉着脸对沈绿竹说：“我们回去。”
　　“你先回去吧。”沈绿竹没有跟着上车。

　　沈澈闻言面色一僵：“你要干嘛？”
　　沈绿竹看到哥哥脸色不好，扬起笑容哄他：“好不容易放假了，我想在外面多转转，你回医院吧，不用管我了。”

　　沈澈没意见，说了句注意安全就开着车扬长而去。

　　女人肩膀上的纱本就轻，在风的轻拂下微微晃着，洁白的肩在薄纱的笼罩下若隐若现。
　　她看沈绿竹没走。沈绿竹的眼睛虽然望着沈澈离开的尾灯，余光却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于是女人站在一旁等着，笑得乖巧。

　　沈绿竹终于转过身来：“你是古装爱好者？”
　　“啊？”她愣了一下，眉梢流露出明显的笑意，“你特意支开你哥哥，看我半天，就想问这个？”
　　“你和谢大妈是什么关系？”沈绿竹不继续纠结她奇怪的穿着。

　　女人眨眼：“不认识啊。”
　　“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
　　她和谢大妈的态度确实看起来是素不相识，再加上自己的梦还和这人说的话对上了一些，沈绿竹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梦究竟有什么由头，而这个奇怪的女人或许能给她一些提示。

　　女人指尖在下巴处抵了抵，作出思考的模样。

　　“我怎么知道的……”

　　“我想想啊……”

　　“正午了，我饿诶。”她突然抬头，眯着眼看向头顶的太阳。

　　沈绿竹：“……”

　　两人再次面对面坐下，是在灵茵园入口处的一家面馆。
　　女人好像真的饿了似的，面上桌后再也没分给沈绿竹一个眼神。
　　吃完一回神，才发现对面格外安静，沈绿竹面前那碗面只少了一半。她也不再动，就这么安静等着自己。
　　女人问：“不喜欢吃面吗？”
　　沈绿竹脸上看不出情绪，问什么就答什么：“还行，没有特别喜欢。”

　　这两人，一人温婉干净，一眼就是涉世未深的学生模样；另一人妩媚勾人、眼神狡黠，一身正红长裙更是引人注目。
　　她们对坐着，目光在空中对上。
　　沈绿竹真的很好奇，这人为什么穿成这样在外面还能特别自然。

　　女人满脸闲散：“你想知道我今天说的话是从哪知道的？你觉得我凭什么告诉你啊。”
　　“你看起来不像故意找茬，但你和谢大妈看起来又确实不认识。”沈绿竹不能把自己的梦说出来，于是想了想继续说：
　　“她和小黑毕竟和我哥哥的医院有联系，你今天说话不管是真是假，都太直白了，没见她差点晕过去吗？如果因为你乱说话导致了后续的问题，我们还得负责。”

　　女人打量着沈绿竹：“谢大妈不是说你现在高中刚毕业吗？怎么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沈绿竹盯着她的眼睛看。
　　“好啦好啦，一直看着我干嘛，告诉你呗。”她摆了摆手，“那些故事我都是听小黑说的，转述一下而已。”

　　对面的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说话却句句不正经。
　　沈绿竹无声地吐出一句：怎么可能。
　　但可能是真的在梦里经历过一些与光怪陆离的事，沈绿竹没有直接表示怀疑。

　　“你信我？”一直狡黠的笑容收住，女人都有些怀疑地看着沈绿竹，“你不是应该说我胡说八道在逗你玩吗？”
　　“姐姐。”沈绿竹沉默了几秒，开口，“你说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听懂动物说话吗？”

　　对面的人从见面到现在，行为举止一直泰然自若。直到此时，不留神让手里把玩着的勺子跌进了汤碗里。
　　她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沈绿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心说怎么意外成这样，原来这人真的只是开了个玩笑。
　　“你叫我姐姐？”那人说。
　　沈绿竹：“……”你干嘛关注这个。

　　“陪我去灵茵园散个步如何，一会儿我就告诉你。”
　　沈绿竹闻声抬头，落进了一对深邃的明眸，里面有些难以名状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