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赴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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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凉风习习，自从周鼎忠入城之后入夜便恢复了宵禁，加之前些时日中都动乱之事，河朔军卒严格巡视着城中，一遇违反宵禁者甚至有权当场斩首。
如此治理之下，一到了宵禁时刻，整个中都寂静犹如鬼城。不过强权之下仍然有一群人公然唱反调。
两个身披黑色兜帽的女子行色匆匆走在中都街头，庆幸的是她们这一路并没遇上巡防的卫兵。两人一路走到远香楼停下，其中一人站在门口，轻轻扣门三声。
店内的伙计正在洒扫，听见动静迟疑了一瞬，说道：“谁呀？”
“是我！”一个轻柔的女声从门外响起，伙计先是一愣，随后立刻走向门口，开门一见果然是施晚。
“楼，楼主？您终于回来了！”伙计连忙让开门口让施晚进门，接着又道：“您这一回可去了半个月，何故耽搁这么久？”
“北面盘查的紧，出入都受阻碍。”施晚进门之后便放下了兜帽，她环视着四周说道：“程五呢？”
伙计道：“五爷去了地牢，估计要过一会儿才回来！”
施晚本要进内堂，闻言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她皱眉道：“他还没交代晋王陵的位置吗？”
伙计叹了一声：“唉，梁老贼嘴严得很，五爷将办法都用尽了，他就是不开口。”
施晚倒不算意外，说道：“罢了，想将他嘴撬开还是得从梁商身上下手，你去告诉程五，就说我回来了，让他加派人手寻找梁商！”
伙计答应一声便跑了出去。施晚转头对红柳道：“你跟我这一路也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红柳道：“没事楼主我不累！”
“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施晚伸手在红柳头上敲了一下：“先去歇息，明日再到我跟前来吧！”
红柳摸了摸头，怏怏道：“那好吧，楼主你有事喊我！”
红柳走后，施晚本打算去后堂叫人烧些热水过来，刚走出后门却见远香的二楼偏侧还亮着灯，她不禁顿感疑惑，中都宵禁查的极严，谁这么晚了还赶在远香楼包厢设宴？
而二楼的包厢内，曲自横拿着手中的剑看了半晌，踌躇道：“你确定这是林淙的剑？”
姜白摇了摇头：“我不会认错的！”
“这……”曲自横有些犹疑道：“可我今日还去见了师兄，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要对林淙动手啊！”
姜白沉默了一瞬：“我昨日晚间收到这把剑后便去了长应。林淙确实是昨日下午失踪的。除了玄影，我想不出谁还有本事能做得如此干净，一点线索也不留！”
“玄影？”曲自横不解道：“不会吧，玄影虽然和你不对付，但他也犯不上这样！”
姜白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曲自横展开一看顿时就愣住了，片刻后他抬起头愕然道：“你，你……这是师父的字迹？”
姜白点了点头：“他要我后日带着月藏部去城北的慕贤亭。”
“月藏部你不是在一年前就交上去了吗？”曲自横纳闷道。
姜白默然许久才开口道：“我之前交上去的明藏，是假的！”
“什么？”曲自横一下便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这样师父焉能放过你？”
姜白已经过了最开始的慌乱，她神色的平静而决然：“我知此次去肯定是凶多吉少，但林淙是因为我才被抓的，我不能不去！”
“那我同你一起！”曲自横几乎是不假思索。
姜白愣了愣，开口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曲自横爽朗的笑了几声：“这我当然知道，但正如你所说，你不能不救林淙，同样我也不能看着你陷入险境却什么都不做，再说，你连林淙关在何处都不知吧？怎么救，还是我今晚去打探……诶，你怎么了？”
曲自横话说到一半却见姜白神色异样，她抿了抿唇，说道：“你不用去，我知道他在哪！”
曲自横惊讶道：“你知道他在哪？你怎么会知道？”
“是云青，”姜白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缓缓展开：“我来见你之前遇到了云青，他……他将这个交给了我！”
房间内静了许久，曲自横叹了口气：“师兄他……对你还是用情至深！”
两人商量了一下明日的行动，不想刚说一半姜白却忽然望着门口的方向凝了神色，曲自横正要开口询问，这时门口却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曲自横一个跃身跳到门口，推开门却见到了施晚，他呆愣了一瞬才道：“晚晚，你回来了！”
