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怨》舞婼

59、斩情下幽冥

　　“不，我只是为姑娘迎接客人的。灵心在她的房中。”说话间便将顾采依带到了，花药抬手轻轻地扣了扣门，“灵心，她来了。”转脸对顾采依笑道，“你在此稍后，我先下去了。”
　　顾采依点了点头，目送着她离开了，心里生出疑惑来：这个迎接她的姑娘此刻看来很是亲切，这家雕梁画栋的房间又好似在梦里见过。
　　门打开了，一股幽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令顾采依为之一振，她急忙转身看向那扇门。“姑娘进来吧。”没有人出现，只有一缕清澈动听的声音传了出来。
　　顾采依应声入门。
　　偌大的房间内，一位翠衣女子临窗而坐，她听见脚步声转头看向来人，然后淡淡一笑，“姑娘请坐，不知姑娘前来所为何事？”那一份恬淡娴雅的气韵令人心生敬畏。
　　顾采依近前坐在她对面，“听闻仙子法力通天，可否助我救一人？”
　　灵心斟满一杯热茶送至她面前，巧笑嫣然，“可以。”
　　顾采依顿时一阵欢喜，连忙道谢，“多谢姑娘了，我们这便出发吧。”起身便要离开。
　　灵心却纹丝不动笑道，“不着急，你若答应了我的条件，咱们再走也不迟。”
　　“什么条件？”顾采依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
　　“我向来不会无偿助人，我看到了你身上的长生寿命，若是可以，将你的无限寿命赠与我，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看着她淡然而又理所应当的神情，顾采依只觉得心理说不出的舒适，她没有半分犹豫便应了下来，“好。”
　　灵心笑望着她，“这一段尘缘也该有个了结了。你随我来。”说罢抬手之间在虚空中画出了一道门来，然后引着她走了进去。
　　门中的世界光彩夺目，处处流光溢彩，仿佛一个梦幻般的世界，二人沿着脚下的玉石板路往一座青碧的高山而去，“还记得这里吗？”灵心转过身含笑问她。
　　顾采依有些茫然，这样的琼华世界只怕在仙界神界都难得一见，就连蓬莱仙岛都比不上它的迤逦繁华，她只怕想都未曾想到过更别说见过，然而听她的口气这个地方像是自己曾来过。“不记得了。”努力在脑海中搜寻一遍后她慎重回答道。
　　“不记得也好，数千年的光阴了，谁又会如此执着。”灵心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却令顾采依内心波澜阵阵。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山脚下，从山脚向上望去，层层叠叠的青色树木，仿佛在山腰之上摆了一个巨型大阵。
　　灵心牵过顾采依的手飞身而上，须臾便落在了山腰上，顾采依睁开眼看到了数十株迎风盛放的芙蓉花，它们风姿卓越地盛放在枝头，浓浓的香气在空气中缭绕着，令人心旷神怡。
　　顾采依惊讶地望着灵心，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灵心对她颔首一笑，然后随手折下一支花枝，又将身上的法力注入了花枝之上，“准备好了吗，那么闭上眼睛吧。”
　　顾采依顺从的合上双眼，感到一阵强烈的光芒之后她逐渐失去了知觉。
　　灵心将采依体内的所有精气神逐步抽出来，将它们全数转移至那一枝花枝上，待她作法完毕之后，顾采依竟由从前的年轻貌美化为了一个满头白发身体干瘦的迟暮老妪。灵心微微一笑，收起手中彩光四溢的花枝，又在树上选出一朵饱满的花儿，再次做了一场法事……
　　顾采依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将晚，灵心坐在窗前的桌旁闲闲地喝着茶水。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灵心回过头看见了她，起身走了过来，“你好些了吗？”
　　“我……”顾采依一张口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声音，自己感到十分惊讶，她的目光放在那一双干如枯木的手上，“这……”有些难以接受自己的苍老。
　　灵心微笑，“寿数被抽走，皮囊自然会苍老。”
　　原来如此，采依不再执着与年轻与否，只一心挂念着仍旧在弑魂台上的卫楠惜，“仙子何时助我救他？”
　　“既然你醒了，我这就送你过去吧。只是相见便是分别，望你不再执着。”灵心食指轻轻地点在了她的额头上，一道灵光须臾便没入了她的脑海中。
　　“玄冥哥哥……”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童声，顾采依落下泪来。
　　灵心轻轻一挥手，顾采依便随风而走，须臾消失在如念的三楼上。
　　一刻钟之后，花药跑了上来，“有人求长生，有人却怨恨长生，人真是古怪。”
