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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   六十三、
      “萧瑾安在哪里,我要见他!”

      厉贵妃蓬乱着头发,在承乾宫里声嘶力竭地喊着,狰狞的面容早就没有了往日的端庄高贵。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地上前,将她的胳膊压在地上,厉贵妃大喊道:“狗奴才,放开本宫!”

      可惜嘴巴很快就被堵住,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虽然谋反是死罪,可这位到底身份不一般,乃是当今荣王殿下的生母。皇上已经下令赦免了荣王,这位到底准备怎么处置,还是未知之数。

      小太监们都心焦地等着上头的命令,心里期望的都是一个“死”字,否则有朝一日厉贵妃东山再起,他们这群人恐怕就是死路一条了。

      不一会儿,承乾宫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司礼监光听着响儿,便知是掌印来了,心里都暗暗松了口气。这位新上位的萧掌印与江直不同,虽然也行事狠决,但只要你忠心办差,他也绝不会滥杀无辜。

      曳撒的光影一闪,莲花皂靴踏过门槛,萧瑾安已走进了屋中,满屋里霎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如高山伫立,小太监纷纷跪下道:“参见老祖宗。”

      萧瑾安微一点头,道:“人呢?”

      小太监道:“回老祖宗,在里边,由刘公公的人亲自看着呢。”

      萧瑾安道:“好,都退下吧。告诉刘询,他差事办得好。”

      简简单单一句话,也足以让司礼监上下感激涕零了,小太监道:“老祖宗,还是叫孙子们留下吧,里边那位这会儿发了疯,只怕冲撞了您。”

      萧瑾安道:“不必。”

      说完,抬腿进了里间,萧瑾安的吩咐从来不会说第二遍,小太监赶紧挥手,将厉贵妃放开,迈着碎步退了下去。

      厉贵妃一得了自由,果然疯了一般向萧瑾安扑了过来,口中嘶喊道:“萧瑾安,你骗我!”

      小太监们退到门外,余光瞥见,都是一阵心惊肉跳,萧瑾安站着未动,冰冷的眼眸乜了她一下,厉贵妃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寒意,她不住地发着抖,竟然不敢上前了。

      萧瑾安回身坐在一旁的百蝠梨木圈椅上,抖抖曳撒,依旧坐得端庄澹宁。桌上的镂刻红木盏托里放着一条白绫,一杯毒酒,他伸手往前推了推,道:“娘娘选一个吧。”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有如一樽神尊雕像。

      厉贵妃望着面前的毒酒白绫,突然凄凉一笑,道:“好,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值了。”

      两行泪水顺着她的眼眸滚了下来,她伸手捧起毒酒,道:“萧瑾安,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萧瑾安依旧平静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厉贵妃道:“你告诉我,我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难道还换不来你一句真话么?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厉贵妃的脸上满是渴求,她想要的并非什么真话,只是一个死前的慰藉而已。

      萧瑾安道:“没有。”

      厉贵妃霎时面如死灰,周身开始剧烈地颤抖,她忽然扔下手里的酒杯,狰狞地扑向萧瑾安,嘶喊道:“萧瑾安,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那染着蔻丹的指甲抓向萧瑾安的脖颈,在他的喉结处抓出了两条血痕,可是很快就被萧瑾安制住了。

      萧瑾安抓着她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冰冷如铁。厉贵妃拼命地挣扎着,两手却已不能再向前半分,泪水不住地从她眼中滚下,模糊了脸上的胭脂,红白交相,宛如厉鬼,“你爱过我,说!说你爱过我……”

      萧瑾安顺手扯过桌上的白绫,绕在她的脖颈上,厉贵妃双手想用力扯开白绫,可那白绫还是越来越紧,渐渐地她便失去了呼吸,只见那血红的嘴唇一开一合,喃喃道:“你……爱过……我……”

      萧瑾安最后一下将白绫收紧,冷冷地道:“没有。”

