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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   五十五、
      萧瑾安飞快地回到东厂,给刘询去了一封信,告诉他不要回京,直接转路去江安,带足人手,千万保护好三娘的安全。自己则连夜动身,前往江安。

      出了门,他突然又脚步一顿,将李进忠叫来道:“眼下我有事要去江安一趟,你带着几个番子进宫盯着,记住,承乾宫那边给我稳住了,我不回来,不得妄动。”

      李进忠领命退下,萧瑾安则一刻也没有耽搁,往江安行去。

      京城路远,即便他日夜马不停蹄,待到了地方,也已经是十几天之后了。萧瑾安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直奔三娘的住所,待走到门前,他突然心底一寒,只见三娘家门前一片凋零,门橼两侧已挂满了白绫,冷风萧瑟,凄凉不胜。

      萧瑾安的身子发起抖来,他竭力沉住气,走进屋中,刚踏过门槛,便见刘询扑了上来,大哭道:“督主恕罪!小人一接到督主命令,就即刻赶往江安。只是那时小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即便是马不停蹄地折返,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屋中已经布置好了灵堂,两侧挂着白幡,灵堂前摆放着两具棺木,正是三娘与三叔的,妙弋跪在棺材前,哭得梨花带雨,见了萧瑾安,她起身一把扑到他的怀里,大哭道:“哥哥,你终于来了!”

      萧瑾安望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天地都塌陷了,他仿佛置身于狂风暴雪之中,浑身都已经被冻僵。他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他独自在扬州漂泊流浪的日子,一梦黄粱,他终究还是那个无家可归的野孩子。

      萧瑾安想要放声大哭,可是多年的隐忍,早已经熬尽了他的眼泪。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跪在了棺木前,道:“什么人干的,可有眉目了?”

      刘询啜泣道:“回禀督主,小人返回江安时,堪堪晚了一步,三娘她……她老人家已经被人所害,小人查看其饮食用具,发现是被人下了毒,以至呕血而死。只是这人下的是寻常的乌头毒,四处可见,实在难查踪迹,至今……尚……尚没什么头绪……”

      萧瑾安静静地听着,脸上神色平静,只是往日神采奕奕的眼里一片死灰,叫人看了难受。刘询道:“督主,您若是伤心,就哭出来吧,别这么忍着伤了身体……”

      萧瑾安挥了挥手,道:“都先下去吧,我不怪你。”

      “督主……”

      “下去。”

      刘询无法,只能起身与妙弋退了下去。萧瑾安就这样跪在三娘的棺椁前,从清晨一直跪到了黄昏。他的双腿已经发麻,肌肉也已经僵硬,可是却半点也比不上他心里的疼。

      都是他不好,当初他就不该那样忙忙地去江安,也不该冒然调查萧瑾安的身世,都是他害了她,都是他啊!

      萧瑾安紧紧地握住拳头,他满心悲痛无法发泄,指甲都嵌入掌心里,抓得满手鲜血,他哽咽着道:“娘,都是孩儿的错,孩儿回来了,求求您了,您再睁眼看我一眼……”

      灵堂里只有风声飒飒,吹乱了噼啪烛火,却再也没有人能应答了。

      “哥哥,您快起来吧,再这么跪下去,身体会熬不住的……”

      妙弋走了进来,她上前服起了萧瑾安,道:“哥哥歇一歇,我来守着吧。”

      萧瑾安抬头,见妙弋一身素服,哭了一天,两个眼睛肿得桃核似的,心里也软了下来。三娘毕竟也是妙弋的母亲,此刻他心里的痛苦,天下间恐怕也只有妙弋懂得了。

      萧瑾安叹了口气,道:“不必了,你也同我去休息一下吧。”

      妙弋点了点头,与萧瑾安回到房里,刘询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饭菜,可是萧瑾安此刻又如何吃得下?他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全是三娘的音容笑貌,睁开眼,眼前的一切,无不叫他疼碎肝肠。

      妙弋上前为他摆好饭,道:“ 哥哥好歹吃一些吧,眼下这样子,您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以后可怎么办呢?”

      萧瑾安看着妙弋的可怜模样,心中亦是一阵悲哀。是呀,说来都是他不好,是他害得妙弋无家可归……萧瑾安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刘询的饭菜准备得精心,可是此刻他尝在嘴里,当真是味同嚼蜡一般。

      腊月天冷,妙弋斟了一杯热茶,送到他面前,道:“哥哥您喝点茶,您今日冷堂里跪了一天,快暖暖身子,别着凉了才好。”

      这茶杯也是三娘曾经用过的,上面似乎还留着她的温度。萧瑾安摩挲着杯沿,竟有些不忍喝下。妙弋见他不动,急切道:“哥哥快喝啊!”

      萧瑾安回眸,道:“怎么?你很着急?”