　　灵心为她斟满一杯茶，“喝口水吧。”她看向窗外，目光悠远深邃，“求与放弃皆不由己，这不是她们的过错。”
　　花药喝完一杯茶便出去了，忽然想起她曾说过的那句：人心所向皆是虚妄的话来，于是摇了摇头，自语道，“或许她们所求终究不过是一场虚妄吧。”
　　顾采依赶到弑魂台时，卫楠惜的灵魂已经奄奄一息，虚弱的几近透明，她急忙挤进那层结界之中将他抱住，然后拼劲全力冲破了结界。
　　卫楠惜出了弑魂台整个人逐渐精神了，原本虚弱的魂魄也慢慢强壮起来，导致顾采依险些掉入水灵湖内。
　　二人飞至水灵湖岸边，顾采依累得气喘吁吁，坐在草地上起不来了。
　　卫楠惜缓了许久后，睁开眼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心中十分感恩，立刻跪拜下来，“多谢婆婆相救。”
　　顾采依低头摸了摸苍白的发丝，心中无限苦涩：这真是朝如青丝暮成雪。“楠惜，是我。”她尽力将心中的苦涩掩盖住，挤出一个微笑看着他。
　　卫楠惜大惊，分辨了一会儿才上前一把拥住了她，“采依，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若按照实际年纪来说，我应该比这样还要丑陋。”顾采依挣脱他的怀抱，“像我这样的数百岁老婆婆这世上恐怕并不多见。”
　　卫楠惜很是痛心，尽管她的话说的那样风轻云淡，“采依，在我心里你永远不老也不丑。我们这就离开这里，我会恳求师父，荀上神以及禺疆大哥将你变回原来的样子。”
　　顾采依闻言有些失落：在他的心里或者大多数男人的心目中女子的年轻貌美果然是放在第一位的。她莞尔一笑道，“我这个样子很丑对不对？”
　　“不，在我心里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最美的。”卫楠惜将她紧紧拥住，“只是这个样子让我心疼。”
　　“当真是痴情之人！”一声叹息之后两个身影便落在了二人左右。他们便是幽冥而来的接引使者。二人相视一笑同时看向卫楠惜，“卫公子原本还有二十年寿数，但因私杀老鸨被泰山府君减去了二十年，到此刻刚好尘缘劫满，不如趁早放手同我二人赶赴幽冥殿面见君上吧。”
　　卫楠惜虽心中早有准备，但却依旧不甘心就此而去，只恋恋不舍地拉着顾采依干枯如柴的手。
　　顾采依不知他还有如此一段公案，她以为将他从弑魂台救出后，就可送回归墟亦或是送往蓬莱由荀逸鹤将其复生，然而没想到他竟再无生还可能。心里对他虽有依恋却也不想耽误他就此奔赴轮回，松开他紧握的双手含笑道，“如此也好，再次轮回便可一世安好了。”
　　“不，采依，我不想要来生的一世安好，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卫楠惜泪流满面，这些话既是一时的冲动，也是一世的心愿。只是他清晰的知道这心愿再也不能了却了。
　　“答应我，一定要将我忘记。如此我才能心安。”顾采依亦是分外痛心，她的身影在空气中逐渐淡化，渐渐地竟化作一缕轻烟飘然而逝。
　　“采依——”卫楠惜惊愕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两位冥差上前一步将他架起来，“这一世的爱恨情仇到了幽冥，饮下一碗相思凭便都烟消云散了，什么痴，什么情，不过是过眼云烟。”
　　卫楠惜看了一眼身边的冥差乞求道，“两位差官大哥，可否容我回趟归墟与师父告个别？”
　　两位冥差互相递了个眼色，其中一人笑道，“请恕卑职无能为力。走吧。”
　　卫楠惜不再恳求跟着他二人往幽冥而去。
　　行至冥界界碑之处时，忽然一阵浓雾滚滚而至，须臾便将三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又在转瞬之间消散了。
　　两位阴差诧异道，“好诡异的浓雾。”虽然害怕有诈，但见身边的卫楠惜并未出事也都放下心来。
　　待他们走远之后，一个身着碧色衣裙的姑娘出现在一株大树后，对着他们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转身化为一只青鸾飞走了。
　　顾采依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是在灵心的房间，她有些诧异，依稀记得自己化作轻烟消散了，可为何又回来了……
　　灵心见她醒来取来一面铜镜递到她面前，铜镜之中顿时现出一张年轻貌美的容颜来，那张脸依旧是二八芳华的年纪，顾采依惊喜得看着灵心说不出话来。
　　灵心淡然道，“我收去你的寿命之时，你的阳寿就已经尽了，然后我取下一枝芙蓉花枝重新为你做了一个躯壳。这几日将你送去你应该去往的地方疗伤，多年之后或许咱们还会再相见。”
　　“多谢仙子。”顾采依此刻唯有满心的感恩，她诚挚地起身恭敬的施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