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树上的信女》桑下愚人

8、吃里扒外的分体

　　倒地时，她看到王的脚踩着她的手，将她踢至一边，随后走向巢床。

　　血液里的颤栗令骨朵儿爬不起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袭纤尘不染的白衣随着王的身影隐入放下帷幔的床榻间。

　　骨朵儿当即便听见一声类似幼兽断气前的低喘。

　　就像她所说的王的血液里瘴气太多，她压根无法靠着自身力量去净化它，而林伊她的信女大人，太弱小了，她也无法靠她去净化她血液里的瘴气。

　　它才刚成人没多久，没被从那炼狱召来之前，它每天都在不停的与同类厮杀去争夺那少量的可怜的投喂之食，它从不知道饱是什么样的滋味，白是什么颜色，它在那里出生，睁开眼就是无穷无尽的黑，唯有投喂时打开的那口天井，大块大块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尸体，于一片温暖的白光中洒落，又掩于一张张冲天抢食厮杀的翅膀下，落下一张翅膀，洁白纯净的光就能在血雨中降临它的世界。

　　后来它因为太过向往那束短暂投下来的白光，每天努力的厮杀，不停的厮杀，麻木的厮杀，需要杀多少它不需要知道，只要活着，能睁开眼，能动起来，它就杀向同族，或许里边也有它的至亲，但那时的它没有这样开了心窍的想法，有的只是疯狂不死不休的羡慕，是的，它羡慕那些能奔入那片光的同类，但它们无一不是那里的强者。

　　终于有一天，在它就要因为粘在眼皮上的血液睁不开眼时，白光落在了它面前。

　　他用它的语言轻描淡写的道了句：“就你了。”于是它一直追赶的白光就属于了它。

　　它离开了那所牢笼后才知道，困住它的黑色牢笼一直都是它喜欢的白，只不过世世代代厮杀的同族夜以继日用尸体与鲜血做笔做色将其染成了黑。

　　在天树上它见到了很多同族，那是它第一次见到可以和平相处在一起的同族，其中更甚的是拥有了像王一样的人身。

　　它又开始羡慕了，因此永无止境的追逐再次开始，它停不下来，王问它想去哪？

　　它甚至没有等王说完话，就跪伏在王的脚下兽鸣不断，“我想成为它们。”大大的兽瞳，幼儿般的天真。

　　“可。”王允了它，同时它的身体也如破布娃娃般飞了出去，狠狠砸入地面。

　　黑红色的长鞭因为尝到血肉味，在空中扭曲的兴奋，再次抽向它时，王收了手。

　　那东西是活的，它刚刚差点就死了，厮杀同族的日日夜夜成了笑话，王只一鞭，它就要死。

　　自此王的规矩不用教，它就一清二楚的了然于心，再不敢犯。

　　它一边看着站在最前方的王，一边用蛮力杀了很多瘴兽，兽类屈服于强者是趋利避害是天性使然。

　　王从没受过伤，白衣也从未脏过，而它总是在活死的边界线不停挣扎，除了头没断过，其他地方断了长，长了断，最后一场兽潮，它又要死了，显然瘴兽王的数量超出了以往，没有多于的布置去抵挡它们，其中的一头肆无忌惮的冲入它们的中心战场，咀嚼驱散瘴气的信女，它们连连溃败，天树也因为瘴气的侵入而“凋零”。

　　好在它们的第三王，塔利王诞生了，出现的第三王独自杀了一头在战场中心吞食信女的瘴兽王，控制了陷入狂暴状态的兽潮局面。

　　在最后一只瘴兽王死亡时，兽潮正式退去，它拖着它快要掉了的头竟奇迹的活了下来。

　　作为这场战争中活下来的兽族，它得到了一张新鲜的人皮，那是王亲自从兽潮中将死的信女身上剥下来的，它快乐极了。

　　王用他的血养着这些新鲜的皮，使它们保持活度，终于又在漫长的等待中，它收到了王的传令。

　　它要去驮它的信女大人了，她会让它完美穿上那身它向往已久的人皮。

　　她长的可真漂亮，是它见过的所有信女中最漂亮的，但她有些怕它，不敢靠近它，她尝试爬上兽车，但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它看的出来她在迫不及待的离开这里，就像当初的它一般，这里是她的牢笼。