      厉贵妃的身体终于软了下去,她双目圆睁,两行血泪从眼中流下,至死也未能瞑目。

      萧瑾安望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面无表情地竖起衣领,遮住了喉间的血痕,转身而出,“厉贵妃畏罪自杀,入殓吧。”

      “是。”

      *

      顾采之再出宫时,已不像来时那样匆忙,他半握马缰,似乎漫无目地放任马儿走着。张思绵因腿伤昏迷了两日,又过了整整七天才勉强能下床,只是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大好年华落下残疾,任谁一时也难以接受,因而整日在房里以泪洗面。此时的她心中脆弱,最需要丈夫的关心,可是顾采之偏偏不知去了哪儿,一连几日都没有回家。

      张思绵质问下人道: “大人呢?大人到哪儿去了?”

      侍女回道:“大人有事出去了,叫夫人您好好休息。”

      “他到哪里去了?”张思绵已几乎快要发狂,她一瘸一拐地下了床,道:“有什么事要人整晚整晚地不回来?朝中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爹爹呢,我腿伤得这么重,爹和娘怎么都不来看我?”

      侍女惊恐地摇了摇头,垂下脑袋,张思绵气道:“你到是说话呀,哑巴了吗?”

      侍女咬着嘴唇,满脸委屈,可还是不敢回答,张思绵无可奈何,愤懑道:“下去吧。”

      侍女如获大赦,赶紧抱着茶饭托盏退了出去。

      张思绵一时烦躁不堪,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终于忍耐不住,叫下人备了一顶轿子,起身出门而去。

      等轿子停在张家门口,张思绵才知道这个晴天霹雳,张桓竟因为谋反被下了诏狱。皇帝下了诛九族的令,眼下张家阖府被抄,若非皇帝念在他是顾采之的夫人网开一面,恐怕她的命也不在了!

      张思绵浑身发抖,哭着大喊道:“怎么了,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爹爹他一生忠心为国,哪里会谋反呢?”

      她抓过人就问,可张家辉煌时门庭若市,而今犯了事,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此时哪里还有人会回答她。张思绵好不容易打听出来人眼下关在诏狱,当即又吩咐人驾了马车,往诏狱而去。

      北镇抚司的地方,自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张思绵现在神志混乱,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法子,只在北镇抚司门口大哭大闹。好在那日值役的锦衣卫千户与顾采之曾有交情,知道她的身份,便先将她人了进去。

      “夫人喝杯茶。”那千户将张思绵带到内庭里,叫下人奉了茶水上来,张思绵哪有心思喝茶,只是焦急地问道:“我爹爹呢?大人,我爹爹他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会谋反,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他是冤枉的,求大人您明查!”

      “夫人先冷静些,”那千户温和了声音道:“在下今日肯请夫人进来,也是因着夫人您素来端雅守礼,随顾大人出得厅堂,贤名远播。您是顾家人,所以下官从未将夫人当做罪臣遗属看待。”

      张思绵感觉喉头一阵酸涩,这千户大人是在提醒她,若自己再把张家的头衔举在前头,恐怕他就得毫不留情地将自己赶出去了。

      想当初张家风光之时,京城中人为了巴结她,在外总爱称她为张小姐而不是顾夫人,而今人非物换,她只能仰赖顾采之的庇佑而苟活了。

      张思绵哽咽道:“我明白了。”

      这千户见话说明白了,便放了心,道:“关于张桓所犯之罪责,在下因有公务在身,职责所在,怕是不能与夫人细说。不过圣上亲口下了谕旨,说夫人您是顾家人,所有罪责,一概不予追究。听说夫人您伤了腿,万岁爷特准许顾大人休沐五日,夫人想要探望父亲,顾大人没有同来么?”

