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珰》秋雁门

69、第 69 章

　　晌午过后，闻溪喝了药，便靠在暖阁外的美人榻上休息。柔栖说的不错，萧瑾安新送来的两个软枕的确舒服得很，细滑清凉，她躺着躺着，眼皮越来越沉，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朦朦胧胧之中，忽然见到珠帘外走来一个人影，闻溪睁开眼睛，只见那人修身玉立，一袭绯色绣金赐服，正是萧瑾安。

　　闻溪心中有点恼火，如今她这慈宁宫，可真是大门敞开，谁想来都能来了，连睡个午觉都不安生。萧瑾安的脸色也有些阴沉，这次连过场都不走了，一把就掀开了珠帘，闯了进来。

　　美人榻上躺着一个娇软的身子，因昨日疼了半宿，未施脂粉，容色憔悴，愈发的有些楚楚可怜。萧瑾安本来满身怒火，这一瞧，不禁什么气都消了，柔声道：“身子好些了吗？”

　　闻溪道：“厂臣还知道本宫身子不好呢？做什么未经传召，就擅闯慈宁宫？”

　　萧瑾安叹了口气，道：“我今日是有事儿进宫，想起昨夜你身子不舒服，放心不下，便赶过来瞧瞧你。”

　　闻溪那一股气也灭了下去，心里升起一种又甜蜜又酸涩的感情来，他若是什么时候不再这么念着自己就好了。他难道不知道，如今自己就是一根刺，谁碰着了都要扎手的。

　　“我没事，”闻溪故意冷漠道：“厂臣事忙，以后若无重要的事儿，就不必到慈宁宫来了。左右有奴才们伺候着，他们各各忠心，不会委屈了本宫的，若无别事，就请跪安吧。”

　　这是在下了逐客令了？昨夜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怎么不赶自己走，今日才好了一些，气都没顺过来呢，就忙不迭地召见了顾采之！

　　想起她与顾采之的种种，萧瑾安怒火中烧，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握住了闻溪的腰，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

　　闻溪吓了一跳，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萧瑾安紧紧地禁锢住，闻溪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萧瑾安垂下一双妖冶的桃花眼凝视着她，冷声道：“后宫的娘娘们想在臣身上讨好处，都得先让臣尝点甜头，当初娘娘合规殉主，可是臣救了娘娘的命，难道娘娘不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么？”

　　闻溪心头一沉，是呀，她理应报答他的，可是她欠他的实在太多了，让她如何报答得起？

　　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怀中，娇娇颤颤，眼波盈盈，萧瑾安的目光不自禁的滑落，落到了她的红唇上。

　　昨晚才病了一场，往日里娇嫩的红唇有些发白，轻轻翘着，看起来那样柔软。萧瑾安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一些，她的气息从唇中透出来，如此诱人。萧瑾安仿佛回到了扬州，回到了许多年前，他与她曾经朝夕相对的日子，那时的他，无数次坐在她对面，望着那双诱人的嘴唇，他好想好想吻下去。

　　再近一点吧……一种看不着的魔力牵引着他，不断逼近，闻溪感受到一股侵略的气息，她微微颤抖着，“你……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他的唇便紧紧贴了上来，鼻尖传来他的气息，是一种好闻的檀榆气，闻溪起初还想拒绝，直到萧瑾安的舌尖撬开她的牙齿，交递纠缠，闻溪霎时觉得头脑眩晕，一种奇妙的幸福感瞬间流便全身。

　　许是他生得实在太美，许是他身上的气味实在香甜，闻溪竟有种如饮美酒，飘然欲醉之感。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攀住了萧瑾安的脖子，手腕上的玉镯贴住脸颊，玉质冰凉，让他忽地清醒了过来，他在干什么？怎能如此欺负她？

　　今日之后，闻溪怕是要恨死他了吧？萧瑾安心里霎时凉透，他连忙伸手将闻溪放开。而闻溪却仍旧沉迷其中，萧瑾安垂眸，见闻溪半阖着眼眸，羽睫轻颤，满面春色，哪有一点受了欺负的样子？

　　闻溪见他突然放了手，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如水的眼睛充满了迷离，这迷离中又带着一种强烈的渴望，萧瑾安的心尖突然窜过一道热血，他俯下身，缠绵地吻了下去。

　　这一次他的动作十分的温柔，一丝丝，一寸寸，缠绵着闻溪的唇舌，唇齿相接的地方，传来一种触电般的酥麻，渗入血液，流进心里，让她浑然望了身在何地。闻溪自出生以来，还从未体会到这种神奇的滋味，这便是对食吗？难怪的后宫的妃嫔们会对此趋之若鹜，莫说还能保命，就是死也无憾了。

　　两人吻了良久，才从那种迷蒙的梦境抽离了出来，找回了理智之后，闻溪顿时后了悔。不是说好了只与顾采之做交易，不再把他牵扯进来么，她是太后，与堂堂掌印在慈宁宫走影儿，那可真是把小四的命给扯到刀尖上来了。

　　闻溪冷冷地道：“厂臣如今可满意了？”

