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珰》秋雁门

14、第 14 章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虽然柳老爷满心的惴惴不安，还是把顾采之决定娶闻溪的事情告诉了柳夫人。柳夫人顿时大发雷霆，“小浪蹄子，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心机？都怪我一时心软，早知这样，我早就该整治了她！”

　　柳老爷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算了，说到底不还是一家人。白姨娘死得早，闻溪一直在你身前养着，跟你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将来她不孝敬你还能孝敬谁？何况采之也答应了我，等到了京城，再给闻沁也物色一个好夫婿来。”

　　闻溪如今已经是顾采之未过门的妻子，那身份可就大不相同了，柳老爷将来还想靠着她打通北面生意，柳夫人面前，少不得要替她说两句好话。

　　“都是你！”柳夫人气得狠狠狞了一下柳老爷的胳膊，“你说，这事儿是不是你撺掇的？不然闻溪整日待在屋里，怎么就跟顾采之勾搭上了？先前我跟你提闻沁的事儿的时候，你就话里话外地就说她比不上闻溪，你是不是背着我搞了什么猫腻，才让顾采之要娶闻溪的？”

　　柳老爷道：“你看你又说到哪儿去了，想娶闻溪，是顾采之自己的意思。他来求我，我也不好不答应。毕竟当初顾家跟我定了婚约，可并没定下是嫡是庶，是哪个女儿，那时候我连妻子还没个影儿呢……”

　　“你们说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一个打扮华丽的少女突然闯了进来，正是闻沁。闻沁瞪着眼睛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顾采之要娶柳闻溪？”

　　柳夫人吓坏了，赶忙向柳老爷使眼色，“没有没有……”

　　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被骄纵坏了，疯起来怕是不管不顾。可柳老爷显然没什么眼力见，他试图规劝闻沁道：“你先别急，爹已经跟顾采之说清楚了，说你还没定亲，他先与闻溪定下，不合规矩。顾采之也答应我了，在京城中另给物色个好夫婿，指不定比他还强呢！”

　　柳闻沁顿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摔碎了满屋的杯盏瓷器，“我不依我不依，我就要嫁给顾采之，别人我谁也不要！爹，你现在就带我到京城去，去跟顾采之说清楚，要娶柳家的女儿，就只能娶我！”

　　这要求显然不可能实现，柳家若敢闹到京城去，扫了顾采之的颜面，两家的关系也算是吹了。柳老爷连忙上前拉住她道：“瞧瞧你这是闹什么！咱们跟顾家的文定都已经过了，想改也改不了，世上的好男儿多得是，做什么姐妹俩非得争抢一个顾采之呢？何况他将来娶了闻溪，也是你妹夫，左右都是一家人不是？”

　　柳夫人捂了脸，想不到柳老爷竟这样会火上浇油，果然闻沁一听闹得更欢了，两个都不娶也就罢了，顾采之敢娶柳闻溪，那才真是踩在了她的尾巴上了！

　　柳闻沁便又开始了甩锅砸盆，柳老爷眼看着拉也拉不住，索性一拂袖子，躲出门去了。柳夫人劝了半天无功而返，也只能无奈地扶着脑袋，吩咐嬷嬷们赶紧把值钱的花瓶古玩藏起来。

　　柳闻沁越想越气，当下起身冲出门，从马棚子里抽出了一条鞭子，气势汹汹地走到秋林苑，“柳闻溪，你这个贱人，给我出来！”

　　闻溪正在屋中计划明日的大事，见了她，冷声道：“我没工夫跟你闲扯，出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闻沁气急了，闯进院子，一鞭子抽开了屋门道：“好哇，你以为你靠着狐媚手段，骗走了采之哥哥就了不起了是么？你少得意了，凭你一个姨娘养得贱种，还想嫁到京城？我告诉你，采之哥哥娶的人只能是我！今日你就给我卷铺盖滚出柳家，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闻沁说完，一鞭子向闻溪身上抽来，她向来欺负闻溪惯了，从没想过她会还手。不料闻溪一把抓住了鞭身，冷声道：“我叫你出去听见没有？”

　　闻沁平日养尊处优的，不大动弹。长得虽然比闻溪胖一点，力气却半点及不上，被闻溪抓得一个趔趄。闻沁气得涨红了脖子，哇哇大叫道：“好你一个小贱人，竟敢跟我动起手来，今天我非要打死你！”

　　闻溪正想给她撵出去，突然想到了什么，手就停了下来，闻沁一鞭子正好抽在了她的肩膀上。

　　闻溪疼得“嘶”了一声，却也只是咬牙忍着。闻沁见她突然不还手了，以为她怕了自己，一时更嚣张起来，刷刷几鞭，都狠狠抽在了闻溪身上，鞭尾扫过她的脸颊，从下颌到锁骨，留下了一条条红痕迹。

　　“哎呦，这可了不得！”

