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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   五十一、
      萧瑾安在江安渡口登船,返回京城。临行前,对刘询吩咐道:“你不必同我回京了,到扬州去一趟,我有件差事交给你。”

      刘询呵腰道:“督主请吩咐。”

      萧瑾安道:“给我在扬州城里插几个暗桩,将十三年前,所有扬州城内的人伢子,不拘是常驻扬州的,还是途径扬州的,只要买卖过半大男孩子的,都拿住了,一一仔细盘问,将供词录入,飞鸽传书到京城给我过目。”

      刘询道了声是,领命退下。

      萧瑾安离京一个月有余,东厂自然堆积了如山的宗卷等着他处理。他则故意放权给手下的几个档头,让他们作主些微妙事情,这样一来,谁向他投诚,谁依旧效忠江直,也就一目了然了。

      搞清楚这些,他才好动手。至于皇宫那边,他也乐得不去,江直越与他为难,他就越要谨慎谦恭,让他抓不出一点错漏来。

      这日傍晚,李尽忠突然慌张张地来到他府邸,躬身道:“启禀祖宗,大事不好了!”

      萧瑾安依旧在审阅着手里的题本,头也没抬,淡淡道:“记住,咱们服侍的是主子万岁爷,天大的事,没有不好二字,把你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李尽忠赶紧抽了口气,放平声音道:“宫里头出了点小事,要请祖宗您示下。”

      萧瑾安道:“说吧。”

      李尽忠道:“是厉贵妃娘娘,不知怎么,在宫里闹起来了,拿了咱司礼监十几个弟兄,在雪地里头跪着呢。寒天腊月的,这么个跪法,铁打的人也要扛不住,这十几个人都是跟着祖宗您办差的,勤快老实,从不敢有错处,也实在是未敢得罪贵妃娘娘,还请祖宗您为小的们做主啊!”

      萧瑾安微微一哂,道:“江直做什么呢?”

      李进忠苦着脸道:“小人已经前去禀告过了,只是掌印大人说,公公……公公您的人,由您自己处理,他不好插手。”

      萧瑾安微微一哂,他现在是司礼监秉笔,说起来还是江直的手下。他的人落了难,江直就公然不管,还说什么你的人我的人,格局也就只有这么大了。不过这事儿来得到好,他正愁着没借口进宫呢。”

      萧瑾安撂下笔,道:“给咱家备车进宫。”

      “是。”

      李尽忠大喜,知道萧瑾安一去,这十几个人就有救了。他连忙吩咐了底下人去准备,不一会儿,两个小火者上前,服侍着萧瑾安换了官服官帽,因外头天冷,曳撒外又披一件狐裘大氅。狐毛雪白,愈发衬得他冰雕玉刻一般。

      李进忠亲自执伞,搀着他上了驾辕。提督府与皇宫离得近,没一会儿,就过了端门。萧瑾安在门前下了车,由小火者打着黄栌伞,往东六宫而去。半空中四处漂浮着冰凉的雪沫子,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泛起一片晶莹。

      萧瑾安走到承乾宫门口,果然见门前跪了十几个人,都是平日里奉承他的,这厉贵妃冲的是谁,不言而喻了。

      众人见了他,都哭天喊地地叩头,萧瑾安则目不斜视,一路往前走。待快要踏上丹墀,他突然脚步一顿,回过头,只见那群人里,有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穿着小太监的衣服,脖颈纤细,两肩玲珑,显得十分单薄。她跪在雪地里,看出来在竭力忍耐,身子还是因为太冷而不住地颤抖着。

      竟是闻溪。

      他不过暗中关照过她两次,这厉贵妃竟然就记恨上了。一股怒火猛地从萧瑾安心头窜起,他深吸口气,突然快步走到闻溪的身后,一手将身上的狐毛大氅解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肩膀上,随后,他脚步不停地进了宫门,道:“吩咐大伙都散了吧。”

      “是。”

      李尽忠一时欢天喜地现,在司礼监众人的眼里,只有掌印秉笔,可没有什么娘娘,萧公公发了话,他们便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闻溪忽然被扣了一个大氅,还有点如在梦中。身旁的韩莹见她不动,那上前搀了下她的胳膊,道:“李公公,萧祖宗发话了,快起来吧,”

      摸着她身上的柔软又暖和的狐毛,心中艳羡不已,暗恨自己怎么就没长一张漂亮的脸,也可以得到萧瑾安的眷顾。

      萧瑾安进得乾清宫内,过了外间的槅门,就听得一女人声音骂道:“萧瑾安死到哪儿去了?怎么还不来?”

