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珰》秋雁门

16、第 16 章

　　马车到底是从外头雇来的，闻溪怕别人发现小四的藏身之所，所以在还有大概一里远的地方就下了车，随后自己拎着一大包的东西，艰难地往破屋里移动，到了地方，闻溪已累得浑身上下都跟水洗了似的，此刻也来不及休息，挥着膀子大喊道：“快，快帮我把东西搬进去！”

　　小五和小八他们几个赶忙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往屋里头搬，闻溪跟在后边指挥，一面让小五去烧水，一会儿给小四擦洗伤口，一面让小八把被褥铺在地上，搭建了一个简单的床铺，

　　虽然条件艰苦，她也总得想法子让小四躺得舒服一些。

　　一切准备妥当，闻溪跟小五一人抬着头，一人抬着脚，想将小四给抬到床上去，闻溪叮嘱道：“你力气小，要当心一些，抬不动了就跟我说，重要的是千万忍着别松手，否则给他摔下去了，撕裂了伤口就不好了。”

　　小五满怀信心地点着头道：“放心吧闻溪姐！”

　　闻溪喊道：“一、二、三……”

　　话音一落，两人一同使劲儿，把小四往床上抬。人刚离了地，闻溪才发现她远远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一个重伤昏迷的人，怎么能这么沉！？

　　天作证她真的使了吃奶的劲儿，可还是手腕子一抖，眼看着小四就要掉下去了，小五喊道：“诶？闻溪姐，别松手啊，万一给他摔下去，撕裂了伤口就不好了。”

　　眼看着他用自己的话教育自己，闻溪咬着牙道：“我知道，太……太沉了嘛……”

　　说话间，小五捧着的脚已经快挪到“床”上，而闻溪捧着的头却整个落了地。

　　“砰”的一声，重伤的小四后脑又磕了一下，闻溪吐了吐舌头，小四卷翘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好在昏迷得太深，一时没有被疼醒。

　　看着他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这点疼痛恐怕也算不了什么了。

　　为了挽回面子，闻溪擦了擦汗水，做出一副一切早在自己意料之中的样，道：“嗯……这么抬是不行的，得脚先放过去，再把上半身拖过去。”

　　小五深信不疑地点了点头，一时又有点不理解，既然这样，刚才还非得抬起来干什么。

　　总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终于把小四抬上了床。小四始终昏迷不醒，迷迷糊糊中感到后心被一簇柔软的东西包围住，不似先前的稻草那般扎人了。

　　人安置好了，下一步就是为他清洗伤口，敷上伤药，闻溪道：“小五，水烧好了吗？”

　　“还没烧呢。

　　“诶？”进度有点出乎意料，闻溪道：“刚才不是叫你去烧水了？”

　　小五道：“是啊，然后你又叫我进来帮你抬四哥了呀，所以水还没烧呢。”

　　闻溪明白了是自己的调度出了问题，满屋子的人，不该只可着他一个人使唤，便道：“小八，你快出去烧点热水去，我包袱里带了火刀火绒，还有铜壶，小五忙着呢，抽不开手。”

　　小八应了，一溜烟儿地出去，留下小五干巴巴地道：“闻溪姐，可我现在没事了。”

　　“嗯……”闻溪道：“那你出去歇着吧。”

　　小五出了屋，闻溪坐到小四的床边，轻轻唤了唤他，“小四……小四……”

　　小四没有回答，只是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闻溪想他一定是渴了，受了那么重的伤，造血的速度跟不上，她转身到了一杯水，放在他的唇边，道：“小四，喝点水吧。”

　　小四仍旧紧闭着双目，嘴唇似乎比刚才闭得还紧了。闻溪不死心地将水从他的唇边到了进去，还没等到欢呼自己的胜利，水就从另一侧的嘴唇流了出来。

　　他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人不喝水是会死的，他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想到小四可能死了，闻溪顿时悲从中来。她想到了自己与他相识的种种，想到他为自己偷烧鸡，偷糖果，想到他陪着自己插科打诨，在她黑暗的复仇生涯里，他几乎是唯一的亮光，每当自己熬不下去的时候，她都会想到小四，想他整日里偷鸡摸狗，使尽浑身解数，却连一顿饱饭也吃不上，比自己还惨……

　　虽然这样的对比有点不地道，可是闻溪此刻还是非常之伤心，她趴在小四身上哭得撕心裂肺，“小四，呜呜呜呜呜，你不要死，小四，小四，呜呜呜呜呜……”

　　她的哭声显然比喝水有力量得多，小四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没死，你别哭了，别哭了……”

　　“不要哭了！”

　　他的声音实在太微弱，闻溪只顾着哭没有听见，直到他用尽全力喊出来，闻溪才欢喜地抱住他，道：“太好了，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小四的伤口被她狠狠地压上来，痛得眼前一黑，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只是刚才那一喊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此时只能压抑地□□着，再没力气把她推开了。

　　闻溪激动够了，才将他放开，体贴地道：“小四，喝点水吧。”

