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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番外三 ...

  •   “凌曜,”通讯那头的声音弱了下来,祈求道,“我求你了,你是向导,要帮哨兵疏解情绪重建精神世界。每个哨兵跟你聊完还得再找向导重新聊,大家工作压力很大的……你到底怎么他们了?”
      凌曜瘫在座椅里,裤腿松松垮垮的从作战靴中跑了一截出来。
      “我提醒你,向导考核马上又要开始了。根据目前的投诉信息,在今年的工作中,你累计对27个哨兵回以冷笑;13位哨兵在治疗过程中感受到你的白眼与嫌弃,当然,这种主观感受受理率很低,最多做为参考扣点毛毛雨;关键是有7个哨兵在事后举报你在治疗过程中涉嫌对他们进行人格侮辱……剩下的不用我说了吧?”
      凌曜也看起了自己这一年受到的投诉信息,“今年才这么几个?那我工作进步了啊。”
      “……”

      是的,凌曜以最高分进入向导工作系统,凭借过硬的专业经验、极高的精神分值,在工作的第一年,他“治”哭了近百位哨兵,在平和环境下引起了7次哨兵狂化。数量之所以有那么多,是因为在他手下的哨兵大多只体验到第二阶段精神治疗,此后纷纷转去其他向导手下。
      这种高效的工作效率,一百个,都少了。

      但平心而论,凌曜的专业技术并不差,他能十分冷静地应对一个处于恍惚阶段的哨兵,入侵他的识海进行修复。他还成功为7区一位极有潜力的哨兵进行疏导,后来那位哨兵给他的点评是,“一般,有待改进的地方太多了懒得列。”大多数投诉信息都指向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中心去问那些哨兵又没人肯说了。他们只知道,凌曜在尽心完成任务后,又靠一张嘴为自己挣来整整齐齐的投诉。

      第一年考核,第一名的凌曜还是第一名,倒数第一名,也是自己努力来的名次。连过去那个唠唠叨叨把哨兵聊到发火砸了好几间治疗室的向导评分都远远超出他一大截。

      其他向导对他是好奇又轻视——只学理论的呆子能有什么用?
      只有倒数第二名对他的感情是真挚的感谢。他说:“我都以为我不适合干向导,想着匹配一个哨兵回家算了,但是你……你让我意识到我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凌曜:“……”

      他看着眼前激动得脸都红起来的前辈,嘴角抽搐几下。

      都有病。

      *
      有病,是凌曜对哨兵向导的评价。

      他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也曾给他讲过哨兵向导神勇的故事,凌曜年纪小,但脑子精,他问,“那他们是英雄吗?”
      父母答,“当然是,他们是保护国家的英雄。”
      “那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们。”凌曜又问了。

      父母卡了壳,检索脑中关于他们的知识后,不确定地回答道,“他们能力太强了,容易被干扰,需要很纯净的生活环境,所以他们都住在塔里。”
      凌曜撇撇嘴,对这些英雄故事没了兴趣。

      哪有英雄不在外面接受赞扬的?一点噪音都听不得,那是精神病,那个塔,估计就是精神病院了。

      中学时,身边的同学十分向往分化,凌曜很不解,好好的人求什么疯啊?

      15岁那年,凌曜分化成向导。
      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同父母告别就被拉到了塔里。当时和他同车的还有很多人,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凌曜拉开车窗放进冷风让大家好好冷静一下。

      塔里的生活和外面比起来枯燥了很多,向导有单独的住所,但塔中生活轨迹难免和哨兵有重合,在那些地方,他们都得保持极端的安静,这些刚分化完还在适应阶段的哨兵很容易失控。
      凌曜从房间的小窗看出去,外面雾蒙蒙一片,塔在的世界是灰色的。
      他关上窗,面无表情地盯着床铺,他生病了,被关起来了。

      这是他的认知。

      他还是会上课,只是教学内容改变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通识课上的内容,先是向导基础知识,讲讲他们虽然看起来一样但实际上和以前不一样的生理知识。接下来又是共感,如何利用精神体,如何构建精神图景,如何安抚哨兵,如何顺利完成身体结合……除了第一门课,其他东西看上去是向导知识,但内容全是哨兵。
      凌曜茫然了,那哨兵呢?学的东西总不会是关于向导。

      好在生病没有影响他的智力,在学习上他还是很优异,再加上他太优秀了。和超人一样的人比,他也还是第一嘛。

      毕业前,他们做了一次精神力测试。凌曜的分值奇高,但让人惋惜的是他不高的匹配度。
      浪费啊……

      凌曜听到有人这么说。
      他不理解也懒得理解,按照塔的分配进了现在所在的单位。

      课上演练的哨兵都有丰富的经验,按部就班与他们演练完就离开,绝不多留一秒。所以凌曜到岗时其实兜了一肚子问题,开工后见缝插针就问。
      只是这些哨兵都不喜欢这些问题,甚至认为凌曜在侮辱他们。

      为此,凌曜被罚过很多次。越罚他就越木然,就这?英雄的哨兵说两句就哭了?