      “他……”张思绵心念一转,改口道:“他本是跟我一起来的,只是他中途接了封信,便转道走了,说是晚些再来接我。”

      千户“哦”了两声,张思绵怕他不信,又道:“张家的事儿,当中各种因由采之并没有同我细说,他是怕我病中脆弱,会承受不住。可是不管爹爹犯了什么罪,到底是我爹爹,总不能不叫我见他最后一面……”

      那千户心头恻然,张思绵道:“大人若能代为周旋,妾身日后肝脑涂地,也一定会记着大人的恩德……”

      张思绵说着,盈盈便要跪下,那千户连忙将她扶起。他脑中转了一转,心想张桓虽然倒了,可顾采之眼下如日中天,张桓之罪再怎么十恶不赦,到底还是顾采之恩师,加之这一层翁婿关系……

      千户想来想去,终于点头道:“夫人请随我来。”

      说完,他起身领着张思绵行到后院,吩咐随从备了驾辕,往后山而去。

      锦衣卫的诏狱修建在山脚,与北镇抚司衙门不过几墙之隔,那千户让张思绵乘车前往,为的是避人耳目。没一会儿便到了地方,千户搀着张思绵下了车,走到铁栅门口,那千户又取出腰牌递给守卫验看,守卫微一点头,栅门轰然打开,一股阴冷之气霎时扑面而至。

      诏狱的门庭比寻常宅院要深,举架却低得多,不知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还是死在里头的冤魂太多的缘故,显得阴气逼人。张思绵提着裙摆走过,眼前所见皆是满身是血的罪人,廊道上刑具横列,铁牙森森,当真有如地狱一般。

      张桓是重犯,关押得深,两人一直走了许远才到。张思绵隔着牢门,只见父亲身着囚服,头发蓬乱,满身是血,双手都挂着粗大的铁链,往日高高在上的内阁首辅,而今这般模样,实是惨不堪言。

      “爹爹!”

      张思绵忍不住哭喊一声,跪在地上,两手抓着牢门上的圆木,木刺渗入她手心里, “爹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皇上为何要治你的罪!”

      张桓猛然听到女儿的声音,不禁有些迷惘,似乎不大相信女儿会来,他抬起头,麻木的眼神透过乱发,看到张思绵的脸,猛地扑向牢门,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张思绵哭道:“如今这里关押的人是我的亲生父亲,我还有什么不该来的?爹爹,皇上是不是要杀你的头,女儿陪你一起死!”

      张桓老泪纵横,强自控制着自己,哽声道:“你别再问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爹我位极人臣,手上不知染过多少鲜血,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可惜连累了你母亲,绵绵,你恨不恨爹爹?”

      张思绵哭着不住摇头,张桓想上前握一握女儿的手,可是他身后绑着铁链,再往前已是不能了。

      张桓道:“乖女儿,你听爹一句话,此地不宜久留,爹爹能在死前见你一面,已是无憾了。你快点回到顾府去,张家的事情未了之前,你不要出来。”

      张思绵只是不住地摇头大哭,张桓道:“绵绵,你的腿怎么样了?”

      张思绵哽咽着说不出话,张桓接着道:“绵绵,顾采之他故意纵马踩断了你的腿,以此为借口才骗过了皇帝,可见他行事狠绝,也不曾对你有半分情意,你日后留在这种虎狼之人的身旁,千万小心。”

      “爹爹说什么?”张思绵的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呆呆地看着他,张桓道:“绵绵,你打小就任性,总是不肯听爹爹的话,今天就算爹爹求你好不好,你若还不听爹爹的话,以后……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张思绵泪如泉涌,咬着嘴唇点头道:“爹爹,从前是女儿不孝,女儿今后一定听你的话。”

      张桓道:“爹爹这一走,顾采之待你定会大不如前,你千万……”

      张桓本想交代两句,让女儿提防顾采之,可又想女儿自小被自己娇养着长大,心里藏不住事儿,她若对顾采之有了恨意,在府里吵闹起来,惹恼了顾采之,顾府也就待不下去了。自己这一去,她无依无靠,若再被顾采之休戚,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倒不如不让她知道得好,顾采之虽然心狠手辣,但身居内阁,最在乎的就是名声。如今因着这事儿,朝野内外人人都知道他与夫人伉俪情深,这戏他就是演也得演下去。

      想到这里,张桓摇头一叹,道:“罢了,你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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