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叆乔

84、七

　　“是我一直都不愿接受我们已经分开的事实。”

　　过了很久易和才回复，“嗯……那现在就开始接受吧。晚上十点下班，我去洗了个澡，刚刚洗完。那一直等不到的消息，就不要再等了好吗？就这样吧，我睡了。”

　　“易和？”

　　“捂住耳朵，就不会有悲伤。”

　　“悲伤得是心，又不是耳朵。”

　　“都一样不是吗？”

　　“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都是悲伤，不是吗？”

　　“我以前都不悲伤，我以前，就算每天只和你说一句晚安，我也很幸福。”

　　“然后呢？现在不也幸福着么？”

　　“现在你让我……很难过！我变得没有安全感了。我一找不到你，我就开始胡思乱想，动不动都想哭。明明今天中午还说话了，但是我觉得你十天半个月没理我了。现在你又不快点说话，我真的好累啊！”

　　“那为什么不再找一个呢？”

　　“我每天什么事情都不想做，我真的累了。”

　　“又没让你搬砖，又没让你在工地上班，哪累了？喊你爬珠穆朗玛峰了？还是叫你跑马拉松了？还是打王者被小学生坑了？”

　　“精神内耗。”

　　“你一天聊几十个男的还累了？”
　　“就是很难过！我和谁聊了？”

　　“咋了，男的都跑了？”
　　“你见过吗？你有证据吗？”

　　“这样吧是云，咱把脑子丢了，咱不要，然后就不会难过了。”
　　“你把脑子丢了吧，不是咱。我不是脑子难过，我心里难过！”

　　“那把心掏了，就不会难过了。”
　　“就该把你心掏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我哪儿残忍了？你说说。”
　　“你……”

　　“如果你二十三，我很乐意和你过下去。但现在，我不想耽误你，所以，我才残忍。”

　　“我乐意网恋，跟年纪有什么关系啊！你还要把别人眼睛挖了，不残忍么？工地那么多人看我，你连头都不敢抬，挖个屁。”

　　“啥玩意？你过来，看我抬不抬就完了。”
　　“抬？好了我不难过了，我要搬砖了。”

　　“就你，搬砖？我不信。”

　　“搬字！因为你回复太慢了，你不是在陪我一个人说话，我不需要这种陪伴。我要的爱情干干净净，至少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是。就是念着这点好，我到现在才忍着。不是我不计较，我比你更生气，可我不会像你对待我一样地对待你。我觉得和别人聊天是一种浪费时间，知道吗？易和，我只会把陪伴给我在乎的人。至少在这一点上，我和你不一样。你和别的女生聊，我怪别人都从来没有怪过你。真的是她们的错吗？只不过因为偏爱，我把自己的眼睛蒙起来，我都快分不清是非了。我只是为了祈求你留在我身边，每天陪我说说话。”

　　“对不起。和你说了那么久的话，都没和你用过情头吧？那补上这个遗憾吧。给，用不？臭宝。”

　　“哼！”

　　“快快快，快换上，求求惹。”

　　“好了。”

　　“那睡觉了啊，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小宝贝。不太会说情话，但是，哥爱你。”

　　“呵，就你那张嘴。”

　　“对了，广西这边，宁明封城了。”

　　“就是不能出工地，但是能照常干活，对吧？”

　　“嗯。那些工友啊，一直说，让你再过来，怕你跑了，怕你被别人拐走了。我说，没事，跑不了，没换呢。”

　　“不是换工地了么？还是那些人吗？”

　　“一直都在那，花山路口。一直不说，其实已经跑了。”

　　“哪跑了？胡说。”
　　“跑回家了。”

　　“但是我还陪着你啊。”

　　“对了臭宝，再见面时，别总是掐我、咬我、打我啥的，疼。”

　　“你别惹我生气呗。疼啥呀？我咬的一会儿就好了，还没你吸的草莓好得慢。”

　　“你不是挺享受的么？”

　　“我都不知道啥时候吸的，就记得你说不能多，一个就够了。”

　　“和你在一起，没一天消停的。带你出去玩，不是要摘路上野果子，就是要多玩一会。就是墨迹很，一天就知道气我。”

　　“我还没一天消停？不不不，最后一天你很消停，我们没有吵架。我就是个慢性子，但你是个急性子。”

