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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   待小院安静下来,东北角耳房的房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了一条门缝。李星辰探头探脑地向院中张望一番,见院中无人,急忙从房中走出,背着一个小布包快步跑到书房前的大树下,撸起袖子哧溜哧溜往上爬。
      眼看爬到了靠近房檐的树杈,李长奇忽然带着两个伙计从大门走进来,李星辰来不及躲藏,被他一眼撞了个正着。
      因他穿了一身灰扑扑的粗麻布衣服,头上扎了缁撮,李长奇一时没认出来,还当是光天化日之下家里闹了贼,招呼了两旁的伙计上前就要拿他。
      李星辰不敢辩解,急忙顺着树杈溜到厢房的屋顶上,从布包抻出一根布条接成的绳子,绑在树枝上,往墙外一扔,顺着绳子滑到墙外,撒丫子跑了。
      李长奇带人追到墙外,哪里还能寻到他半个人影。
      甩开了李长奇,李星辰沿着小巷,避着李星和和那些寻他的伙计,曲曲折折地出了龙北镇,雇了一辆马车,往北行去。
      越往北走,天气越发冷了起来,李星辰咳嗽不住,行了两日,只得就近寻个村子,看人有没有夹衣肯卖。
      村中街道狭窄不平,李星辰只得下了马车,让车夫等在路上,自己只身往村里走。
      村中的房舍大多是土坯垒成的坯房,院墙矮小,门口是树枝胡乱绑成的栅栏,许多都已被风雨腐蚀,看上去十分破败。
      李星辰找了好几家,也没看到院子里有人,向屋里唤了两声,也没人答应。再往村中走去,见有一家栅栏半开着,一个年迈的老者正在院子里舂米,佝偻着腰,抱着沉重的舂手,一下一下地砸着舂臼里的谷子。
      李星辰道了声扰,说明了来意,那老者打量了他一眼,摆摆手道:“没有没有,公子别处寻罢。”
      此刻正是农忙时节,料想村中人应是去田间劳作了,错过了这一家,更不知道哪家还有人了,李星辰急于赶路,央求道:“老伯,不论好歹,多少赏我一件,小侄儿并不白拿你的,你说多少钱,小侄儿给你便是了。”
      那老者听罢,依旧摆手:“实是没有。”
      李星辰只得先将出一串铜板,道:“老伯莫不是怕我外地人说话不作数?这二百铜板你只管拿去,不论什么衣裳,胡乱拿一件让我御寒罢,实是着急赶路,望老伯怜悯则个。\"
      老者停下舂手,问道:“敢问公子要去往哪里?”
      李星辰道:“不瞒老伯,上次北人入关,家兄正在军中营生,月余前接到消息,道家兄在战场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小侄儿家中父母已逝,小侄儿又抱病在身,纵心中万分焦躁,一时竟不能成行,好容易身体好了些,急忙北上来寻兄长,不想北方寒冷,小侄儿衣衫单薄,感染风寒,咳嗽不止,欲寻件夹衣御寒,走了大半村子,却只见到老伯一人,因此叨扰。”
      说罢,竟忍不住流下泪来,又兼咳嗽不止,甚是可怜。
      那老者终是叹息一声,将沾在舂手底端的谷粒扫进舂臼,舂手放在地上,擦一把汗,佝偻着腰走到近前,道:“既如此,看公子与我家小四儿差不多大,便有几件旧衣,只是他前月才没了,怕公子忌讳。”
      李星辰忙擦了擦脸,向老者作揖道:“不知老伯家中有此变故,小侄儿冒昧了,但求老伯节哀,小侄儿不忌讳的。”
      老者便进屋将出几件半旧的衣裳,送到李星辰手里,拿起一件往他身上比了比,略显短了些。
      李星辰忙道:“虽是短了些,毕竟暖和,倒不妨事。”
      老者却摇摇头,又进屋翻出一件青色夹衣,往李星辰身上比了一下,略长了些。
      老者将衣裳折好,放进李星辰手里,道:“北地天寒,长些比短些好,公子略等等,还有几件,你应该也能穿得。”
      老者又进屋找了找,寻出两件夹衣两条夹裤,并两件棉衣,都给了李星辰。
      李星辰借老者的屋子换了衣裳,将出一两银子并那二百铜钱道谢,老者坚不肯受,只道:“不过是些旧衣裳,以后也用不着了,到济北城尚有半日的路程,公子还是早些启程罢,莫耽误了时辰。”
      李星辰见拗他不过,便不再与他争执,收好衣服,将那银子和铜钱用手帕包了,一把丢在院中的舂臼里,抱着衣服跑出了院子。
      老者忙将手帕捡起,颤巍巍追出门去,街上早空无一人。
      他只得将银钱收下,然后回到院中,艰难地蹲下身,眯着昏花的老眼,颤巍巍地将溅落在舂臼周围的谷粒一颗一颗捡起来,放回舂臼。

      车夫快马加鞭将李星辰送到济北城门前,便赶着马车回去了。李星辰进了城,只见城内一片萧条,到处都是烟熏火灼之后留下的痕迹,路边的店铺破败不堪,许多都已坍塌,侥幸没被战火烧毁的,也千疮百孔,勉强支撑着门面,光景不比青州城的十分之一。
      街上行人寥落,一队队士卒推着独轮车,扛着铁锹扫帚,陆续离开一片片废墟,沉默无言地向军营走去。
      李星辰着急赶路,一下午水米未进,此时进了城,方觉腹中饥饿,只得先找个台阶坐下,从包袱里掏出一块饼子,也不计较干净不干净,兀自啃了起来。
      来时只听说济北军伤亡惨重,没想到战火竟直接烧到了济北城,看这断壁残垣,当时恐怕是好一场恶战,只不知是齐百川返回济北时,北人已经打了进来,还是他失踪之后北人才打进来。他一边啃饼子,一边观望四周,满城的萧瑟让人心惊。
      正胡思乱想间,忽旁边有拍了拍他的肩膀,惊诧道:“三郎?”