　　杨嬷嬷赶紧跑了进来，拉住闻沁，临走时候柳老爷吩咐过，把闻沁看管好，别叫她闹事儿，更别让她惊扰了闻溪。闻溪如今可是顾采之的未婚妻子，在柳老爷心里，说是他登天梯子也不为过。

　　可是闻沁一闹起来，一个人哪能拉得住，连杨嬷嬷都跟着挨了鞭子。杨嬷嬷便又去叫李嬷嬷，李嬷嬷本就对闻沁不满，见她竟敢对闻溪动手，当下快步上前，下狠手攥住闻沁的胳膊，“沁姐快些住手吧！自己家的姊妹，怎能动起家伙来？”

　　“你管我……哎呦！”闻沁刚想骂人，已经被李嬷嬷掰了手腕，一把将鞭子抢夺去了。往日因为柳夫人淫威，李嬷嬷对闻沁敢怒不敢言，可今日是柳老爷下的令，当然要趁机好好教训教训她。

　　“姐儿快消消气吧……”李嬷嬷嘴里说得恭顺，几乎是生拉硬拽地，将闻沁押出了秋林苑。

　　闻溪感觉浑身火辣辣地，被鞭子抽过的地方，有些正丝丝渗出血来。她咬牙忍着疼，也没擦伤药，就这么囫囵躺在了床上。柳夫人听说闻溪被闻沁抽了鞭子，嘴上假模假样的说了闻沁两句，心里只隐隐觉得痛快。她才不在乎什么文定不文定，柳闻溪想嫁顾采之，就先得过了她这一关。若柳闻溪不识抬举，那就如当年对付白姨娘一样，一杯毒酒，让她也下去见阎王去。

　　柳夫人想到狠毒之处，唇边露出一丝狰狞笑容，这世上若真有报应，就只管来好了，反正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人间的皇帝她且不怕，未必就会怕了阎王！

　　正这会儿，杨嬷嬷悄悄带了话 ，说三姐儿被打得动不了，明日跟陈家买地的事儿，恐怕是去不成了。

　　柳夫人一怔，她到是忘记了这岔了。之前因为放贷的事情太顺利，柳夫人对闻溪产生了怀疑，心想这生意不能不做，但怎么着也得把闻溪拉下水来，以防日后她揣着证据，反咬自己一口。

　　所以陈家买地之事，柳夫人本来是准备让闻溪亲自出头交易的，日子就定在明天，可不想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柳夫人不禁暗暗皱眉，暗骂闻沁败事有余，便想着亲自到秋林苑瞧瞧，到底伤到了什么程度，会不会耽误明天的事儿。

　　柳夫人带着杨嬷嬷去了秋林苑，自白姨娘死后的八年里，这还是她头一遭来。这些年名义上闻溪是养在她身前，其实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秋林苑里。柳夫人不想来，也不大敢来，毕竟一踏足这地方，她就会想起梦里白姨娘披头散发索命的模样。

　　秋林苑里空旷，柳夫人做贼心虚，一进来，心里便生出一股子阴森之感。她强忍着进了里间，踏了脚踏坐在床边道：“伤口还疼不疼？我来看看你。”

　　闻溪坐起身道：“太太来了……”

　　“你快躺着吧。”柳夫人瞧了一眼，心中也暗暗吃惊，谁想到闻沁竟把人打得这么重。从脸到脖子上全是血痕，闻溪穿着一件雪白的中衣，上边渗了不少鲜血，里头的伤她看不见，可见着手臂的红肿程度，显然也十分严重。

　　“你二姐姐下手重了些，你且别怪她。”

　　闻溪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道：“太太放心，我都明白的。”

　　柳夫人其实也怕闻溪会向顾采之告状，这样闻沁难免在顾采之心里留下坏印象，将来不好转变，如今见她这般乖顺，便放了心，起身放了床帘子，领着杨嬷嬷出门去了。

　　“太太，明日的事儿，可还叫三姐儿过去……”杨嬷嬷在一旁问道。

　　“过去什么过去？”柳夫人没好气儿地道：“人都打成那样了，过去跟陈家的人说胡话么？陈家若见着咱们派了这个人过去签单子，不吓跑了才怪。六万亩地，非同小可，少不得还是我自己走一趟吧。”

　　杨嬷嬷道了一声是，柳夫人心中颇为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因着今日的事情事出突然，前因后果她都知道，当然不会怀疑闻溪是有意安排，故意不去的。

　　过了三日，闻溪的伤已大好，其实她的伤本来也没有多重，只是为了蒙骗柳夫人故意做出来了。李嬷嬷为她买了药膏，又熬了两剂汤药，伤口皆已愈合，只手臂上还有点淡淡的红印子了。

　　柳夫人买地的事儿也终于尘埃落定，至此，柳家已经将宝应的地全部拿到了手，而其中的账目往来，闻溪则是一清二楚。她将账本一个一个整理完毕，望着眼前如山的账册，深深吸了口气，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