　　“那这么说，咱俩就是对着干呗，唱反调呗。”

　　“是你爱跟我唱反调，我可没有。”

　　“不给你摘路上的果子，你就要跳车，就要打我。”是云记得，从玉皇顶下山的盘山公路路旁有很多稀奇的树。结了青芒果的树是云认识，随着车的行驶，树的变幻，偶尔看到一颗橙的，她无论如何也要摘。易和不让下车，直到居民区，好不容易下车，是云只见掉落沟里的蔫了吧唧的熟芒果快要成干，不能吃了。好不容易够到一颗半黄的，拿到手里才发现背面已经被鸟儿啄去了一小块。易和拎了一四五米长的竹竿过来，朝着树枝一戳，一黄橙橙的新鲜芒果掉下来，是云赶忙捡起来，珍爱极了。办法还是要大家一起想，易和这小脑袋瓜，也怪机灵的。

　　“还不是被逼的，给我摘一个怎么了？”

　　“一个？你再说一个？”

　　“额……还气呢？但是我钻到树里，你看不见我就一直叫我名字，我觉得特搞笑。我就想多藏一会儿。”

　　“哎，有苦说不出。哪天把你弄丢了，我都不带找你的。是云，就给你七天的时间，七天后啊，我就变回以前了，到时候可别再难过了啊。”

　　“那你给我七个七天吧。”

　　“到时候委屈了，难过了，哭泣了，生气了，不高兴了，不习惯了都给我憋肚子里。”
　　“不要。”
　　“不许发消息给我。”

　　“不要。”
　　“唉，七天后再说吧。就这样吧，手机没油了。”

　　“七个七天，一言为定，哈哈哈。”

　　“行吧行吧。是云不要难过就行了，要好好吃饭，要有个好心情就行了，知道吗？”

　　“嗯嗯。”乖巧。
　　“那我睡了，晚安。”

　　就是在这几句温暖的话之后，后来，有段时间，他们再没有打过电话。她又回了乡下，她很想他，每天都想。但是她觉得，再拨一个拨不通的号码，就不礼貌了。

　　她以前给他打电话，他要是没有接到，晚上不管多晚看到了，都会给她回过来。他也会记得他们很多的事情。就在他第一次从头到尾把他们从认识开始的每一天都用话语拼接起来，直到讲成一个小故事时，她惊异于他的用心。原来，人不是会不记得，只是想不想记得。但是从六月初，他就变得不一样了。他有小雅，有李薇，有安怡，有苏漫，有一个直播公司的女生，还有金依，已经很多很多了……是，是云自己非要坚持到现在，以为只要她不放弃，他就会回来。自以为是的是她！事到如今，她真的，太累太累了……

　　是云，感受不到爱意时，记得全身而退。

　　“为什么觉得你的爱时有时无，似有若无？就好像回到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每天都怕你第二天就消失了。但是……又不太一样。那时候我白天不给你发消息，我心里没有爱，我做好了随时独身的准备。如今呢？没有收到回复的时间很短暂，不足半天，但我像是等了有一整个秋天那么长。你要是在乎金依的感受，就不要在乎是云好了。”当感受不到对方的爱意时，才会想用提分手的方式，证明些什么吧。所有大张旗鼓地离开，都是试探。

　　“你来工地干活你试试？累，就一个字，累。”

　　“抱抱。”她怎么又心软了？胡思乱想的时间多得不计其数，而这所有的不计其数，为得只是他的一句回话。

　　“天冷了记得添衣，别感冒了，知道吗？我的梦中女孩。”是温柔恋人嘴里的细语，忽然拂过心上。她会反复地，一次又一次爱上他。她不止一次地忆起，每次他把臂膀伸开，示意她躺过去，她就觉得她有归属了。是归属感。

　　“感受一下易和的生活呗，感受一下劳累呗，锻炼身体呗。可惜我关心你劳累，你每天还有大把的时间撩妹子，终究是我错付了。有人陪你了，喜新厌旧了，不需要我了呗。放不下的人，就会成为讨厌的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你说说话，直到我不爱你了吗？”

　　这些话，都只是她说的。空荡荡的聊天页面被她发送的文字填满，从头到尾，都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明明有一个人可以爱着，为什么会感到孤独？

　　明知道他要离开，她无能为力，却故作坚持。

　　原来只有在乎的人才会被冷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