      妙弋面色微变,赶紧转换了口气,道:“没有,我是怕茶冷了,哥哥你喝了要胃疼。”

      萧瑾安凝视着她,妙弋神情闪烁,伸手将他手里的茶杯接了过来,乖巧道:“ 哥哥若不想喝我的茶,就不喝吧。我也知道哥哥你嫌弃我,觉得我不是清白之身,不配伺候您。可是……”她哭着道:“我是害怕呀,我怕娘没了,您往后会抛下我不管,以后我在这世上孤零零的,就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说着,伤心地大哭了起来。

      妙弋毕竟从小由三娘看着长大,感情非比寻常。如今三娘不在了,萧瑾安又怎能抛下她不管?可是他心里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萧瑾安道:“妙弋,你自己心里是什么打算,还想留在江安么?你若愿意,哥哥就帮你寻一个好人家嫁过去,从此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妙弋道:“不,我要跟哥哥去京城!”

      “为何?”萧瑾安凝视着她,妙弋有点发慌,道:“我害怕,娘死了,我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自己留在江安,无依无靠的,哥哥帮我找了人家,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他们将来欺负我怎么办?到了京城,凡事好歹有哥哥给我做主。”

      萧瑾安道:“我并非不想带你去,可是你哥哥我在京城的名声不大好,仇家也多,你去了,恐怕会连累了你。倒不如留在江安,我可以派人留在这儿保护你,日后若有人欺负你,你就飞鸽传书一封到京城,我自会给你做主。”

      “我不……”妙弋说了两个字,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拿帕子捂着脸,悲伤地大哭起来,“我不是不想留在江安,那京城里人生地不熟的,我心里也害怕得很。可是……可是我留在这里,看着这间屋子,这里的一草一木,总会想娘来,我……我心里难受,哥哥,我好想娘啊,求求你了,你让她活过来好不好……”

      萧瑾安一见到她对三娘的感情,心里就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道:“好,那你就同我回京吧。”

      妙弋心中大喜,脸上却依旧哭哭啼啼的,此时的萧瑾安心乱如麻,随便吃了两口,便不再动筷了。

      萧瑾安道:“咱们需得尽快回京城,你带的东西多不多?回头我派个两个人来帮你收拾。”

      妙弋道:“不多,不过是我自己的几件衣裳首饰,不用担心。”

      萧瑾安道:“家里的东西呢?”他抬起头,望着屋里的一桌一椅,感觉它们仿佛都带着三娘的气息。他该怎么处理这座宅子?留在这里?全部带走?还是干脆一把火烧了,让它们跟三娘同去?

      不管怎么处置,他都舍不得。萧瑾安伸出修长的手指,摩挲那浅紫色绣遍地百合的桌布,泪水就不自禁地盈满了双目。

      妙弋道:“没什么带的了,京城里什么东西没有?我还是少些给哥哥添麻烦。”

      萧瑾安的手僵了一僵,抬头看着她,妙弋道:“哥哥……您怎么这么看着我?”

      萧瑾安收回目光,“好,那就这么定了。明后天我得处理一下爹娘的丧事,你也好好收拾收拾,等事情办好了,跟我一块儿去京城。”

      妙弋欣喜若狂,但只是乖巧地点头,“嗯。”

      萧瑾安起身出了门,妙弋焦急道:“哥哥,茶……茶您没还喝呢!”

      萧瑾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妙弋,伸手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萧瑾安出了门后,穿过一条廊庑,快步走回自己的卧房,他关上门,伸出拿了一个茶盅,将口里的半口茶水吐了进去。

      萧瑾安坐在桌前,两手反复变换着握拳,他总算明白了刚才是哪里不对,妙弋对三娘分明没有什么感情,她刚才还说无法面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所以才要跟自己回京,反过头来,却对这里的东西没有一点留恋。这只能说明,她根本就是在自己面前做戏。

      懂得拿对三娘的感情来博取同情,到是对自己十分了解,以妙弋的心智,恐怕想不到这一点,难道她背后有高人指点?

      想到从自己回到江安开始,妙弋就对三娘的死因只字未提。以他对刘询的了解,这当中根由,刘询是不可能跟妙弋透漏的。妙弋为何一点都不奇怪?为何也没有提起报官?原因就只有一个,三娘的死因妙弋是知道的!

      萧瑾安猛地握紧了拳头,当初三娘与他提起小世子身份的事儿,何其隐秘,除了他二人,不可能有人知道。如今看来,这秘密很有可能就是从妙弋身上泄露出去的。

      萧瑾安当下便将刘询叫了进来,刘询才一进门,就忙不迭地冲他面前,跪地道:“督主,那茶里不对,妙姑娘给您的茶水不对……”

      萧瑾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吵得这么大声,这是生怕旁人听不到么。刘询抬头,见自家主子气定神闲的样儿,便知道自己是瞎操心了,这才想起来起身行礼道:“属下参见督主。”

      萧瑾安道:“别行虚礼了,跟我说说,江安之行,你都查到了什么?”