      太监梁秀海不住地在一旁陪着好话,“回娘娘,萧公公回京之后,一直忙着东厂庶物,实在得不着空进宫,其实公公他心里可一直记挂着娘娘呢,昨儿他老人家还问起娘娘,叫我们好生服侍,千万尽心呢。

      话说到这里,只见门口帘子一闪,一个身着雪白曳撒的身影走了进来,锦缎上金蟒盘旋,愈衬得他宽肩窄腰,贵气逼人。紫禁城里,里能将赐服穿出这等锋芒气度的,也就只有萧瑾安了。

      想起自己刚才为了讨好厉贵妃,编排了他两句,梁秀海吓得腿儿都软了,抬头一看,果见萧瑾安的脸色阴沉,他慌得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婢叩见老祖宗,奴婢该死,请老祖宗责罚。”

      萧瑾安脚步不停,从他身旁走过,冷冷地道:“自己下去领十下板子,打完了回来见我,以后长点记性,管好自己的嘴,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

      梁秀海苦着脸道:“是。”

      萧瑾安径直走到暖阁的珠帘外,才停下脚步,微微呵腰道:“臣萧瑾安,参见贵妃娘娘。”

      厉贵妃正在里间摔盆子砸碗,连皇帝御赐的双对翡翠盅都砸碎了,听到萧瑾安的声音,立时喜上眉梢。她刚要起身迎接,又觉得自己这样未免太跌份了,便故意冷着脸道:“好啊,本宫还道萧秉笔有多忙,今儿不是来得挺快么,怎么,不动你的奴才,本宫还请不动你了?”

      萧瑾安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两旁的太监宫女就知趣地退了下去。萧瑾安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俯下身,一点一点将厉贵妃砸碎的翡翠细片捡了起来,收拾到一旁的竹篓里。

      厉贵妃回眸,见他半跪在地上,手指跟玉瓷似的,拈着那碧绿的碎片,一时心疼,脱口道:“别伤了手!”说完,又有点羞赧,板着脸道:“谁用你捡了?尽做这些没用的事儿。”

      .“伺候好宫里的各位主子,乃是臣职责所在,臣只恐事不能巨细呢,主子的事儿,又岂有没用的?”

      听着他这冠冕堂皇又凉薄的话,厉贵妃恨得牙痒痒,偏偏这声音里又有种别样的魅力,勾得她心魂都是一荡。

      她低下头,望着萧瑾安似冰雕一般的的侧脸,耳畔的棕绳上琉璃闪烁,映着他两弯睫毛似鸦羽堆叠,一时竟有些舍不得挪开眼睛。

      从前的她自视甚高,最瞧不起那些娘娘们深宫寂寞,拿着太监调笑取乐。太监是个什么东西,身子残了不说,人也低贱,说话都阴阳怪气的,没的叫人恶心。直到前些天,因着文溯阁金钥匙的事儿,厉贵妃召见他到承乾宫里问话。这一看不要紧,厉贵妃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颤动了起来,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她生于世家,不是没有见过俊俏的男子,可是他们不是太雄壮,就是太柔弱,不是太白,就是太黑,只有这萧厂臣,处处都生得恰到好处。那一袭绣金蟒袍穿在他身上,有种刺破云霄,俯仰宇内的气势,比起他来,皇帝的龙袍又算什么呢!

      他的脊背总是拔得笔直,虽是个奴才,却不见卑怯,仿佛山顶的松,云间的月,让人只能仰望,望着望着,又从心底开出无数的花儿来。

      萧瑾安拾完了,站起身,道:“什么人惹娘娘发了这么大的火?摔了东西到不打紧,娘娘也要仔细着,莫摔疼了手。”

      厉贵妃斜睨了他一眼,娇嗔道:“你说是谁?”

      萧瑾安道:“臣不知,不知世上还有如此大胆的人,敢惹娘娘不快,臣定要好好治他的罪。”

      “明知故问!”厉贵妃把满案的钗环往里推了推,“后日就是太后生辰了,本宫叫你的人,为本宫梳一个得体发髻,再挑一个发钗当天戴,可是选来选去,不是太俗艳,就是太小气,没的让人气恼。”

      萧瑾安道:“娘娘您天香国色,寻常金银俗物,自然衬不出您的美。银作局新出的那一批簪子,臣挑了两个好的,正给您留着呢。”

      厉贵妃抿嘴一笑,道:“算你有良心。”

      萧瑾安淡淡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个雕金楼山水两侧缀蝴蝶点翠流苏的发钗,对着铜镜端详一番,随后便插在了厉贵妃的额髻上,温声道:“娘娘瞧臣挑的这一个如何?”随后又摇了摇头,叹息道:“娘娘莫要怪罪那些奴才们了,怪只怪娘娘您雪肤花貌,本来华丽璀璨的一根发钗,到了您的头上,也被比得黯淡无光。”

      “就你嘴甜!”厉贵妃被哄得眉开眼笑,她忽地身子一软,靠在了萧瑾安的怀里。萧瑾安则伸出一只手臂叫她倚着,厉贵妃就将头搭在上边,“厂臣不是说今儿不过来了吗,怎地又舍得来了?”