“怎么我回来了你不开心吗？”施晚见被发现了也不慌忙，径直越过曲自横走了进去，可房间中却已空无一人。
施晚不禁皱了皱眉，她刚刚明明听见有人在里面谈话，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施晚回头问道。
施晚的突然出现将曲自横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正愁着怎么解释，见到房间没人后，又不由得松了口气：“我，我一个人待得无聊啊，你又没回来就在这喝点酒……”
施晚翻了个白眼，回头便问：“那酒呢？”
远香楼对没客人的包厢打扫的都很干净，房中唯一一张桌上根本空无一物，他喝得什么？
曲自横刚落了汗，被她这么一问又热了起来：“我，我……对了，我今晚还要去阁里办事，先走了啊！”
说罢不待施晚反应，噌的一下溜出了门口。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曲自横便已不见，施晚气得七窍生烟，好，不说是吧，他不说她还不会派人去查？
想着施晚便走下楼去找人，不想刚到后院便见程五满脸焦急的跑了过来：
“主上不好了，梁先义不见了！”
施晚一怔，沉声道：“程五你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
程五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昨日人还好好待在牢里，结果今日晚间我再去时牢里的弟兄就都死了，皆是一招毙命，现场只有这个！”
说罢程五从怀中取出一块丝带递了过去，施晚只看了一眼便僵立在原地许久没有言语，因为那块丝带上面绣着裴苏音的名字。
是易连山，他已经知道她了。
程五怕她着急，忙道：“主上别急，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这么晚了他们出不了城！”
“不必了，”施晚轻叹了一声：“他既然敢这么名目张胆的劫走梁先义，估计已经知道我了，我们不会轻易找到他的！”
施晚闭上眼脑中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起，再睁开时眸中已恢复往日的镇定，她对这程五低声说了几句，随后道：“你赶紧召集还在城中的弟兄们，明早城门一开赶紧出城，这里不能久留了，快去！”
程五答应一声刚要走，迈出半步又回身道：“那主上你呢？”
“我去见周珫！”
当施晚披着斗篷神色匆匆的走进了周家的官邸时，周珫正伏在案上喝醒酒茶。见施晚近来笑道：“什么风将你吹来了，这还是你第一次上门找我吧，真是稀客啊！”
周珫近来春风得意，他先前处理中都动乱的事受了周鼎忠的称赞，紧接着又因为周璟在渊城的攻势不利，强攻一月渊城仍然未破，军中也渐渐有了怨声。周鼎忠无奈，只得命周珫留守中都，自己则去了渊城给周璟收拾烂摊子。
如此说来，现今整个中都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什么能瞒得住他？施晚也没打算和他卖关子，开门见山道：“梁先义被关在什么地方？”
周珫一杯茶喝罢又倒了一杯，假意装作不知：“梁先义？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他了，话说他被你抓去有一个月了吧，还活着呢？”
“少装糊涂，”施晚见他再三推阻不禁怒火中烧：“周鼎忠去了渊城督战，中都尽在你的掌控之下，梁先义被谁劫走怎么可能瞒住你的耳目？之前你借口从周鼎忠手里夺得兵权，让我去引朔方军支援渊城，就是为了等易连山来中都，是不是！”
周珫也不否认，他取了一个新茶杯倒上了茶，推到施晚面前，笑道：“来来来，喝杯茶消消气，有什么话坐下好好说！”
他言辞热切，施晚却不为所动，依旧冷着脸站在一旁：“不用扯这些，你之前也答应过我要将梁先义和易连山交给我。我帮你造势，帮你夺权就是为了手刃仇人，你现在反倒和易连山勾结在一起，你真当我那么好糊弄吗？”
周珫静默了片刻，他放下手中的茶站起了身：“我们的仇人是一样的，我恨周鼎忠，可我也恨易连山，你应当知道曲自横本是周家的第七子，但你应当不知他其实更是我的同胞兄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可因为易连山夸了他一句练武奇才，周鼎忠便将阿珩拱手送给了他做徒弟，因为他的一句话，我们亲兄弟到现在还不能相认，我娘临死时都在挂念着阿珩，嘱托我要找到他……”
周珫很少提起这些，情绪也有些激动，这倒是让施晚有些意外，她确实知道曲自横是周珫一母同胞的弟弟，但周珫之前却是从未提过。施晚不禁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好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一样！
