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朋友厉害吧，我画的！》庭前酒

62、断绝（二）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他低估这个人了。

　　名门正派出身的就是不一样，这个分神巅峰不是水货，他或许有成灵的修为！

　　观战的分神撑起一个结界，把他二人释放的灵力全都困在结界里，以免伤及百姓。

　　苏衍跟这位修士一触即分，手都麻了。

　　但他不仅没有退缩，还有点兴奋。

　　好久没碰上硬茬了。

　　折扇在他手里镀了层金光，扇面上的图案下意识凝成只憨态可掬的兔子，然而只一霎就散开，散成了一朵繁复的重瓣牡丹。

　　分神巅峰的威压如山如海，汹涌的元神直往他识海里撞，苏衍刚分神半年，不敢跟他硬拼元神识海，只能收紧元神自我保护，跟他拼杀招。

　　他不信这个名门正派的修士街头斗殴的经验会比自己多！

　　他凭借飞快的身法和术法上的优势，竟然真的在结界中跟分神巅峰周旋起来。

　　就在他再次躲开对方的一掌时，他余光看见一道寒光朝李越飞过去。

　　有人暗算！

　　李越个小崽子，这是得罪谁了？

　　他一掌拍在结界上，两个分神全力支撑的结界居然裂开一条缝，接着哗啦啦碎成一片灵气散了，苏衍手里的折扇横着飞出去，把那暗算李越的灵符打偏半寸，而李越还一无所知！

　　灵符砸在李越身后的一棵大树上，“嘭”一声巨响，炸的木屑乱飞，李越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在烟尘中看向苏衍，结果正看见分神修士手中化出一把三棱锥直捅苏衍后心！

　　李越忙出声提醒：“小心！”

　　苏衍也感觉到身后有灵力逼近，但他在刚刚救李越时那分心的一瞬被分神巅峰钻了空子，卷起的灵气困住他的脚，他动不了！

　　这灵气其实困不住他多久，但只有一瞬也就够了，分神巅峰的速度摆在那。

　　苏衍一皱眉。

　　完了，托大了，看来这辈子过完了。

　　啧，没等到临芜呢。

　　可是下一刻，剧痛没有传来，他脚下的禁锢也消失了。

　　他的神识看见，一个白衣蓝佩的年轻修士御剑而来，没落地，站在半空脚尖一点，踩着的剑弹到手中，挥出一道剑气砍断三棱锥，同时也解开了苏衍脚下的禁锢。

　　苏衍恢复自由身，立刻往前蹿了两丈，折扇回手，转身就是一道风刃。

　　分神修士被剑气和风刃接连逼退两步，感觉出来自己不是对手，束手问天上的人：“阁下又是什么人？也要管这闲事吗？”

　　“苍生门前任大长老座下亲传弟子，临芜。”

　　临芜落地，背剑身后，腰间蓝色玉佩上祥云纹反着日光。

　　分神修士卡壳了。

　　苍生门就是修士界的衙门，大长老的亲传弟子确实有资格管闲事。

　　苏衍看着面前的背影，面具下的脸上绽开个笑。

　　临芜一出面，就代表苍生门插手了，两边那点鸡毛蒜皮没有一炷香就理清了，就是两边仙门联合搞了个什么活动，测试弟子资质，规定时间内谁找到仙师藏起来的令牌多谁的考核成绩就高。有一块令牌是两边人同时发现的，为抢令牌打起来了。

　　而陈青萝是因为编篮子编的好，得了本地一个贵妇的青睐，请她来给多编几个篮子，路上遇见李越，就一起说说话，没想到正赶上这事儿。

　　苏衍听了前两句就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是有仇家查到了他以前的身份，故意把陈青萝和李越引到这，在这挑事想引他出来而已。

　　这附近埋伏的分神高手肯定不止放灵符暗算的那一位，说不定还有成灵，就等着他出手救李越好围攻弄死他，因为下战书明说要围殴他根本就不会去，而单挑他都只选城郊那一个地方，那里没有遮挡，一片平原，他们埋伏不了人，如果换地方苏衍根本就不会去！

　　而如果他不出手救李越，那就更有的说了。

　　亲兄弟亲娘惨死门前，苏衍冷眼旁观，大逆不道！

　　人人得而诛之！

　　侠义人士，侠自己的侠，义自己的义，也不过如此。

　　乔山跟岩山掰扯的差不多了，苏衍不想再听，悄悄出门走了，没想到李越却眼尖看见了，追出来：“前辈……”

　　他说完俩字就没声了。

　　苏衍：“嗯？”

　　这么近距离一看，李越长高了很多，举着两个糖人跑三步跑不出二尺远的蹒跚样早没了，他现在一步都能迈出门槛了。

　　李越微微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没事，就是想谢谢前辈。祝前辈……平安顺遂。”

　　苏衍在心里笑了：没有你，我就顺遂了。

　　他走出长街，把李越甩在身后，路过拐角时感觉到什么似的，他回了头。

　　李越不在门口了，现在在门口站着的是个身量不高还有些发福的女人，也不知道看他看了多久，眼中蒙了层雾。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兔子的糖人，嘴唇动了动。

