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藏》北木南知

72、设局

　　时间转眼过了一个多月，姜白没等来易连山的追责，倒是中都却一直都是兵荒马乱的状态。

　　自从周鼎忠进入中都后，中都民众一直抗争不断，半月前周鼎忠宣布推举孝桓帝的十皇子宇文代后更是爆发朝野上下的集体抗议。

　　当初孝桓帝逃难时并未带上很多人，只带走了宇文仪和宇文俣两个宠爱的皇子和少量心腹。中途遇袭时宇文仪死在乱军之中，宇文俣逃跑不成被活捉。

　　周鼎忠出于掌控大权的需要，要立一个好掌控，且母家势力小的。而孝桓帝的十皇子宇文代年仅九岁，他母亲不过是后宫中不受宠的普通嫔妃，且早已亡故，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故而，他受命手下将押解回京的五皇子宇文俣毒死，对外宣称受惊而亡。这自然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宇文俣的死在整个中都引起了轩然大波，朝野上下本就因宇文信身死而忿忿不平，再经此一事，纷纷对周鼎忠口诛笔伐，更有甚者罗列了他从军以来的七十六条罪状，张贴到了中都的大街小巷。

　　周鼎忠被这件事气得几欲吐血，下令三日之内必须将始作俑者捉拿归案。手下不敢耽误，不过半日便查出搞事的是几个太学生，将他们一股脑全抓到了狱中。

　　这下更是捅了马蜂窝，太学的士子连同中都的读书人将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替入狱的士子鸣冤。

　　为此周鼎忠焦头烂额，可他进中都之前有言在先，说对百姓秋毫无犯。再加上他是靠着内应，里应外合之下才取的中都，又逼死了太子宇文信，根基不稳，且外有萧俨的青州军虎视眈眈。

　　为了使事态平息，周鼎忠先是放了关押的太学生，又打算亲自出门劝解，可中都百姓的怒火早已被点燃，他刚出门便迎了一头的烂菜叶子臭鸡蛋，无奈之下只能再次龟缩回府。

　　劝解不行，他便采用了周珫的建议，调来了河朔军的两个精锐营守在皇宫和周家附近，打算隐忍着闭门不出，过几日那群书生累了，也就罢了。

　　可惜他没想到，河朔的兵卒本就是边陲的悍兵，狂傲嗜血。可自打进中都以来便被周鼎忠严令压着，再日日挨着这群读书人的捶打唾骂，早就窝了一肚子火。

　　群情激奋之下，不知是谁先拔的刀，等周鼎忠赶过来已有数百士子血溅当场。

　　周鼎忠见事已至，此索性不再装了，便借口有人行刺自己，先是将中都之外的河朔兵将调到中都城内巡防，大肆搜捕着闹事的士子，有的甚至当街斩杀，牵连甚广，以致于中都一时间哭喊声不绝于耳。

　　在如此的强力镇压下又过了一个月，中都总算是消停了些。周鼎忠也继续着手筹备宇文代的即位大典。

　　与中都的人心惶惶不同，林淙一路走过长应街市见到的都是一片承平之景。他一直走到长应府衙站定，捏着手中的辞呈站了许久。

　　自从中都陷落后萧俨便收整军队进驻长应城中，林淙回来复命时，长应城内城外已经挤满了大量的难民，面对这些人萧俨先是挑选了一部分青壮编入军中，面对老弱妇孺也没有坐视不理都加以安置，粮不够他便派人从青州运粮过来，长应太小，他便联合了附近几个州府共同安置。

　　一直忙乎了一个多月，萧俨才勉强将难民安置妥当，而跟在萧俨身边的林淙也是熬得形容憔悴。

　　他本打算回来便递交辞呈，但遇上此事自然不好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开口，只能跟着萧俨赈济难民，现在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他想了想，也是时候去中都找姜白了。

　　面对辞呈，连月操劳萧俨整个人憔悴不少，他略略扫了眼辞呈，问道：“你可想好了？”

　　“是，属下早有此念。”

　　萧俨沉默片刻：“如此……那我也不便多留你，只是我三弟待你向来亲厚，你若是想辞官，还需知会他一声！”

　　林淙了然，施礼道：“是，属下这便修书同三公子讲明缘由！”