　　萧瑾安本来满腔柔情，霎时被一盆冷水熄灭了，“娘娘指的是什么？”

　　闻溪道：“厂臣不是想让本宫知恩图报么，眼下总算满意了吧？”

　　萧瑾安阴沉了脸，道：“娘娘适才与臣如此，就是为了报恩？”

　　闻溪道：“不然还有什么？都是厂臣胁迫本宫的。”

　　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萧瑾安怒道：“我何曾胁迫你？”

　　闻溪心虚地别过头，道：“不管怎样，本宫与厂臣，日后便算是两清了。”

　　萧瑾安又伤心又恼火，冷笑一声道：“娘娘说笑了，娘娘难不成以为自己是金子做的？臣九死一生，才扶持着娘娘坐上了今天这个位置，这么大的恩情，这么容易就还得清么？”

　　闻溪苦涩道：“那厂臣想如何？厂臣难道不怕牵扯下去，” 她顿了一顿，颤声道： “本宫欠的会越来越多，往后就是想还，也还不起了。厂臣是个聪明人，本宫劝你，还是不要做这种亏本买卖得好。”

　　“那就欠着好了，”萧瑾安凝望着她的脸，勾起一丝凉笑，道：“娘娘欠臣的，怕是这辈子也还不清了，娘娘放心，臣是个念旧的人，不会为难娘娘的。臣不像娘娘，心也是金子做的，用到臣的时候，就召之即来，用不着了，就冷冰冰地撩在一旁，臣的心是肉长的……”

　　他的眼底又氤氲出了那抹红色的胭脂，嘴唇轻颤，说不下去了。

　　他的心是肉长的，他会疼的。可若说让他现在就此撩开手不管她，他还是舍不得。萧瑾安感到一阵悲哀，自己上辈子到底欠了她多少，让她这么抓在手里，小猫儿似的戏耍，却还是甘之如饴。

　　他微微仰起头，红色就这么在眼睛里消散了。他没有再说什么，负着手，转身而去。闻溪感到心里突然像被扎了一下，她望着萧瑾安背影，苦笑一声，她的心若真是金子做的就好了，就再也不会为他疼了。

　　萧瑾安阴沉着脸，走出慈宁宫，正步下丹墀，只见一个小太监迎了上来，虾腰道：“老祖宗，下个月去圜丘祭天之事……”

　　“滚！”

　　萧瑾安目不斜视，说完这个字，那小太监吓得打了一个哆嗦，真趴在地上滚了开去。

　　直到萧瑾安走远，那小太监才爬起来，弹了掸身上的尘土，远远地只见另一个小太监快步迎了上来，正是司礼监的小公公陈哲忠，道：“这是怎么了？老祖宗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

　　头前的小太监冲着慈宁宫方向努了努嘴，陈哲忠当即就明白了，不忿道：“呵，这位新太后的架子到是不小，老祖宗肯抬举她，她反倒是三天两头地甩脸色。说是个太后，不还是被咱们老祖宗捏在手心里？喊了她几声娘娘，怕不是摆不正自己的身份了！”

　　那小太监道：“谁说不是？你不知道，今儿一早，老祖宗吩咐我在慈宁宫外头盯着，我亲眼瞧见内阁顾大人进去了，将满屋的奴婢都撵了出来，悄悄说了好一会儿话。”

　　陈哲忠一听，顿时咬牙道：“好啊，太后寡妇当门的，竟敢给咱们老祖宗戴帽子？那顾采之是个什么东西，读了一狗肚子的书，就敢跟咱们老祖宗比了？”

　　小太监道：“是呀，我这心里也憋着口气呢。”

　　陈哲忠道：“且不知咱们老祖宗得手了没有？”

　　小太监道：“得不得手的当真不知道，不过也是早晚的事儿而已，以咱们老祖宗的人品，只要肯下心思，莫说是这些个寡妇娘娘，什么贞洁烈女盘弄不上？但凡上手一回，知道了好处，日后慈宁宫这位，怕是得扯着咱老祖宗的裤子，求着他不让走了。”

　　陈哲忠道：“咱们如今能在这宫里头吃香喝辣，全仗着老祖宗照拂，可不能没有良心，得想法子为老祖宗分忧才是。”

　　小太监道：“怎么，你有办法？”

　　陈哲忠道：“下个月就是圜丘祭天的日子了，这惊动神明的大事儿，不管太后有孕没孕，总得出宫动弹动弹。到时候等车马过了北丘山，叫老祖宗在走在前面，咱们慢点跟上，这山峦起伏，四下无人，叫老祖宗同娘娘好生歇一阵子。”

　　小太监听了，顿时眼前一亮，道：“多谢陈公公提点，将来小人得了老祖宗的赏，必不会忘了公公恩德。”

　　陈哲忠笑道：“张公公客气了，能为老祖宗尽心，是我们这些做孙子的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还说什么恩情不恩情？”

　　两人边说着话，便相携着远去了，直到在太和门前分了手，陈哲忠才敛了笑容，左右看了看，悄悄出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