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朋友厉害吧，我画的！》庭前酒

63、极南山（一）

　　临芜实在是个好老师，尽职尽责，一有空就跑来给他送书，教他识字。

　　苏衍记性很好，悟性也高，一本《修士入门》读完，常用的字他都认得了。

　　临芜发现，你拿修士术法相关的书籍他就能看下去，也能学进去，但你拿点文史相关的东西他看都不看一眼，总打岔，勉强读完也是转头就忘，一看就不是当学士的料。

　　临芜对他没有寄予什么厚望，只是觉得他这么大一个人活在世上，不识字实在不方便，于是也不强求。

　　书读的差不多，他就教苏衍写字，不过苏衍那在修行上高超的悟性在琴棋书画上就跟原地蒸发了一样，写出来的字实在不敢恭维，用苏衍自己的话说：“就是抓只蛆，在墨水里滚一圈拿出来，爬的都比我好看。老师，您就别雕我这块朽木了，雕不出来什么花，只能雕个牌位，还可能是你自己的。”

　　临芜心性淡然，倒不至于被他气死，依旧每天教他写字念书，年复一年，甚至因为苏衍的字终于写的有点字的样子了而夸赞过一句：“有进步，当勉励。”

　　勉励了他一套字帖。

　　苏衍：“啊……多谢？”

　　苏衍跟临芜相识三年，从分神初期爬到分神中期，速度快的临芜叹为观止：“你这悟性，怎么灵窍开的那么晚？”

　　“我得靠摔打，前十六年打少了呗。”

　　在家里困于那一方天地，心里有郁结，想不开断不掉，开个屁的灵窍？

　　临芜转移了话题：“你要是生在苍生门，资质必然比我好。入道八年的分神中期，天之骄子。”

　　多少人入道八年还卡在筑基关上。

　　苏衍毫不在意。

　　要不是认识临芜之后约架的次数比以前少了一半，他现在没死的话应该进境更快。

　　他把自己大名最后一笔竖钩的钩给省略了，在二尺宣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竖，划了半张纸，好像擎天柱上顶了个小脑袋，临芜叹气：“好好写。”

　　苏衍听话的换了张纸，一笔一划写了两个字，却不是“苏衍”，也不是“听雨”，而是写的“临芜”。

　　这俩字写的像模像样的，虽然依旧有些嚣张不羁，好歹有字的样子，他推给临芜：“怎么样，没辱没你的名吧？”

　　这是三年来苏衍第一次写他的名字，临芜看了半晌没评价，苏衍拿起来就要扔：“行行行，入不了您的眼，不脏你了。”

　　临芜却抢先一步把纸折起来，没给什么评价，只是说：“好好写你自己的。”

　　苏衍想到自己这名字的由来，搁了笔：“把自己的名字写那么好干什么？看着玩还是添堵？我写你的就够了。”

　　自从端午那天过后，临芜从来没有问过他过去的生活，也没有提过李越和陈青萝，但苏衍心里一直清楚：他都知道。

　　临芜这个人啊，心思细腻，太懂得怎么让别人舒服了。

　　他知道所有的安慰都是徒劳，也知道时过境迁许多年，发泄也无从发泄，无法宣之于口的伤痛就只好留给时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苏衍新的陪伴，永远不会抛弃放弃的陪伴。

　　苏衍知道他怎么想，所以愈发感激。

　　这世上一切人事物对他来说都没什么重要了，除了临芜。

　　连写他的名字都要慎重下笔。

　　沈舒白看到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以这俩人的脾气来看，苍生门确实不像是临芜烧的，苏衍在东海神岛亲口承认他屠杀了苍生门，应该是真的。

　　史书记载，鬼发被临芜拿回苍生门再次镇压后不久，鬼发与苍生门的镇派之宝一同失踪，苍生门认定是临芜不满自己大弟子的身份，想在长老席取一席之地，故意放跑的。苍生门联手捉拿临芜，将其关押在山牢。临芜不满判决，越狱而出，屠杀苍生门。

　　但沈舒白现在觉得，这段记载的前半段可能是真的，但后半段应该是这样：临芜被关押山牢后，苏衍不满判决，屠杀苍生门，放出临芜。

　　然后结局是：临芜觉得对不起苏衍，让他为自己担上骂名，一切皆因自己而起，于是替苏衍顶了罪。

　　具体怎么顶的不清楚，他觉得猜测应该不太容易，苏衍不会同意的，但是以他二人的性格和最终结果推断，当年应该就是这个走向。

　　难怪苏衍满世界找临芜，甚至做出来那么一把剑睹物思人，他跟临芜之间就算没有一腿，也肯定是不清不白。

　　元神中的记忆还在继续，时间停在一个夏季傍晚，临芜来见苏衍，苏衍早早准备好了笔墨，“我近日忽有所感，感觉书法一道也就不过如此，你来看看我的新作。”