　　萧俨军务繁忙，林淙不敢在里面多待，递完辞呈便退了出来。

　　林淙走出长应府衙，一身轻松的回到住处，小六还在等着他，见状问道：“林大哥，你真的辞官了？”

　　林淙展颜一笑：“怎么？你还见过假辞官不成？”

　　小六摇摇头：“那倒是没有”

　　说着他有些欲言又止道：“就为了蘅姑娘吗？”

　　“嗯，就为了她！”

　　小六不得不感叹：“蘅姑娘可真是好福气，”

　　林淙自顾自笑了笑：“不，我遇见她才是好福气。”

　　说着林淙抬起头：“此番我虽走了，但你放心我已经安排……”

　　他话还未说完，小六便立刻道：“不，我跟着你！林大哥去哪我去哪！”

　　林淙愣了愣，无奈道：“你这孩子！”

　　他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去收拾东西吧，我们明日出发！”

　　“好！我这就去。”听到林淙肯带自己，小六雀跃着出门朝自己房间去了。

　　林淙摇摇头，也开始着手收拾自己的东西，他的东西不多，没用多久便收拾好了。

　　他又提笔给萧綦写信，言明自己辞官一事，他并未说自己是因为姜白，只是讲自己志不在此，但若是萧綦日后又需要，他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

　　他写了完信便出门去了驿站，将信寄了出去。忙完这些，也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经过一个多月的赈济现在城中虽然说不上路不拾遗，倒也治安良好，路无饿殍。林淙回去的路上竟然还遇到了卖包子的，林淙在笼屉前站了片刻，虽然是野菜包子，虽然贵的出血，但林淙还是卖了两个回去。

　　这段时间以来城中物资短缺，小六跟他也受了许多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饿的脸色发黄。林淙对此也是十分内疚，这两个包子正好拿过去给他解解馋。

　　“小六，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林淙进门先喊了几声，没人应。林淙以为他没听见，便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小六快来开门，我带了包子回来！”

　　小六既没有开门也没有应声，若是说人出去了，为什么还能看到里面透出的灯光？林淙心下一沉，抬手将门推开，却见小六闭着眼躺在床上，刚才的动静竟然一点没惊扰到他。

　　林淙上前探查了一番，小六呼吸平稳，只是脸色有些红，其他并没见异常，林淙这才放下心，轻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

　　他知道小六素来觉沉，睡着了一般很难叫醒，所以也并未将此事太放在心上，将包子放到小六枕边便准备离开，然而油灯却在他转身的瞬间骤然熄灭，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林淙陡然一惊，忙拔剑退到小六身边，他知道这是有人搞鬼，大喊道：“什么人？”

　　片刻后，门外脚步声传来，玄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笑着说道：“林少侠别来无恙啊！”

　　林淙觉得脑中有些昏沉，他扶了扶额：“你……你想干什么？”

　　“不做什么？”玄影缓步上前：“就是想请林少侠帮个忙！”

　　林淙知道这房中有古怪，但他双腿现在像灌了铅，根本挪不动半步，眼睁睁看着玄影将他手中的剑夺走。

　　玄影拔出剑森然道：“真是把好剑！”

　　他仔细的观察着剑身的纹路：“你说，姜白看到此剑会作何感想？”

　　“你……你敢……”

　　林淙上前想将剑夺回，但拼尽全力也挪动了一小步。他玄影的边都没碰到，整个人便摔倒在了地上。林淙双手用力，却一点内力都使不出，同时脑中那种昏沉的感觉也越来越重，最终他失去一切感知，彻底晕了过去。

　　***

　　宽阔的厅堂寂寥无声，易连山高座上首居高临下的看着易云青汇报着阁中事物，眼神阴骘而冷酷。

　　“师父在路上遇到的刺客，乃是死士，但根据留下的线索和影门的情报，此事很可能是明月楼所为，还有梁先义，他一个月前从官邸失踪，我和玄影翻便了中都也未曾找见，这恐怕也和明月楼脱不了干系……”

　　“梁先义失踪了这么久，你一直没找到？”易连山忽然开口道。

　　易云青低着头：“一直在查，可惜……”

　　“废物，我要你何用？”易连山忽然大怒，一掌便将身前的茶具挥落，碎瓷散落一地。

　　易云青也顾不得身下的碎瓷，他连忙跪倒在地，俯首道：“师父息怒，都是云青的错，只是您现在练功正是关键之时千万不能动怒！”

　　“不能动怒？”易连山冷笑连连：“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我死了好继承阁主之位？还有前几日的杀手，是不是你串通的明月楼？”

　　易云青不禁大惊失色，他急忙道：“师父何出此言，云青自幼为师父教养长大，恩德无以为报，怎会有此念？若是师父真的怀疑云青，云青愿一死以证清白!”

