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普斯老爷的幸福理论[羽枭羽 主亲情向]》巫狐好耶

3、3.果香烤串

　　考虑到西风骑士当众打鸽子实在是在社会性死亡的边缘疯狂蹦迪的事，而被冠以莱艮芬德之姓的义兄实在不能换个城邦生活，凯亚最后一刻还是放弃了在蒙德城门口杀鸽的心——心怀慈悲的凯亚亚转而在树林里对团雀进行了死亡打击。

　　“咻——啪——”的声音响了将近五分钟，直到迪卢克后知后觉地认识到义弟的目的已经从“获取食材”变成了“找乐子”，幸存的团雀们才在蒙德正义人的帮助下幸免于难。

　　团雀们的肉很快被处理好，迪卢克用火系神之眼，很容易便做成了临时烤架，柴火燃烧着，时不时发出“噼啪”的爆炸声，禽肉和兽肉在烘烤中溢出油脂，液化的油脂滴入篝火，制造出新的爆炸声。

　　两个少年席地而坐。

　　迪卢克时不时调整肉类的位置以及柴火的火候，比起酿酒，火系神之眼的少年果然更擅长和“火”直接相关的事。

　　凯亚一手支着脸，一手竖起食指，将弹弓挂在指尖旋转。

　　他仰头看着枝叶包围出的圆形天空，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和克利普斯老爷不同的另一个男人，想起那个男人对他描绘出的另一个世界，想起想象中的耕地机，想起想象中那片没有神的国度……

　　这些记忆变成图像，又裂成拼图，蒙德的风吹过来，拼图便一片一片脱落，在风中打着转奔向远方。

　　凯亚鬼使神差般伸手想抓住几块拼图。

　　指尖即将触碰到风的尾巴的刹那，一只手死死握住了他的手腕——那个数年前将他在抛弃在晨曦酒庄的男人，正死死地凝视着他。

　　「你忘记自己的使命了么？」

　　凯亚分辨出男人的口型。

　　被眼罩遮盖的眼睛隐隐作痛，仿佛有飞鸟被困在眼球内部，要啄破组织飞出来。

　　凯亚屏住呼吸，以沉默对抗刺痛。

　　「使命。」他的大脑中没由来地冒出这个词。

　　「血脉。」然后是第二个词。

　　“凯亚。”义兄的声音传过来。

　　凯亚一惊，猛地停止转动弹弓。

　　火候到了，他们要去下一个地方。

　　…

　　一切食物制作妥当，两人整理行装后前往猎鹿人餐厅，想要从服务员那里得到一些包装盒。

　　迪卢克听着规律的马蹄声，忽然想问出在心中积压已久的疑问：“对了，凯亚，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调酒之后的事吗？”

　　“嗯？”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凯亚挑眉，“那么有趣的事，我不可能忘记吧？”

　　“倒是义兄你，你还记得吗？”

　　“唔，我只记得那天父亲把很多材料摆在我面前，想让我遵从自己的意愿调出第一杯‘酒’，结果我只顾着自己的喜好，加入的全部都是果汁，之后……”

　　“之后我嘲笑了你整整一个月。”凯亚接话。

　　迪卢克向义弟投向一个幽怨的目光，结果后者反而把义兄幻视成至冬国某运动赛事的吉祥物，脑子里冒出一句话：垮起了小猫批脸。

　　换做往日，凯亚绝不会放弃这绝佳的机会去调侃义兄几句，但这次不同——他看得出，义兄明显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所以他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下文。

　　斟酌许久，迪卢克才用自认为最合适的语气展开对话：“我一直没有忘记，那天晚上你为了安慰我，我们一起去摘了很多小灯草，但那时候你好像哭了……是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那天的事……凯亚想起那个被小灯草包围的夜晚，距离今天已经过去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还真不愧是义兄，不知该说是“认真”呢，还是该说“笨拙”呢？

　　“那个啊……”凯亚叹了口气，坦然中带着一丝无奈，摊手道，“哥，你忘记自己都说了什么吗？”

　　然后他看到对面那张娃娃脸上浮现出苦恼的神情。

　　时间太过久远，而那对迪卢克·莱艮芬德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所以凯亚根本不期待义兄能把原话复述出来。于是他只是举起手臂，向着太阳张开五指，似乎要抓住什么。

　　迪卢克好奇地望去，只看到黄昏的余晖从弟弟的指缝间倾泻，不明白其中到底有什么深意。

　　这个动作确实没什么深意，凯亚只是觉得这样仿佛是自己能够握住太阳。

　　他一直记得那个晚上。就是从那天起，他对迪卢克·莱艮芬德的称呼从两个字的“义兄”缩减了整整一半。

　　…

　　「义兄很喜欢小灯草吗？」

　　「非常喜欢！虽然只是植物，却能够照亮黑暗。」

　　「可是……这个照亮的范围会不会太有限了？」

　　「是有一点。但即使如此，也可以照亮一些人回家的路。虽然是很微弱的光，但被照亮的都会在乎。」

　　「……」

　　「怎么了？」

　　「我的眼罩很奇怪，义兄你不会很在意吗？」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蒙德城的孩子们很在意……所以我想，或许义兄其实也很在意也说不定。」