      萧瑾安道:“本来是打算不过来的,只是心里头放不下娘娘,只怕那花样子拿给别人做了不妥帖,让娘娘您落太后的埋怨,少不得放下手里的活过来了。耽误了差事,万岁爷若要怪罪,臣也只能认罚,谁叫臣命里该有此一劫呢。”

      厉贵妃笑道:“怎么,本宫成了厂臣的劫数了?”

      萧瑾安道:“娘娘难道不是?”

      低沉的嗓音里夹杂着几分暧昧,流水生辉的桃花眼含笑微挑,瞧得厉贵妃心尖狂颤,几欲眩晕,她软腻腻地道:“厂臣随本宫进来,里头幽静,方便咱们两个说话。”

      “臣遵旨。”

      萧瑾安托着厉贵妃的手走到里间,穿过那木楞雕花的落地罩,坐进碧纱橱里。此处已是幽静无人,隔着一个五折的山水屏风,外头纵有人,一眼也望不进来。厉贵妃再也按捺不住与他亲近的欲望,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道:“厂臣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

      萧瑾安波澜不惊地把她的手从脖子上拿下来,道:“臣身在司礼监,职责就是侍奉后宫里的各位主子,娘娘您乃六宫之首,臣又怎敢不惦记。”

      厉贵妃冷哼一声,撇嘴道:“厂臣若是念着本宫同念着别的主子一样,以后就再别到这里来了,”

      说完这话,心中又有些惴惴,只怕他一时生气,真个不来了,便忍不住拿眼瞟他,萧瑾安道:“臣不敢,臣说了,娘娘您是六宫之首,臣自得格外看顾。”

      “就因为我是六宫之首,你才特殊看顾的?厂臣到真是好看顾,都看顾到本宫的床上来了!”厉贵妃咯咯笑着,伸出染着丹蔻的指尖,顺着萧瑾安的脖颈,向他的领口伸了进去,未触春色,手腕便被萧瑾安按住了。

      “娘娘且莫乱动,臣来承乾宫办差,需得衣衫得体,工整干净,不能脏了各位主子的眼。”

      “怕什么,”厉贵妃道:“这里就咱们两个人,瑾安,你好好抱抱我,咱们亲昵会子,总解了我这番相思之苦。”

      萧瑾安道:“臣这不是抱着娘娘呢么,娘娘您喜欢怎么抱,便怎么抱就是。”

      厉贵妃道:“你说的好听,本宫现在只想再抱抱,你这件衣服里头的颜色……”

      萧瑾安按着她的手依旧十分强硬,道:“娘娘,臣的身子残了,伤疤可怖,恐怕会扫了娘娘的好兴儿。何况那是臣一辈子的痛处,臣心里卑怯,羞于见人,娘娘您慈悲为怀,就别揭臣的伤疤了。”

      厉贵妃何尝不知道他这是借口,说来说去,总不肯跟自己来真的就是了。他这样的人,莫说只是一块伤疤,就算是断胳膊断腿了,也是人中龙凤,没有什么可卑怯的。

      厉贵妃叹息一声,只好收回手,抓着萧瑾安的掌心,在自己身上揉捏着,“既这么着,本宫也不勉强。这种事情,两情相悦了才有意思。哪日厂臣若肯回心转意,需得记着,本宫一直等着你呢……”

      一阵急促的喘息之后,厉贵妃浑身香汗淋漓,仿佛被水浇透了一般。她软绵绵地靠在床榻上,斜眼瞧着萧瑾安。眉梢唇角尽是横溢的媚态,萧瑾安道:“娘娘好生歇着,臣这就告退了。”

      厉贵妃立时皱起眉头,不舍地道:“厂臣这就要走么?不能再待一会儿?”

      萧瑾安道:“臣今日进宫,还有要事需要处理,不能耽搁。娘娘莫要再闹了,好生歇着,臣晚些再来看你。”

      厉贵妃还想纠缠,可见萧瑾安冲她眯了眯眼,她今天闹了这么一场,也怕做得太过,惹了萧瑾安厌烦,只好不情不愿地放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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