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西海浩劫》印苏

2、忆回

　　“三姑娘，你回来了。”
　　老珊瑚没想到敖寸心这么快就回来了，他看着依旧失意懒倦，提不起精神的敖寸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打开了珊瑚宫的大门。
　　敖寸心抬眼看着老珊瑚，忽然唤他道，“老神仙。”
　　老珊瑚不解地看着她，“三姑娘，现在天还凉爽，没办法止疼吗？”
　　敖寸心不知为何，听老珊瑚的话，耳边响起一句话，“世人常说身上的伤再沉重都容易愈合，心上的伤再轻也难复原。”
　　她蹙眉，转头看向四周，方圆十里的海底，除了水生植物，就只有一些海蜇、小鱼、虾米一类敢在此活动，其他大型一些仍旧惧怕敖寸心。
　　寸心虽然被贬为凡类，但终究是一条龙，在海底，能挑衅龙族的只有鲸类、鲨类亦或是蛟龙等凶猛些的海生妖族。
　　其他的生物，只能成群结队，乌泱泱地围殴寸心，或者是捡她与鲨鱼厮杀重伤的时候落井下石，只是它们终究鲜敢如此。
　　寸心觉得自己是幻听了，其他妖物靠近她，她能感觉得出来，即便她感觉不到，以老珊瑚千万年道行，不会觉察不到。
　　她太多心了，像以前一样，敏感多疑。
　　敖寸心烦躁得咬唇，有些恼怒、有些气愤，郁郁于心，一千年了，还是这样，敏感多疑，都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还有什么好疑神疑鬼的。
　　“三姑娘？”老珊瑚用自己的一根枝杈，点了点寸心的头。
　　她觉得寸心有些失魂落魄的，突然就好像丢了魂一样，站着，像在想什么。
　　敖寸心回过神来，“吹了吹风，身上没有那么疼了，但是海面上有些燥。”
　　老珊瑚想了想，“火流川入海前，会淋烧龙王峰、玄武岩、鲨尾壁、无骨滩、海螺山……”
　　敖寸心其实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火流川入海，四海龙王，算来也确实是西海太平一些。
　　但她听过曾经东海的火流川入海，若非东海定海神针稳住海势，翻涌之下，就连东海龙宫也要让火流川鲸吞干净。
　　那时候，东海死伤惨重，不堪重提。
　　东海的龙王峰，从那时候被夷为平地以后，至今数千年都没有成峰。
　　“从天上到海底，海面上自然要燥热一些。”老珊瑚解释道。
　　“还要走那么久，让我先休养一阵。”听老珊瑚这么说，敖寸心一边说一边扶着珊瑚宫的门，想进去睡个回笼觉。
　　“休养？”老珊瑚不解，低头看她，“三姑娘是要抵挡火流川？”
　　“天下苍生，与我何干？”寸心不知想到什么，有些气闷道。
　　说完，她又化为原型蜷缩在珊瑚宫里睡觉了。
　　老珊瑚叹了口气，把门关上了。
　　……
　　“火流川要入海了！”
　　西海翻涌吵闹，三海龙王几乎把西海龙宫翻了过来，把沉睡里的西海龙王闹醒，龙须都揪了个一干二净。
　　“什么火流川，吵什么，好容易睡个安生觉不用去天庭述职，去人间布雨，你们都闹腾什么？”西海龙王不满地看着眼前三个兄弟。
　　“再睡你就化成火流川里的一滩烂泥了！”经历过火流川浩劫的东海龙王恨铁不成钢道。
　　火流川，西海龙王陡然惊醒，“什么？！火流川入海了？”
　　东海龙王掀起衣襟，只见龙鳞之间红光熠熠，颇有血光隐现。
　　西海龙王震惊，这是火流川入海的前兆，水族会受火流川的灼烧，龙鳞生硬、脆化，一碰就碎、剥落，直至火流川入海，龙鳞剥落殆尽，只剩下护心龙鳞。
　　龙鳞为战甲，战甲不在，龙族便如以肉体凡胎去抵挡火流川。
　　当年东海浩劫，东海龙王领着虾兵蟹将和诸多龙族陈兵龙王峰下，千年修为的东海神妖们在龙王峰下连成一线，作连城阵法，本以为能削弱火流川至少一半的破坏力，没想到火流川入海的那一刻，东海神妖的所有披甲都脆化崩解，被火流川烧成灰烬，一线覆灭。
　　就连高耸拔天的龙王峰都在一瞬间被夷为平地，露出了封在龙王峰中的定海神针。
　　火流川直捣龙宫，翻涌之下，定海神针从海面深入海底，散出熠熠金光，金光织成密网，阻挡流岩侵入东海腹地。
　　两种相抗衡的力量，让东海产生了片刻的平静，东海生灵才有机会往其他三海退。
　　“定海神针！”四海龙王异口同声，随后其他三海龙王看向了东海龙王。