　　临芜看了一眼，评价道：“龙飞凤舞，别出心裁。”

　　翻译一下：狗爬的都飞天上去了。

　　没等苏衍炸毛，他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苏衍一抬头：“嗯？”

　　“极南山出了妖邪，附鸟兽草木之身，扰人梦境，吸□□元。附近仙门三次上山围剿未果，甚至连妖邪都没找到，求助我门。掌门命我与其他几位师兄弟一起前往除魔，归期不定，特来与你说一声。”

　　“归期不定？你不是都成灵后期了吗，那魔这么厉害？”

　　这三年里，苏衍从分神初期跳到了中期，跨了一个小境界，临芜也从成灵初期跳到后期了，距离巅峰一步之遥。

　　成灵便是人上人，再往上每走一步都很艰难，有些小一点的门派，成灵都能当掌门。

　　这是九成修士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的境界。

　　还有成灵搞不定的妖邪吗？

　　临芜拿给他一本《上古魔神录》，“我走后，你先看看这本吧，你应该会喜欢。”

　　这确实是苏衍会喜欢的书，但他接过来后却放储物戒里没看，“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

　　“这么危险，我得跟着。”

　　苏衍这三年也看明白了。

　　苍生门分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外门都是学堂里的学生，挂名的，内门的门槛是分神，一般有点什么事都是内门的分神带着外门的学生一起出去见世面，顶多也就是分神巅峰的师兄领队，基本用不上成灵露面，因为这个境界地位已经很高了，所有修士中成灵境最年轻的记录是五十八岁，三年前被临芜打破，成为修行界的传说。

　　但他一个年纪二开头的不世出的天才，却一直在外面抛头露面地奔波。

　　东边水妖作乱他要去，西边鬼新娘抓新郎掏心挖肝他也要去，这些分神带人就能解决的事儿他去也就去了，关爱师弟么，可是给掌门往南边的旧友那送点土特产这种一个传送阵就能做到的事儿他还要去！

　　这不就是把能当掌门的成灵修士当使唤丫头了么？

　　他这个“前任大长老的亲传弟子”除了名好听还剩下什么？

　　他现在应该叫“掌门及各位长老的御用跑腿”！

　　苏衍不满很久了，也问过临芜，但临芜给的回答是：“我本是孤儿，大长老坐化多年，苍生门供我吃穿用度，我做事是应该的。左右举手之劳，在山上待着也是一样的，出来还能走走看看，无妨。”

　　苏衍说不过他。

　　他在乎的东西太少了，底线低的掘地三尺都挖不到，苏衍觉得他傻。

　　但这次听起来很凶险，他不放心临芜自己去——临芜嘴里的“师兄弟”他根本没放眼里。

　　那群人，临到阵前怕不是得倒退二十里。

　　腿长在苏衍身上，临芜拗不过他只能让他跟着。

　　出门时苏衍看见宣潇那和尚还在门口坐着，煮了壶茶，正在敲木鱼。

　　他这个时候倒是有点像高僧了。

　　苏衍让临芜等等他，他敲敲宣潇的桌子：“和尚，会算卦是吧。给你个展示的机会，我要出门，你给算算吉凶，算不好不让你住了。”

　　这和尚在他店里一住就是三年，也不见他出去化缘，不知道靠什么为生。

　　苏衍猜到他可能懂点占卜术，但是从没见他给人算过，这是头一次提起。

　　宣潇没睁眼，木鱼声顿了一下，张张嘴要说什么，又咽下去了，最后慢悠悠地说：“吉凶祸福，经历了不就知道了。”

　　苏衍觉得他在找打，没多理会，拉着临芜走了。

　　极南山其实并不是位于最南方的一座山，它在西南方，靠近南城，是一座不是特别起眼的山头。

　　至于传说它上面有妖邪，是因为有个孩子上山玩，捡了一只受伤的野狐狸回家，结果当晚噩梦连连，在梦里哭了一宿，怎么也叫不醒，请了仙长来驱邪后人才醒了，醒来后大病一场，高烧三天不退，人差点没了，而那只狐狸早不见踪影。

　　这只是一个开始。

　　随后接二连三有人夜夜做噩梦，醒来就生病，而他们全都去过极南山，或大或小或多或少地从山上带回来过东西，大部分是柴木和草药一类，有的人自己不记得带回来过什么，就有可能是鸟雀或草木枝叶落在背篓衣服上跟回来了，本人没注意。

　　负责当地治安的是烟绝山仙门，苏衍他们没上烟绝山，直接在极南山脚下的镇子里碰面，烟绝山的管事仙尊也是成灵初期的修士，但年纪看着比临芜大一轮，跟李尚玉差不多。

　　临芜虽然名义上是这次的管事，但实际上这一路都是另一位年纪稍长的“师兄”在安排，到了极南山，烟绝山的管事也是跟那位“师兄”交谈。

　　“临潭仙长，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