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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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相聚总是更轻松些，但蒙安见他三人折腾了一天，尤其沈十一旅途奔波，面上已显疲惫，便给他们送来热水擦洗，催促着早早熄灯歇息。
他想得固然周到，但祁澐见那水上热气滚滚却不肯依了，撒泼打滚地闹将起来。
“天热得要命，哪里用得烫水！倒是你家院里的井水凉沁，叫我提一桶来冲冲才算舒坦。”
蒙安听了皱眉骂他：“少仗着年轻力壮在那里耍浑，我又不怕你那身绣衣的皮！通身的汗都没消，真泼了凉水在身上让寒气渗进骨头缝里，以后老了哪有你的好日子过？”
“欸！是极是极。”李当利拎了水兑来洗脸，抽空还与坐在一边的沈十一小声告状道，“可算让浩渺遇见个敢顶牛的。你不知道他在卫所无法无天成什么样子，属螃蟹的横着走，谁都不敢管。”
与前来避祸的李当利不同，祁家伯父是正经的封疆大吏，现任卫所老大与他家更是世交。祁澐在卫所无人敢惹，就是个纯靠祖荫去镀金混日子的混世魔王；更兼他天生神力，面对瞧不上的人时性情又很有几分暴烈，于是越发横行无忌。
万幸他本性尚且不错，家教也还严格，这才不曾纵得他做出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来败坏门庭，虽然素来嚣张，但勉强算是个有底线的二世祖。
沈十一听罢，也是不甚赞同地皱起眉头。
果真天高皇帝远，连锦衣卫都能如此散漫。
想他们京里镇抚司，一块砖扔进校场恨不得能砸倒仨伯爷，从上到下随便拨楞拨楞，哪个单拎出来看不是世家贵胄？但是顶头有镇抚使压着，镇抚使下面还有顾侯爷，贵子扎堆的地方也管得服服帖帖，大家伙身上皮都绷得紧着呢。
……这地方，还是缺个顾侯爷啊。
沈十一看着还在撒泼的二世祖祁澐心生感叹，遂仗着自己官高半级无情镇压之。
常年跟在祁澐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以致怨气深重、难解难消的李当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朝贱人倒霉，我只神清气爽。好好好！
在座几人，除开祁澐这暴栗，余下俱是心有分寸之人。说是教训，其实不过朋友间笑闹，很快偃旗息鼓，独留祁澐这个天生血热的一时情绪上头，又搞出一身新汗，被沈十一压着恹恹地自去兑水擦洗——
他这样蔫头耷脑，即便蒙安等眼见着他吨吨地往盆里倒冷水，也都满怀慈爱地憋着笑，睁只眼闭只眼放过他了。
四人各自收拾好自身，蒙安最后去隔壁看了眼熟睡的弟妹，转眼正对上祁澐安详地躺在炕尾，闭着眼与他叹道：“蒙安啊。”
蒙安：“……你正常点。”
祁澐被他无奈至极的语气逗得嘎嘎乐了一阵，抬手直接给了李当利一杵子：“还是你说吧梦鹃，我真说不来这个！”
“祁浩渺，你想我死可以直说……”李当利缓和好一阵子才从那让他痛得眼前发黑的一手肘里勉强走出来，他蹭得近了些，满身怨气都汇聚在送给祁澐的邦邦两拳里。“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自己手劲多大！给老子纳命来！”
京里来的沈十一跟在顾鹤身边当差多年，原以为自己走南闯北一条好汉，当过探子抄过家，那见识海了！但这一刻，他看着已经扭作一团的那两个，心中只剩一句“人外有人”盘桓不去——
这地方，果然还是缺一位顾侯爷吧。
他麻木地想。
原本是看在祁澐两个和蒙安接触更多才请他们开口，谁知到最后还得沈十一自己来。
“蒙公子，我有一事相托。”沈十一向来果决，这次也不例外。
“你我二人瞎客气什么，你哪回不是直接叫我名。”蒙安并不意外，并把碍事的那两个踹远了一点：“有事直说就行，我听着呢。”他们两家早年关系也是很不错的，这些年变故多了联系就少了，但也从没中断过。
武将勋贵都讲究个香火情，他们却不至于这么生疏说话。
沈十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忽地漏了两分蒙安熟悉的少年气：“习惯了，毕竟也算公事……我想让你帮忙关照下隔壁罗家姐弟。”
“那是罗太傅家的两个孙辈，太傅出事后被发还原籍，殿下一路都挂心得很。我路上听说那位才两岁的小少爷生来体弱，又怕宋党派人作怪，就想请你帮帮忙。其实这事儿本该给梦鹃和浩渺的，但他俩的情形你也知道，还是你身份合适，地方也合适。”
那两个不靠谱的东西常有公务不说，身份也不好常常出现在这儿，容易惹村民恐惧，引来流言。反倒是蒙安，沈十一来前也没想到事情这么巧，蒙家竟然就在罗家的老屋左邻，两家往院子里一坐，有话喊一声就行。
最好之处在于蒙家搬来罗家村有几年了，蒙安已经初步获得了村民的认可，他想做些什么不会太引人注目。
蒙安也明了他的意思，很爽快地点头应了：“你不说我也这么想的，那毕竟也是我家的恩人。”罗太傅，罗御史，于蒙家可是大恩。没有他，也就没有蒙安、乃至蒙家现在这种算是平静的日子。
旧事，旧恩……不敢忘。
“那好。明日我去向罗二小姐辞行，你借机去认认脸。”蒙安的出神很容易察觉，何况沈十一是专业的。当年蒙家的事被多方插手，很多地方都不清不楚，但撇开锦衣卫身份，他们还是儿时的玩伴，沈十一并不是那么想探究蒙安和罗家的渊源。
当年蒙家旧事，和今日罗家之祸，其实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罗家没能遇到一个敢直言上谏的“罗文谦”。
沈十一心思一转，为自己方才一闪而过的想法微微怔了下。
但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蒙安却已经拒绝了他的提议。
“我就不去了，我认得那位姑娘。”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方接着说道，“她在孝中，我去拜访……不太好。”
“你认得？”沈十一这次是真好奇了。
蒙安：“白日里在衙门口撞了一下子，我无意间看见她拿的户纸，也就晓得了。”
沈十一听到衙门二字便不再细问，只是眸光稍稍黯淡。
蒙安却不见很在意的模样，反而忆起衙门门口遇见的那位姑娘。
若没在守孝，她似乎正值婚嫁年龄？沈十一事出有因且罢了，他自己却是实打实的异姓外男，住的又近，贸然上门拜访恐怕于她声名有碍。况且罗家村这样的小村庄人少，彼此都认得就藏不住风声，人聚在一块儿还很爱说嘴。
如此这般想来，蒙安便心说：她，罗二小姐，她大约不通晓两家旧事，那我也不该搅扰；只叫阿宪和念念去跟她弟弟做个朋友，我平常再多多关注些，暗中照拂是最好了。
没了祁李二人在一边裹乱，两个靠谱的三言两语敲定细情，沈十一终于能放心说道：“蒙安，这事便托付给你了。”
搬开心口那块大石，一个多月来奔波不停的劳累迅速涌上心头，沈十一安详地往后一倒，任由自己沉沉睡去：殿下和侯爷还在京中等他的消息，明日一早，他又要踏上漫长的返程复命的路了。
蒙安也在留给他的位置躺下，他还要想想明日怎么叮嘱念念和阿宪，不能叫他们将此事无意间透给旁人，那要惹出事端。
于是漏夜蝉鸣，就此无话。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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