      有人找他,因为出任务时队友的呼吸声太大,高压工作和难得的休息让哨兵有些恍惚,放松时有同伴从身后拍了拍他,他的精神体突然失控攻击了对方。凌曜听了更恍惚,他记得哨兵都有独立的隔音室,哪怕是在任务过程中也有密封的休眠舱。
      这也能听见?

      他知道哨兵五感强没错,但他还是问,“你确定不是心理压力太大导致了幻听?”
      这变相说他是精神病了。
      那哨兵瞪着他,一双眼通红,恨不得掐死他,凌曜尴尬地抿了一口水,忘了他们现在都有病,得放弃普通人视角。

      *
      通讯结束后十分钟,办公室又拨了电话。这次换了人,那边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说得凌曜眼皮都沉了起来。“好了,情况就是这样,接下来你跟他聊吧。”
      凌曜眨眨眼,谁?

      那端很久才有人轻轻用手指敲了敲话筒,然后是小心的声音,“喂?”
      凌曜坐正了,“简语?”

      简语,他的好朋友,在他被困在塔里郁闷得快撞墙时,是简语出来陪他度过了那段时光。简语享受成为向导的日子,他学东西也很积极,被变相软禁在塔里也不觉得委屈和累,他认为这是必经的考验。两个向导,截然不同的两种理念,居然成了好朋友。

      简语笑笑,“是我。”
      凌曜有些惊讶,“你可以啊,现在都成我上级了。”
      “……你刚才是不是没听?”
      凌曜沉默了。

      简语说:“我是你的介绍人。”凌曜当机立断结束了通讯。

      不过几分钟就有人来请他去了。凌曜把裤腿掩好,又擦擦桌面,再理理文件,好一阵拖延,见那人还是悠然等他的样子后,凌曜垂头丧气跟他走了。

      简语见他温和地笑笑,“还是不想做向导?”凌曜拖了凳子坐下,说:“等我找到活着的意义了,我就想做了。”
      “既来之则安之,”简语安慰道。

      凌曜挑眉,这人变化很大,说话都不像以前那么飘了。做介绍人嘛,总得让人觉得他靠得住才行。

      凌曜开门见山地问,“要给我介绍谁?你应该也看到了,一般的哨兵到我手里可能会死。”
      简语:“……”

      他清清嗓子,说:“这个哨兵嘛,是很特别的一个人。”简语的眼神逐渐飘远,陷入回忆。

      那是一位很神奇的哨兵。

      向导特质的影响,他们对哨兵存在一种包容心态,但并不绝对。向导作为世间哨兵唯一的药,总是尽力包容,尽心竭力救治他们。
      系统中偶尔会有哨兵对向导的投诉,这种投诉像争风吃醋的孩子一样企图引起向导的注意。因为向导数量更少,作为治疗者他们会同时处理多位哨兵,也就是哨兵不满之处。两位同时接受治疗的哨兵会暗自比较向导在自己身上倾注的注意力和精力。哨兵就是这样,他们需要向导,他们对向导的依赖远比向导对他们高得多。

      系统中第一次出现向导对哨兵的投诉时,中心的人还以为是bug。后来有了第二封第三封,很多很多,他们查阅后发现,这群向导投诉的都是同一个哨兵——左煜。

      左煜,S0714批的哨兵,成绩优异能力出众,和许多哨兵一样,他也需要向导的安抚。但也不一样。其他哨兵是暴虐或失控,他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很阳光,很积极,对精神力的控制极强。但基地依然要求他每周最少一次接受向导的精神抚慰。

      以防万一嘛……

      向导其实也很喜欢这种有理智的哨兵。毕竟面对一个失控的极度危险的哨兵是一件很折磨的事,而且向导的情绪感控能力太强了,哨兵的焦虑投射到他们身上会带来更严重的反应。所以他们在接纳的同时也会希望能治疗一个正常的哨兵。

      左煜带着向导们的期待进了向导大厅,在三次精神抚慰后,他便如同烫手山芋一样被向导们推来推去。
      向导的情绪也有一根线,大多数时候他们承受哨兵的情绪并不会觉得痛苦,但有人出来把那根弦拉住了,越拔越高绷紧了,然后“噌”一下松掉。

      这对工作很不好。

      其他哨兵只造成了一点起伏,左煜带来的是摧毁。左煜很贴心,他以为是自己的健康状态让向导们产生了落差,所以每次治疗前都会给自己编点毛病出来。向导们更郁闷了。
      怎么治?谁来教教他们怎么治?

