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
最后一道辣子煸的肉片端上桌来，整餐饭都表现得神色平常的李当利忽而抽抽鼻子，露出些许感兴趣的神情。
祁澐难得见老伙计失态，忍不住嘲笑他说：“看你成天挂着那张假笑的面皮，没想到在这一盘农家小菜失了手！怎么，这下又不嫌弃粗茶淡饭的委屈着你了？”
别人都说李当利办事稳重周全会做人，他却知道这位是个从前京里跑来避难的落毛凤凰，养了满身矫情吧唧的臭毛病，只面上掩饰的好，旁人不清楚罢了。
“什么粗茶淡饭？公卿家的小姐亲手治宴，偏你嘴上贬损，又不见少吃哪怕一口半口的。”当面的都是关系不错的旧友同僚，李当利狡辩几句不成，索性大方承认：“这菜类我故乡风味，我自然是要多些兴趣——都别跟我抢啊！”
“李当利，你德行！”祁澐笑骂他道。
沈十一也微见笑意，将盘子往李当利那方向推了一推。一来他与李当利本是幼时相识，虽分别多年，但长成后在一位主子麾下效力，自也留有许多情分；二来……比起祁澐大大咧咧的莽撞，李当利更能做主，却也面热心冷，更难打动。罗二能误打误撞地碰着了他喜好，实乃意外之喜，或者能够因此受些益处也说不定。
几人谈笑吃喝，推杯换盏，一时和乐融融。
三人有公务在身，虽不能喝得尽兴，但也确然酒酣饭饱，就在天色渐晚之时告辞离去。照旧是祁、李二人先行，沈十一则稍留几步，最后对着罗玉卿叮嘱一番。
阿桂这时作为长辈陪在罗玉卿身边送客，便听三名锦衣卫里一张冷面的那个嘱咐她堂侄女说：“虽则二小姐初来乍到，遇见如今日情形却也不可退让，只管遣人给祁澐他们报信去。您知道联系卑职等的法子，我将回京复命，有他们在，必不会教您吃亏……”
说着还抽空睨阿桂一眼，警告意味十足的冷厉眼神将她冻得一哆嗦。
“有那样不走正道的，自也有心肠正直的，却也不必总是劳烦你们。”罗玉卿怕他吓坏了阿桂，连忙应承道，“何况有官人这句话在，若真遇到难事，我不会逞强。”
沈十一听她应了，这才点点头。
“二小姐心中是有成算的，凡事您自衡量即可。”
于是请罗玉卿留步，他自追赶上前头两人的脚步，三个一齐走进了不远处左邻的一户人家，再听不见什么声息了。
“……玉卿，蒙家大小子也认得几位官人啊？”阿桂愣了会儿神，忽然闪身凑到罗玉卿身边问。
“啊？”罗玉卿一愣，反问她：“大娘说的是哪位？我却不识得的。”
阿桂便朝三人进门的那屋舍努努嘴。
“就他们去的那家么。那不是蒙家？他家早几年从山上搬下来的吧，当家的才下来没两个月就过身了，剩下他家大小子到十八了还没说上媳妇，就带着一对双胞胎弟妹过活，日子苦着呢。”
才说完，阿桂就觉出错了话。
玉卿家和蒙家，这细一寻思不都一样吗？蒙家老两口是早早没了，玉卿家爹娘大哥在外头不知死活，跟没了有啥两样？也是婚嫁年纪，身边一对拖油瓶弟妹，听公爹说来时抄了家，手里就算有点银钱估计也不多……
哎哟，这嘴！
“或者是几位官人的旧识吧，我也不清楚。”阿桂随口又直白的议论让罗玉卿有些预料到了自己家的未来，索性转了话题，“大娘是要趁天没黑透家去吧？您且等等，我去拿些东西给您。”
她转回堂屋去，只片刻便拎了只小篮子回来递给阿桂。待她闻见未散的香气掀开盖布一看，却是几碗收得好好的肉菜并小半碗微凝的猪油。
阿桂慌忙把篮子塞回到罗玉卿手里推拒道：“这可使不得！你听大娘的，快拿回去自个留着吃！”那会子罗玉卿做饭时，拨了些菜单放在一边她是知道的，本以为是要留待明天吃，谁知竟是留给她的，这怎么好收！
罗玉卿劝她说：“菜肉柴火都是大伯大娘送来的，您也跟着忙前忙后好半天，当自己家一样的出力操持。我这边承着情，总不能还亏了您。”
“这可怎么行，那会儿当家的都拿了你的封了，我哪能那么厚脸皮……”
阿桂虽爱管不住嘴四处说道，性情上到底算个实诚人。她见了罗玉卿包给罗大的纸封，只看就晓得掂在手里又厚又沉，自家哪里亏了，分明是占得小辈便宜！
再看这些难得的荤腥，无论怎么眼馋也都不肯要了。
两人站在柴门外相互推过几道，罗玉卿再是推不过阿桂，只得再度好声好气地恳请她道：“好大娘，您就收下吧。这肉也好油也好，如今家里守孝都吃不得的，放坏了扔了都怪可惜！”
阿桂惯是懂得持家过日子的人，听她这样说也不忍心糟践了好东西，这才颇难为情地将东西收下。她心中过意不去，又再三叮嘱关怀罗玉卿姐弟几个，约定好了明日来帮她把物件细细归置一遍盘算错漏，如此方舍得告辞家去。
左邻不远处，沈十一连同祁澐从蒙家大开的东窗边儿悄摸撤回来，一边龇牙咧嘴猛搓胳膊一边压低了声音催促道：“药呢？快快快来点药！我说蒙安，你家这都是些蚊子还是母老虎啊，小爷要被生吞活剥了！”
他身边沈十一素不爱讲话，此时也狠狠点头，表示自己深以为然。
“说了让你靠着熏盆边上坐着听，你又不愿意，现在知道厉害了？”
略低音色中藏着笑意，只见一身量高挑青年和李当利并排走过来，随手递给他们盒乌漆嘛黑的怪味儿药膏子：“抹上吧，这个见效快，就是味儿重点。”
待走近了，便见此人粗布麻衣，细看去约莫十八|九岁模样。黧黑肤色中和了五官稍过的俏丽，只显得他少年俊俏，风采意气；更难能可贵是他身姿颀长，肩背笔直，比起沉溺温柔乡的富贵公子哥，青年多年练就的身骨线条流畅有力，端的是英姿勃勃。
若罗玉卿在此，恐怕单靠他嗓音就能辨认出来：这正是与她在门前撞着的那人，不想竟还是个邻居来。
名唤蒙安的邻居打开盒子，熏得沈十一直翻白眼，祁澐和李当利更是夸张，只看一眼就齐齐哕出了声。
蒙安见状哈哈大笑，分明一介白衣，却对凶名远扬的锦衣卫毫不惧怕，甚至手上毫不客气地撅了一指头药膏就拍在他们膀子上，边糊边对他们冷嘲热讽，仿佛是个久未相见的损友。
“该，受着吧你们！”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第 17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