      李星辰忙回头一看,那人穿一件玄色深衣,头顶裹着玄色结巾,装束形制与先前那些士卒一样,只下巴上多了一道疤。见他转过脸来,却不是他熟悉的模样,眼中的希冀顿时化成了灰。
      那人朝他拱了拱手,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扭过脸,垂着头,失魂落魄地走向队伍。
      李星辰忙将最后一口饼子咽下,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站起来,追上那人,问道:“这位大哥,小弟前来济北寻亲,敢问大哥可是在济北军效力?”
      那人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又看向他肩膀上绣的那个米字,问:“你是来找三郎的?你是他弟弟?”
      不待李星辰回答,那人又道:“不,不对,四郎也已战死,你是谁?为何穿着三郎的衣裳?”
      李星辰也看看那夹衣上的米字,向那人拱手道:“小弟姓李,名小六,家兄在济北军参军,月余前接到消息,道家兄在战场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小弟特来寻他,这衣裳,乃是路上寒冷,向附近村中一位老伯讨的。不知大将军现在何处,能否通报一声,引小弟相见?”
      那人听他这般一说,拱手道:“鄙人姓许,单名一个叶字,不知小兄弟的兄长怎么称呼?若是许某认得时,也可帮你寻一寻。”
      李星辰想了想,道:“家兄李五百,许兄可有印象?”
      许叶想了半晌,不记得认识这个人,又问道:“你兄长身居何职?”
      李星辰道:“家兄从未提起过,小弟不知,只知道家兄是追随大将军来的,能否烦请许兄帮小弟通报一声?只道李小六来寻兄长来了,能得见大将军时,小弟感激不尽。”
      话未说完,早已眼含泪花,跪倒在地上,朝许叶磕了两个头。
      许叶哪里敢受,忙向一旁躲了,拉他起来,给他拍拍膝盖上的土,道:“小兄弟何必如此,既来寻亲,你兄长又是我等同袍,自然没有不帮你的道理,我这就帮你通报了,只最近工事繁忙,大将军怕不得空,你且先就近寻个地方落脚,我等近日都在此处做工,待能得大将军召见时,必来寻你。”
      李星辰这才擦擦眼泪,道了谢,依言去寻了客店歇脚。
      许叶央烦了传令官向大将军通报,也自回了营帐。

      待到掌灯时分,李星辰插上门栓,和衣在床上躺了两个时辰,又从床上坐起来,屏息听了听周围的动静。
      此时已近半夜,客店里一片寂静,只有楼上不知哪个客房里遥遥传来打鼾的声音。
      李星辰蹑手蹑脚地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向天空望了望,月亮尚未升起,天上一片星光,外面虽有些黑,尚可视物,便将银两悉数揣进怀里,包袱往床下藏了,翻窗而出。
      街上静寂得有些吓人,李星辰低低咳嗽了几声,裹紧夹衣,放轻了脚步,沿着街,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的房舍。
      曲曲折折行了二三里地,不觉走到一处药铺,药铺大门紧闭,黑着灯,门前却飘荡着一股浓烈的煎药的气味,那气味儿闻起来有一股暖意,不似经年累月的药香,当是刚煎的。
      李星辰留了个心眼,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谁知没走多远,身后忽然吱呀一声,有人走了出来。李星辰忙向一旁的柱子躲了,悄悄探头再看那人。
      此时月亮已升到半空,那人左右看了一眼,立刻发现了柱子后的端倪,一把抽出腰间的匕首,径直向他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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