正当施晚低头沉思之时，忽感身侧有些异样，施晚偷瞟了一眼，果然瞧见后面隐约晃动的人影，她当时便明白了怎么回事，看着义愤填膺的周珫内心不禁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听着。
“我从未想要毁约，易连山你不杀我也会杀，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以为他现在到中都是为了什么？那是周鼎忠下的令，他已经怀疑梁先义是我劫走的了，所以现在不能和他翻脸。你若是相信我，便先去渊城牵制我父亲和周璟几天，等找出晋王陵的位置，再诱周鼎忠回来……”
周珫笑得冷酷：“我取得河朔军权之日，必然将易连山的人头一并交给你！”
施晚不欲和他多做纠缠，见他说得差不多了便假装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好，那我便再去一趟渊城！”
而周珫估计着时候差不多了也平息了情绪，他拿去桌上的茶杯递给施晚：“好，既然如此我们便以此茶盟誓，如何？”
施晚瞟了一眼周珫递过来的茶，却没伸手接，她抬头又看了一眼天色：“已经不早了，渊城的事还有得忙，这茶改日再喝吧，周公子告辞！”
施晚转身欲走，身后的周珫蓦然开口道：“且慢！”
他握紧了手中那盏已经凉透的茶，言语却依旧温和：“你这是不相信我吗？连杯茶都不肯赏脸喝？”
施晚脚步一顿，周珫则端着茶杯将它塞到了施晚手中：“紫川府新进贡的好差，尝尝吧！”
施晚低眸看了一眼，笑道：“茶色倒是清澄，可惜已经冷透了！”
说罢她蓦然扔掉茶杯，挥手直奔周珫面门，周珫闪退不及正被施晚扼住咽喉，与此同时埋伏在外面的杀手一拥而上，将两人团团围住。
施晚撇了眼四周冷笑道：“没想到周公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是那般意气风发纵横谋划，现在倒刀兵相见了，今日小女子算是领教了！”
周珫被扼住咽喉动弹不得，他紧张的吞咽一口：“那，那又怎样，你还不是早有防备！”
“知道我有防备还动手，易连山许了你什么好处？”
“你我不过相互利用，你，你以为你这半个月干什么去了，我不知道吗，明着是为了让周璟吃瘪，引周鼎忠过去，实则你是去朔方给沈重搬救兵了，你，你一开始只是利用我……”
施晚的手越收越紧，最后周珫已经不能出声了，施晚冷声道：“那又怎样？我之前给过你机会，可你非要与玄影勾搭在一起，我说过我讨厌七杀阁的所有人，我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那，那阿珩呢？”周珫脸色涨的紫红他说道：“阿珩也是七杀阁的人，你舍得让他死吗？”
施晚脸色一变：“你……”
周珫的笑容恶劣：“我知道你们早就相好了，你也知道他其实是周家的儿子……但，但有一点我没骗你，他确实与我一母同胞，怎么样，我们长的像不像？”
施晚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正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在一年前在采石道的时候，你才暂时放弃了给沈重通风报信，转而来鼓动我夺权的，对不对？”
施晚面色不虞，但好歹手上再没加重力道，周珫接着动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说道：“你即使杀了我，也难以全身而退，与其和我在这里死磕不如去救阿珩吧！”
施晚一愣：“你说什么，曲自横怎么了？”
“咳……”
她心里一急手上力量加紧，周珫又开始上不来气，意识到这点她轻轻松开了些手，周珫才得以继续说道：“易连山要找姜白的麻烦，他……抓了林淙，姜白一个人想要救林淙恐怕还有点困难吧！你猜以阿珩的性格他会不会出手帮忙？你今日放了我，我绝不与你为难，怎么样？”
施晚怒视了他许久最终是松开了手：“我今日留你一命的，日后再与我作对，便是曲自横也救不了你！”
施晚说罢一把将周珫推开，纵身出了门。周围的手下七手八脚得将周珫接住。周珫身侧一个将官模样的男人急，忙道：“公子没事吧！”
周珫轻咳了两声：“我，我没事……”
那将官又冲周围的士卒喊道：“你们还愣着什么还不去快追！”
周珫忙拦住了他们：“不用了，让她走便是！”
将官不解道：“就这么放她走了？”
“你急什么？”周珫用手摸了摸施晚掐过的地方，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你去告诉易连山，就说人已经赴局了！”
作者有话说第73章 赴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