　　苏衍目力很好，看清了她说的话：大宝，回家啊……

　　苏衍心里“轰”地一声。

　　她认出自己了。

　　苏衍在那一刻是想说点什么的。

　　但是他嘴都张开了却没发出声。

　　脸上的面具在提醒他，他现在是苏衍，不是李尽。

　　苏衍不能回去。

　　他怎么能带着一身修为回去呢？

　　用了八年，花了那么多钱，李越好不容易成了家里的骄傲，拜入岩山，他苏衍算什么？

　　他回去，那不是在明晃晃打李尚玉的脸、打李越的脸、打家里所有当初支持送他去南城的人的脸？

　　不是所有“有出息”都能成为骄傲，迟来的“出息”叫不识趣。

　　事已至此，干什么让所有人都不好看呢？

　　况且，就算他不要脸，可家里真的会期待这样的他吗？

　　他摆摆手，雪白的衣角消失在街头小巷，神识也跟着撤回来，沈舒白看着那女人的身影渐渐消失。

　　他听懂了李越的话，也明白了陈青萝的意思。

　　李越长大了，年少懵懂的不懂事他可能都不记得了，但是他跟这个没什么印象的哥哥大概也是实在无话可说，只觉得愧疚。

　　可愧疚又没有用。

　　陈青萝想用一个糖人把苏衍哄回去，但他已经回不去了，也不想吃糖人了。

　　可是沈舒白又替苏衍觉得不值。

　　他给李尚玉留余地，给李越留余地，给所有人都留了余地，谁又来给他留余地呢？

　　他让李越永远是李家的骄傲，让李尚玉永远认为砸锅卖铁送儿子去南城供李越是正确的选择，而他再也没回过家。

　　所有人都说他六亲不认不仁不义不孝，亲弟弟在门口差点让人打死他屁都没放一个，还是多亏一个陌生人侠义出手，以及路过的苍生山仙尊出面摆平此事，救了他弟弟一命，他事后连个感谢也无。

　　可又有谁知道，那个“侠义出手”的人就是他自己？他连句话都不敢说，怕被家人认出来，怕两相为难，怕李越八年的努力和荣耀在他这个五年从开窍到分神的哥哥面前化为乌有。

　　他弟弟对没什么记忆的大哥有些说不出的感情牵扯，他娘盼着远游的儿子回家，可是他们谁想过一旦他回家了，家里会怎么样？

　　一个举家之力养出来的筑基小天才，一个恶名昭彰的五年分神，怎么看？怎么说？

　　李越是被宠着长大的，他受得了吗？

　　苏衍回到酒楼时宣潇就站在门口，苏衍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怜悯无言中有些惆怅。

　　在那一刻，苏衍有一瞬间的怀疑，这个和尚好像知道他跟李越的关系。

　　“你惆怅什么？”

　　宣潇却一改话多的性子，合掌稽首：“阿弥陀佛。”

　　一句正嗑没有了。

　　苏衍没什么心情跟他闲嗑牙，回到房间扯下兔子面具，换回黑色长袍，扔在床上的扇面上金牡丹又变成小兔子，他疲惫地出口气，垂手而立，闭了眼。

　　沈舒白想安慰他，可他只是借着一缕神识的看客，连安慰的资格都没有。

　　临芜悄然落在门口，没有进来，也没有说话。

　　一炷香后，苏衍睁开眼，扯了扯嘴角，把那无所谓的笑找回来安在脸上，从床头拿起那几本书，回头递给临芜：“我都听完了，还有新的吗？”

　　临芜没说话，苏衍以为他要问什么。

　　也不是不能跟临芜讲，但苏衍确实不大想提起，他正要开口明说“今天的事我现在不想解释”，就见临芜从储物戒里拿出两摞书，堆起来有苏衍半人高，递给他说：“都注解好了。”

　　苏衍先是愣了一下。

　　临芜这人真是……

　　然后他就笑了。

　　他对修行也说不上有多上心，他能把那四本书听完主要是因为临芜，此时看着面前的两大摞书籍，他突然就觉得临芜的声音也不是那么千金难求了。

　　“嗯……其实吧……”

　　临芜把书放在一边，翻开他之前留给苏衍的一本，说：“读给我听。”

　　苏衍脸上笑容一僵：“什么？”

　　临芜又把书往前递了递：“不只是让你修炼的，听会了，一个字也不记得吗？”

　　苏衍没想到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五六岁开蒙的时候没上过学堂，长到□□尺了居然拿《修士入门》启蒙！

　　他少见的质疑临芜，指着自己鼻子一字一顿地问：“我，不是，学会了，就行了，吗？”

　　临芜叹口气，推着他到桌子旁坐下，把书放在他面前，手指探出一缕雾白色的灵气，指着书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给他念：“修行之道，念。”

　　苏衍抿抿嘴，觉得多少有点屈辱：“我会背。”

　　他记性不错，这几本书翻来覆去听了三个多月，他早背下来了。

　　临芜没说话，指尖灵气点点书页上的字。

　　苏衍还想据理力争一下：“我懂了不就行了吗？”

　　临芜：“新给你拿来的书没有范读。”

　　苏衍：“……故意的？”

　　临芜点头，又说：“但有注解。”

　　苏衍：哦，还知道我看不懂呢。

　　临芜又点点书页，“修行之道。”

　　看来今天是逃不过临芜夫子的手掌心了，苏衍一咬牙，罢了，不就是念书么，有何不敢！

　　他壮士断腕似的：“修行之道！”

　　临芜略一点头，像是满意了，继续往下读：“实乃逆天而为。”

　　“等等，”苏衍手肘撑着桌面，侧着身抬头看他：“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他看见了，很浅一个笑。

　　临芜不理。

　　苏衍拉拉他腰上的玉佩：“再笑一个。”

　　临芜指尖的灵气敲敲他的眉心，“念。”

　　“啧，笑一个又不要钱。”

　　“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