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叆乔

85、八

　　“我究竟干什么了？让你一直纠缠我不放？”易和终于回复了。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除了这一句。

　　“我没有以前那么爱哭了，但我习惯了找你。我找不到你，也还是会心急如焚。我还是曾经那个爱你的我，你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不再是原来那个会关心我，会在乎我，会哄我开心，会认认真真和我在一起的易和了。我记得你所有的好，你却把什么都忘记了。”

　　“究竟是什么让你那么执着呢？”

　　“人要是闲下来，就会想点什么。至少为我们俩个都曾认真地对待过这段感情。在你之后，我才开始真正地享受性，原来人可以从中汲取深切的欢乐。先前的二十五年，我都觉得性是个令人堕落的可耻事情。”

　　“我在你身边写这些话的时候，都怕你看到，所以躲着。我会永远记得今年的七月，哪怕你忘了。我也会想你，哪怕你对我不好。把我加回来吧，我没有钱发短信了，一条短信一毛钱。我还是会为这段感情流泪，我还是会想你，会找你，哪怕仅仅只是能惹你生气。把我加回来吧。”

　　她一直拨那个已经被拉黑的拨不通的号码，直到手机收到一句——

　　“乖乖睡觉。”

　　“我打电话，你只要接了，我就不会一直打了。我只是想找到你而已。不要丢下我，忽然就杳无音信了。你要是把你的小尾巴弄丢了，可怎么办啊？我也试着去认识别人，但我做不到，我的心里就只有你。我很难爱上一个人，也慢热，很慢很慢。如果是因为我以前的态度你生气，因为我的逃避，对不起。”

　　可是只有他的爱，他的喜欢，才会让她开心。

　　爱没有错，错得是被辜负的感情。糊涂没有错，从糊涂到清醒的过程才最折磨人。她被耗在中间，她拼命往前走，却又一次次在冷寂中被过往一瞬又一瞬的温暖拉住，折返，徘徊，痛苦。未知的前路里她不知道有什么，而温暖，在风中忽闪的烛光，时隐时现，像是永久也不会被吹灭。
　　人不耗尽所有期待，是不会离开的。

　　她拨通电话，害怕他不接，又害怕他接。他不接便是真的离她越来越远了，他接了，她会一时慌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在夜深人静的孤独里受不住对他的想念。清醒的期待比糊涂的纠缠更加令人痛苦万分。

　　她再次感觉他好久好久都没和她说话了。怎么会这么久啊……

　　她刷短视屏，看到别的异地恋人收到零食，她想起了他。她一冲动，给他买了快递，想让他体验一下平淡生活里忽然收到礼物的欣喜。她问他在陪谁打游戏，他说号借给朋友了，信不信随她。她的心忽然就落了霜似的，仿若十月初清晨的大地，凉冰冰。她所做的努力，好像都微不足道了。他心里已然一次又一次地住进了别人，所以才会如此对她。礼物也改变不了什么，收到礼物的欣喜只有几秒钟，奈何抵得过其他女生每天陪他沉沦的几小时又几小时？她不羡慕任何人，相反，她想，她最该做的事是清醒地生活。

　　她屡次劝自己，这规劝却屡次以无效告终。看着电子地图上的包裹离易和的居住地越来越近了，尽管，并不是给自己的，是云心里却升起一种仿佛自己即将收到礼物的欣喜感，更多的是温柔的满足感。

　　她真的无法释怀，可是聚散不由她……

　　她总是听着他设置的电话铃声，不知道为什么，这电话到后来，如何也拨不通了。

　　她以为他收到礼物会高兴，好几天之前。她每天都看着快递到哪里了，现下终于给盼到了。起初她只是想给他体验一下收到快递的快乐，现下却觉得，什么都不一样了。她特别开心，希望他收到快递员的短信之后可以猜到是她。

　　但是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着实按捺不住快乐的心情，发了个奔奔跳跳的表情过去。她想给他一个惊喜，所以她瞒着他，她神秘地表达出她的欣喜之情。快递已开始同城配送，可她不能告诉他。

　　他看到了，他说，“疯了？看来真的疯了。”给备注“疯了勿理”，备注后边的小铃铛上有个斜杠。她的眼睛看到他打出的那些冷冰冰的文字的时候，温暖欢乐的心情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没有一句好话，真是寒心透了。她想她永远也不想他，不找他，不理他了。甚至于，她这些天日日夜夜打了这么多遍的电话，几十个，他一个也没有听到，根本都不用听到。
　　但是有时候忙着忙着，是云的心情平静起来，就想起易和来。就总是习惯还爱着他，想有办法哄他开心，就总是莫名其妙又去跟他说话，给他发消息，甚至很想他们还像以前一样。

　　可她越来越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做些什么了，一开始她觉得轻松，后来她觉得焦虑。也许他正在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他跟那女人说有个人每天都和他发很多话，炫耀给她看，但是他从没想过理，以表达对她忠诚之心。也许他在加班，每天都做很多苦活累活，一回宿舍，洗个澡就累得睡着了，一睁眼就得继续上工了。也许他身边有很多人陪着他，父母，还有工友，每天他们都和他一起边干活边说笑，他有很多事情做，他的生活根本不会孤独。

　　是云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易和真的离她越来越远了，他们快要失联了，快要跟千千万万个陌生人一样了。她只知道她的日子还是很孤独，她一个人，没人陪她说说话。她还是习惯于依赖他，习惯于误认为，能让她在乎的人只有他。隔离生活确实糟糕透了。

　　再后来，她连胡思乱想都没有了，她习惯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2022.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