　　易连山冷哼一声，他知道易云青没这个胆子，于是话锋一转说道：“那姜白呢？她明明叛阁一月有余为何你知情不报？”

　　他的声音冷冰冰听不出一丝感情：“你早就知道她有异心，却一直在包庇，对不对？”

　　易云青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易连山竟然知道姜白叛阁之事。此事自己谁都没说，曲自横更不可能提，他是怎么知道的？

　　可惜容不得易云青细想，易连山大怒之余上前一脚踹向易云青的胸口，这脚他用了几分内力，易云青倒在地上当即吐出了一口血。他连忙爬起跪好，慌张道：“徒儿不敢，徒儿……徒儿只是想师妹可能是一时糊涂，所以……”

　　“所以什么？枉我十几年的精心栽培你，器重你，你竟然敢期瞒于我？”

　　“师父大恩大德云青没齿难忘，怎敢存心欺瞒，实在是……”

　　正当易云青想要辩解之时，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易云青只得立刻噤声。

　　易连山看了眼门外的人影，不耐烦道：“谁？”

　　“师父，是我！”

　　是玄影。

　　此时易连山头脑也逐渐冷静了几分，他对于姜白叛阁之事他也早有预感，况且易云青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他一向是俯首听命，隐瞒姜白叛阁之事估计也是出于个人私情，至于其他背叛自己的事他也做不出来。

　　想到这他挥了挥手屏退易云青，又将玄影叫了进来。

　　易云青站起身，朝易连山施了一礼，转过身时玄影刚好进门，两人对视一眼，玄影故作惊讶的叹了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师兄在里面！”

　　易云青沉着脸没吭声，捂着胸口朝门外走去。

　　待易云青走出门，易连山开口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禀师父，徒儿已将信物送过去了！”

　　“好，”易连山脸上终于面露笑意：“此事你办得很好！”

　　玄影恭维道：“都是师父神机妙算，有林淙在手，不愁姜白那个叛徒不会自投罗网！还有……”

　　玄影顿了顿，低声道：“徒儿现已查出梁先义确实为明月楼主施晚所抓，现已探查出了他的下落，只是还未动手，师父可要徒儿将人带过来？”

　　易连山猛然回头，惊讶道：“梁先义还活着？”

　　“是，施晚虽抓了梁先义，但她不知何事于一个月前便出了中都至今未归，所以梁先义目前还活着！”

　　“好，”易连山目光凶狠：“那个叫施晚的丫头，她身为明月楼主竟然处心积虑算计我如此之久……你既然得知梁先义的下落，那便去将他抓过来好好盘问，我要知道这背后的缘由！”

　　提起姜白，易连山恨得咬牙切齿：“姜白，我将你养大这么大，传授你武功，你竟然敢背叛我，我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玄影便退了出去，。现在他想着易连山的吩咐便想先去水牢提审梁先义，出了大厅没走多远便遇到了易云青拦住了他的去路。

　　“嘶，原来是师兄，这是为何啊？”

　　易云青凝眸看了玄影片刻：“是不是你将姜白叛阁的消息告知师父的？”

　　玄影挑了挑眉，若是平日他定然会解释一番，但今日不同了。他辛苦谋划了这么久，直到前几日才将姜白叛阁的消息告知易连山，就是为了今日在易连山面前立上一功，将易云青这块拦路石踩在脚底。而现在，目的达成的他已毫无顾忌，直言道：“是又如何？我影门专管情报收集如此大事怎能隐瞒不报？”

　　“你……”易云青本就旧伤未愈刚才又填新伤，情绪一动，喉间又涌上一股腥甜，他擦了擦口角流出的血，怒道：“我真是错看了你！”

　　玄影扬起首，无不得意道：“师兄你为情爱所困，如何能挑得起七杀阁的重担？此番师父不杀已是大恩，师兄日后可要深以为戒啊！”

　　说着他朝易云青轻浮的一抱拳：“我还有要事，师兄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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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巴拉巴拉，好像快写完了，天啊！终于能看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