　　不过爬不上兽车的信女它也是第一次见到，但不妨碍它高兴的伏下身体去迎接它的信女大人。

　　她踩着它的身体坐上了它的兽车，在她充满希冀的眼神中，它奋力冲向天空，让她亲自撕开她的牢笼。

　　它的信女大人离开了，却忘了带走它。

　　等了数日，新鲜的人皮送来了，就在穿上人皮的前夕，有个拥有人身的同族告诉它，它的信女太弱了，甚至连祈灵仪式都办不到，所以它得自己想办法穿，穿不上王会收回奖励品。

　　“可惜了你，这么强却配了那么弱的信女，当初梅衣大人摸你一下，你都不愿。”

　　梅衣大人摸过它嘛？它不记得了，或许如她所说的摸过吧，可那又怎样，她有了别的兽，它跟了她大概也只能拉一辈子的兽车。

　　同族离开后，它找了个离林伊最近但她又听不到它痛苦兽鸣的地方，撞碎了它全身所有的骨头，除了留下脑袋。

　　它像无骨的蠕虫般灌满那身人皮，在王血的滋润下，它最先拥有了腿，随后拥有躯干，然后拥有双臂，最后它的头是突然出现的王给它瞬间拧碎又灌入大量的血硬塞进去的，随着鲜血的灌入，它拥有了人的思想，智慧，它开了窍。

　　“果然没有信女还是不行。”王看着它不断渗血却怎么也长不出翅膀的后背，一脚踢开了它。

　　王走后，它挣扎的爬起身，清理干净自己，穿上与人皮一起送来的衣服，满意的看着自己丑陋的身躯。

　　失败了，没有比它再丑陋的人躯了，它的血肉污染了这张皮，大片大片的兽鳞不断从皮下冒出来，它无法控制，王的血在它身体里不断地折磨它，瘴气扯裂它的皮，灵气修补她的皮，从夜晚到天亮再从天亮到夜晚，终于盘出来了一层脓浆裹住了它身体渗出来的脓血。

　　它爬起来按照同族的姓，给自己取名骨朵儿。

　　没有翅膀，它怕它的信女大人嫌弃她，但王认为它是他的失败品，它无处可去。

　　它最终还是去找林伊了，信女大人比它想象中的还要好一百倍，非但没有嫌弃它，还时不时会对它笑，同它讲话，告诉它放进屋子里的花要找个花盆装起来，它旁边的那颗兽盖骨就不错。

　　“王，信女大人她烧糊涂了，求您饶了她。”它就有这点好处，不容易死。

　　“倒是忘了你在钻进那张人皮前是只雄性，被她皮相蛊惑了？既然这么喜欢她这张皮，剥了赏你。”

　　林伊鲜血淋漓的被丢了出来，骨朵儿艰难的爬过去接住她，一时间也分不出是谁的血流的多。

　　厌恶肮脏接触的艾珞正要离开时，被发生在骨朵儿身上诡异的一幕阻止了步伐，瞧瞧他又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黑色长鞭的触感一现，骨朵儿只觉得怀里一空。

　　“好好表现，可别再让我失望了。”王的声音传来，它就丧失了意识。

　　“真是没出息。”艾珞看着不远处的分体，身上还带着花泥。

　　黑色长鞭慢慢放开林伊，化为黑色柔软的枝条，向艾珞扭去，见艾珞没有伸手帮它的意思，它停下来扭动半天猛的向上一弹，勾住了艾珞的手。

　　黑色的枝条伸展出晶莹如玉的叶子，此时的叶子脉络里充满鲜血，艾珞不知何时受伤的食指被紧紧裹住，伤口恢复如初，鲜红的叶子逐渐失去活气隐回枝丫间。

　　“这就是你藏到现在的秘密？要不是想救她，你打算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独吞？”

　　黑色枝条被艾珞掐住，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渐渐异化出锋芒寒光的黑色兽爪，尖细，缭绕着黑的发紫的浓郁瘴气。

　　“咳咳……”林伊的嘴里又涌出大量的鲜血，五脏六腑的疼痛令她在地上不停抽搐。

　　黑色枝条见状，果断又重新伸出萎靡的叶子扎入艾珞的手。

　　艾珞双眼顿时染上满满血意的红，黄如浆火里金液似的竖瞳，也在一点点被无穷尽的黑侵染，但那黑色枝条如同没看见，吸完足够多的血就松开了艾珞的手，快速扭至林伊身前，柔软的将其紧紧包裹住，红色的小叶子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只是要轻和许多。

　　很快林伊的口中不再涌出鲜血，抽搐的身体慢慢转为拥有均匀呼吸声的安睡，只是那破开的嘴角伤的太深，还留有一道狭长的口子。

　　“下不为例，看好她，再让我从她嘴里听到不干不净的话，连同你一起剥了。”

　　艾珞走了，黑色枝条瑟瑟发抖的圈住林伊不敢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