　　那根定海神针，此时已经是斗战胜佛的兵器，如何能是他们的保命神器？
　　东海龙王还想到了更深的东西，“当年定海神针只是起到了阻挡火流川的作用，最后如何逼退火流川，还东海太平，也只有已故的东海龙王知道。我们就算向大圣借到了定海神针，没办法逼退火流川，一切也都是白费功夫！”
　　“那你说咋办！”西海龙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找定海神针，而是找帮手，不论最后能不能阻挡火流川，咱们都得保住西海，不至生灵涂炭。”北海龙王抓住了躁动的西海龙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当务之急，咱们要上天搬救兵！”东海龙王一锤定音。
　　……
　　寸心又睡了很久，沉沉的，忽然被一阵剧烈的摇晃震醒，她睁开眼睛，就被晃到地上，磕在墙头，额角见血。
　　她从地上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扶着墙，用虚弱的声音道，“老神仙……”
　　海底经常会有些海沟崩裂，震得珊瑚宫左右摇摆，但她一直睡得很好，没有被撞伤过，她心下觉得是老神仙出什么事了。
　　但是在寸心意识清楚之前，都没有听到老珊瑚的声音，他没有任何回应。
　　出事了。
　　寸心扶着墙，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身处之地并非珊瑚宫，而是杨戬在灌江口的家。
　　她慌乱地看着四周，熟悉而陌生的地方，蔓延着巨大的恐惧。
　　挂在檐下的风铃发出一阵阵声音，击打着寸心的心，她脑海中的记忆呼之欲出，她要很努力克制自己，才能不如接触那些陈旧、悲伤与不堪的记忆。
　　历经了千万年，灌江口仍如当年一般鲜活，是决然不可能的，哪怕杨戬时常休整，也无法与天地数亿万年来互相衍生的自然变化抵抗。
　　敖寸心很明白，在她沉睡的时候，老珊瑚一定遭遇了什么事情。
　　此刻她如非身处幻境，便是身体离魂。
　　“你醒了？”
　　敖寸心受到了惊吓，望向门外庭中站立着的一个年轻男子，他穿着银袍，长身玉立，望着她的那双眼，冷淡又平静。
　　寸心看着他，迟迟没有反应。
　　那个年轻男子也没有催促，仍旧淡淡地看着他，风吹起他的衿带，连带着摇动风铃。
　　铃声动，寸心眉心一蹙，“老神仙，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地方，和他的主人，折磨了你一千年，你不记得了吗？”老神仙望着四周，引她回忆那段她始终不敢去想的过往。
　　寸心不愿回想，“老神仙，这幻境就像一幅画一样，虚而不实，如浮梦一场。我何须为它所困，为其心悲。”
　　“你怎么知道是幻境，而非故地重游？”年轻男子微微一笑，与寸心直视，她虽然言辞淡然豁达，但眉目间仍见深深哀伤。
　　可见，即便是幻境，也能教人触景伤情。
　　寸心微微一笑，“老神仙，你活太久了，不知俗事。我因为与这间屋子的主人的一段孽缘，触犯天条，被罚永禁西海，一旦我踏出西海半步，即受兵解之刑，雷霆万钧，身死道消。”
　　年轻男子见她笑，不由觉得有些感慨。
　　“三公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敖寸心的笑容逐渐凝固，“你是不是抹去了我的记忆？”
　　“我在人间的名字，叫萧引凤。你在西海为了救一个孩子，触犯天庭禁律，受电劈雷击九千七百八十一下，重伤昏迷，魂入我九窍玲珑境，息弱，以至于在我的助力下，都无法魂回真身。”萧引凤解释因由。
　　寸心摊开自己双手，望着自己的身体，“我什么都记得，唯独忘记了这段记忆，为什么？”
　　萧引凤无奈道，“我只是掌管一方神境，你所发生的事情，是你自己的选择，非我所为。”
　　寸心不相信，“那这儿呢？九窍玲珑境，为何与杨……”
　　“为何与二郎神在灌江口的家，一模一样？”
　　“三公主，境随人心，你的心里念着什么，它就是什么模样，是你忘不了灌江口，所以我说故地重游。”萧引凤回道。
　　寸心泪落，“折磨了我数千年，还未曾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