　　「可是，我是看着你的整个人在说话，而不仅仅是盯着你的眼罩啊。」

　　…

　　可是，我是看着你的整个人在说话，而不仅仅是盯着你的眼罩啊。

　　凯亚在心里又一遍默念着。

　　「……」

　　是已经不知默念了多少遍的话语啊。

　　…

　　凯亚笑着摊了摊手：“算啦，我也记不清原话具体是什么了，不过，确实是很厉害的话就是了。”

　　完全谈不上失望，反倒在此刻因为得知义兄一直记得，而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或许能够被称作是「幸福」的感情。

　　凯亚偷偷通过眼罩的缝隙瞄着灼热的少年，他的义兄对赞美司空见惯，对自己那些纠结的小心思也格外包容——或者说，大概义兄一辈子都无法理解，但或许正是无法理解，才成就现在的包容和坦然。

　　「我的义兄迪卢克」

　　「自小就被家族寄予厚望」

　　「他没有辜负那份期待——」

　　「成了我们中间的模范生」

　　「10岁获得神之眼」

　　「14岁出人骑士团史上最年轻的队长」

　　「而这样耀眼的义兄……最在乎的人里包括我一个」

　　想想就很自豪。

　　迪卢克一早练就了公式化笑容，罕在外人面前露出腼腆，而来自弟弟的赞美却常常能将他打回原形。所以凯亚常常别扭地将「夸赞」以「调侃」的形式表达出来。

　　可至于他的「眼罩」……

　　凯亚·亚尔伯里奇认真地回忆着关于迪卢克·莱艮芬德的种种往事，试图从庞大的信息库中还原出他所认识的那位义兄，那位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迪卢克·莱艮芬德」：

　　包容，但绝非敷衍或麻木不仁，那双眼眸里的神采一时晃的凯亚眼晕，他觉得这似乎只能用“何其有幸”来形容，却忽然回味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或许要坦白吗？

　　或许为时不晚？

　　或许来日方长？

　　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侥幸」。

　　……命运的大网有那么多漏网之鱼，怎么就不能算上他一个呢？

　　…

　　进城后两人改作步行，今天蒙德城里的商品和往日相比没什么特别，凯亚嘀咕着如果只送“果香烤串”是不是多少显得自己有点自恋，直到无意间瞥到路边橱窗里的白衬衫，凯亚忽然眼神一亮：

　　太适合他的义兄了，一目了然的白，正如义兄那坦诚到令他忧心的性格，某种意义上单纯得惊心动魄。

　　很多人展示给外人的是光辉的侧面，与之相对的是隐藏起来的阴暗面，就像凯亚本人一样。形形色色的人皆是如此——除了迪卢克·莱艮芬德。

　　他本人就像这衬衫一样，即使摊开来展示给众人看，也是白花花的一片。

　　他的义兄，是那种胸中燃烧着火焰，并且会为了某些抽象的“正义”，把自己燃尽的正义使者。

　　趁着人见人爱的小骑兵队长向猎鹿人的服务生讨要食品包装时，凯亚随便找了个借口溜号十分钟，等他回来时肩上已经扛着一个中号的酒桶。

　　“你买了酒么？”意料之内，他的义兄朝酒桶投去好奇的眼神，也很直白地把这份好奇以言语的形式表达了出来。

　　“嗯，谁知道呢？”凯亚耸耸肩，“说不定是一些酿酒原材料呢？”

　　“葡萄之类的么？所以说……明明葡萄汁就很好喝了，为什么一定要发酵啊……”

　　凯亚无奈扶额：“暴殄天物说的就是你吧……”

　　居然有人直接把葡萄汁拿来喝，明明只需少许时日就能变成佳酿的！

　　但是谁让今天他的义兄是寿星呢？

　　今天的小少爷不管说什么都对。

　　「更何况……」

　　凯亚想到自己频频的「失态」，以及每次都恰到好处地终止自己「失态」的义兄。

　　「他看上去像蒙德城的太阳。」

　　…

　　一切就绪后，两个男孩驱动马车，披星戴月赶路回家。

　　迪卢克忽然察觉了什么，转向凯亚道：“那个桶的重量不像是装满了葡萄，你买了其他的东西吗？”

　　凯亚挑眉：“不愧是义兄你啊，要瞒过你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还有一点我的特制调味料——我们今天的那些‘成果’总不能干吃吧？”

　　桶里静静躺着一个密封的包装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