　　小四点了点头，他失血过多，这会儿的确是渴得厉害。只是他重伤无力，喝快了可能会呛着，闻溪便微微倾斜了杯身，叫他一点一点地往嘴里舔，这样才勉强喝了小半杯。

　　喂完了水，闻溪将水杯放下，弯着眼眉会心一笑。小四刚想问她笑什么，闻溪道：“你别问了，我笑是因为你喝水好像小狗！看我多善解人意，帮你省点说话的力气。”

　　小四气得差点吐血，可是眼下他虎落平阳，只能任由着她欺负。

　　闻溪收好了杯盏，回身去拿包袱，一面又喋喋不休地道：“小四，你是不是为了给我报仇，跑到柳家去打了柳闻沁一顿，跟柳家的护卫打了起来，所以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小四不置可否，闻溪当然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这么傻呀，我是故意让他们打的，不疼的，你放心，这些债，我早晚会一笔一笔讨回来的。”

　　“挨打怎么可能会不疼？”小四哑着嗓子睁开眼，看着闻溪故作轻松的样子，心中涌起一丝心疼，这个女孩子就是太坚强了，什么事情都想自己扛着，她不知道，他多想替她抗一些。小四垂下眉眼，道：“我说过，那是最后一次了。”

　　“诶？”闻溪没大明白她的意思，小四道：“那是我最后一次，看着别人欺负你。”

　　闻溪突然想了起来，自己上一次故意挨打，被柳老爷关在柴房里，小四来看她的时候，就曾对她说过，那是他最后一次看着别人打她，再有下一次，不管是谁，他一定双倍奉还。

　　闻溪鼻尖一酸，她不想让小四看自己哭鼻子的样子，便忍住了，抬起头来又笑道：“谁说挨打就一定会疼的？我就觉得没怎样，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些打我的人，知道疼是什么滋味！”

　　“好，你厉害。”

　　小四说完这话，又虚弱地闭上了眼睛，正此时，小五已经烧好了热水进来。闻溪接过来，倒在水盆里，亲自试了试水温，觉得不冷不热了，才道：“好了乖，咱们先擦擦伤口，等敷了药就不疼了。放心，有姐姐在，你死不了的。”

　　她这哄小孩儿的语气让小四十分郁闷，两人明明一般大，她怎么总把他当小孩儿似的，闻溪伸手掀开小四地的衣襟，等瞧见了伤口，瞬间瞪圆了眼睛，她赶紧捂住嘴，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惊叫出来。

　　他腹部有一个三寸来长的刀口，从肚脐处一直划到肋骨，血肉翻出，狰狞一片。因数日没有伤药治疗，只是用一些不知名的野草胡乱涂了涂，不仅没有止血，反而已有了发黑腐坏的迹象了。

　　小四感到她的异样，睁开眼道：“怎么，吓着你了？我自己来吧。”说完，便伸手去拿帕子，闻溪压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伤得这么重，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小四道：“告诉你干什么？你又不顶用！”

　　闻溪气道：“你也真是的，柳家那深宅大门的，一屋子的看家护卫，你一个无名小子，怎么敢闯进去打人呢？再说你打也就打了，被他们抓住，顶多关进大牢挨一顿板子而已，犯得着这么拼命么？你可知道，这刀伤再深一点，你就没命了！”

　　“行了行了，”小四虚弱地道：“我就是没命了，也好过听你在这儿唠叨。”

　　闻溪瞪了他一眼，道：“本姑娘肯唠叨你，那是你的福分。”

　　嘴里说得虽狠，手下却到底没舍得。她拿出一条软巾手帕，浸水绞干，在他伤口边上轻轻擦拭起来。饶是她下手已经很轻了，小四还是痛得一阵痉挛，闻溪能看到他身上的肌肉在不住地收缩，不一会儿，就流了浑身的冷汗，只是他一声也没有喊叫出来。

　　闻溪用热水洗过之后，又给他上了烈酒消毒。她不得不佩服小四的抗击打能力，寻常人估计会疼死过去的操作，他愣是生生挺住了，不过是咬断了一根筷子而已。

　　这么坚忍的人，为何做起事来总是如此冲动呢，她还没怎么样，他到是差点在柳家送了命。哎，闻溪在心里叹息一声，孩子长大了，真是越来越不好管了。

　　直到多年以后，她面对着萧瑾安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了那时的小四为什么会那么做，扬州渡口一别，他是知道她与顾采之定了亲，一时激愤，不想活了。

　　擦净伤口之后，闻溪为他敷上伤药，再用纱布绑紧。忙完了这些，已经是傍晚了。闻溪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今晚不回去了，柳夫人若要怀疑就怀疑吧，小四伤得这么重，她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下。

　　小四换过药之后，呼吸平稳了一些。闻溪今日来回跑了十几里的路，水米未进，不一会儿就蜷缩在她旁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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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情敌太优秀，四爷表示：不想活了~
除非有宝子们加个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