      刘询惭愧道:“禀督主,三娘的死因,小人的确是没有查出来什么。只是觉得妙姑娘有些不对,小人赶到江安的时候,她并没有在家,是在三娘死了一日之后才回来的。家里遭逢大变,妙姑娘看起来伤心得很,只是她到是一点没受惊吓,一来家里凭空多了个人,她并没有责问小人的身份,二来也没有想着要抓我报官。毕竟小人替督主出来办事,轻易也不会泄漏自己的名姓的。”

      看来情形的确是如萧瑾安所料,刘询又道:“所以适才底下人为督主收拾碗筷时,小人就特别留了心,果然查出来,妙姑娘给您的茶水不对,那里头是动了手脚的!”

      萧瑾安冷脸道;“你知道不对,怎不早些同我说?晚一步,你就直接来给我收尸好了。”

      只因萧瑾安才一进门时,伤心欲绝,而妙弋又总在旁边,刘询见他二人兄妹情深,只怕是自己想多了,才没敢多嘴。现在想来,这一念之差,的确是险些害了督主,心中也十分后怕。

      刘询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道: “督主您远见卓识,想必也早已经料到,是小的多嘴了。”

      萧瑾安转了转手里的玉杯,道:“下的什么东西?”

      萧瑾安知道刘询办事妥帖,若不查得清清楚楚,绝不会向他禀报的,刘询道:“是……鸳鸯迷。”

      “那是什么东西?”

      萧瑾安虽然在市井混迹这么多年,这三个字却是从来都没有听过,刘询面皮微红,道:“这是一种催情迷药,霸道得很,服用者会……那个情不自禁与人……那个……”

      瞧着刘询这吞吞吐吐的样儿,萧瑾安也听明白了。心中暗自冷笑,此人当真歹毒得很,他让妙弋给自己下这种东西,一来是想让自己从此与妙弋牵扯不清,他才好继续从她身上得好处,二来,这是想探他的底。

      眼下他倒是不如将计就计,就让那人以为自己当真探到了他的底才好。说完,他不禁低头看了刘询一眼,不想这一下,正好与刘询目光相接,刘询慌忙垂下头,他想了一会儿,鼓足了勇气,道:“督主,小人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萧瑾安道:“说。”

      刘询道:“小的以为,今日之事,督主将计就计方是上策。妙姑娘和她背后的人若以为阴谋得逞,自然就不会再对您设防,不管督主您放什么消息出去,他们都会信的。这样一来,等督主回到京城,何愁没有揪出这个人的机会?”

      刘询说的正是萧瑾安心里所想,他的脸色微微一沉,可是这将计就计,难道让他……

      刘询见他神色不善,又赶紧道:“眼下未免京中生乱,督主您需得尽快回京,连夜就走,船只小人早已准备好了。至于……至于妙姑娘,属下……”他涨红了脸,道:“属下替您留在这里,保证不会让她识破了。”

      萧瑾安的神色喜怒难辨,他留在这里?刘询这是准备替他……舍身取义了。

      想到下属如此忠心,为了他,竟然不惜牺牲色相,萧瑾安不免有些感动。他站起来,走到刘询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若是不愿意,就别勉强。”

      看着他的眼神充满同情。

      刘询的脸已红到了耳朵根,轻咳道:“嗯……小人……小人一个大男人,也不大吃亏。何况妙姑娘只要以为她跟您……那个……那个……,往后您不管说什么,她自然就会相信了。”

      还有一句话刘询没敢说出来,毕竟他还是齐全的,这么个惊天大雷放出去,京城里,恐怕会掀起一阵大风浪。

      这风浪当然是越大越好,否则,督主又怎么将此人,一举置于死地呢?

      萧瑾安望着他那视死如归的脸,当真又想笑,又感动,他轻轻拍了拍刘询的肩膀,道:“做得好,你好好做,咱家记着你的恩情。”

      好好做……

      刘询尴尬地惶恐着,“小人为您鞠躬尽瘁,万死不辞,不敢谈什么恩情。”

      萧瑾安点了下头,道:“对了,你信上说,十三年前,那个同侯五打过官司的周寡妇,现在何处?”

      刘询道:“督主放心,人已经带出来了,今晚就跟督主一起上船,您有什么话,路上问她就是。”

      萧瑾安心中暗赞刘询办事周全,今夜拖住妙弋,自己回京的事情就不会泄露出去,路上要问周寡妇什么话,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萧瑾安“嗯”了一声,道:“好,多谢。”

      刘询听了这两个字,猛地呆住了,他望着萧瑾安出门的背影,激动得眼泪都险些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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