      中心开会后,决定对他进行精神图景的重建。然而,结局还是一样的。
      频繁的重建对哨兵并不好,他们不想失去一把可靠的刀。
      所以,左煜至今仍在向导大厅等待一个不幸运的向导——向导们一致商议决定靠抽签选取进行抚慰的人选。

      后来中心想,可能有一个固定的向导就好了。

      简语立刻出发,在8区见到了左煜。

      简语其实觉得他挺有意思的,一个对自己的精神力拥有绝对控制的哨兵居然成了塔中的问题分子。
      经过精神力与匹配度分析,简语惊讶地发现左煜的最佳匹配选择居然是凌曜。
      所以,在拿到鉴定书后他第一时间来找了凌曜。

      凌曜听他说完沉默了会,问,“非得是我?”
      简语劝道,“你现在不答应以后也得配上,现在还能有一个月适应期呢,不行还能换,以后可就是伦敦塔……”说到这他掩住嘴小声咳了一下,提醒他考虑清楚,“而且就你俩这匹配度,能找着这么高的就谢天谢地吧。而且你那么厉害,知名校友,你不上谁上?”
      凌曜沉默了会才说:“我考虑考虑。”
      “好,到时候这里签字哈。”简语殷切地指导他文件该怎么签,甚至都没拿走。

      简语离开的第三天,他收到了凌曜签好字的文件,于是他又马不停蹄去往8区,协同左煜办好手续。

      凌曜和那个可能是他未来配偶的左煜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自己的诊疗室。那时他刚换好衣服准备迎接自己的第一个病人,左煜就是在那个不巧妙的时间不聪明的出现了。

      凌曜的第一个病人是左煜。

      凌曜当时只扫了一眼就认出他了,他挪动桌面的工具,说:“有事等我下班。”左煜没走,还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凌曜转转手腕,准备出声赶他走,他面前的视屏突然传来左煜的资料。凌曜嘴角抽了抽,冷漠地看向左煜。
      左煜若无其事地坐在那,“今天是我的精神诊疗时间,正好要见你就预约了你的诊疗,顺便再聊聊加深一下了解,速战速决一点。”
      凌曜:“工作时间不谈无关的事。”
      “那就帮我疏导吧。”左煜从善如流道。

      凌曜叹了口气,仔细读过他的资料。
      “别看了……”凌曜出声道。他颇不适地皱了眉,刚才左煜的眼睛好像长在他身上了一样,有那么几秒还释放了精神体出来,一只黑色的狼冲过来,凶狠地跑到他面前时又突然折返。
      左煜有些惊讶,“一点也不怕啊。”

      向导最怕诊疗过程中哨兵突然释放出的精神体,那是不可控的,但刚才凌曜居然只是被烦到一样拧了眉。左煜开始相信介绍人的说辞了,他们会很合适的。

      凌曜确认完他的精神力状态就不管不顾问起了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哨兵,英雄中的英雄,对生活环境要求高,战斗中精神受损率高,这种在前线极不安定的因素,怎么还会一直作为王牌被训练。”左煜被他问愣了。凌曜继续说:“不要跟我说什么你们有强大的精神体,向导也有,而且在重要任务中的保险丝就是和哨兵匹配的向导。”
      左煜张张嘴,“我也得想想。”
      凌曜:“……”

      很好,无起伏、无失控表现,凌曜满意点头。他也不懂为什么以前每次问问题,光说到前半句那些哨兵就失控了。

      “那我问问你,一个月以后跟我匹配的概率是多大?”左煜问。
      “不谈私事,但刚才你的反应很有趣,作为奖励我可以回答。现在是40%。”
      左煜笑了,“比我想象的高,我以为是0。”
      凌曜也笑了,在他不请自来的那几分钟的确是零。他喜欢有自知之明的人,现在对左煜的意向又涨了那么一点。

      诊疗时间前所未有的长,长到其他向导都围在门前担心凌曜是不是被暴起的哨兵打死了……应该不会吧,有监管系统会保护向导的。
      有人说:“可能凌曜这间诊疗室应激反应太多次,失灵了。”
      一片沉默。那人也尴尬地笑了两声,凑过去继续听。

      “好像很多人很好奇,”左煜耳朵动了动,听清了外面的话,“他们怕我把你弄死了。”
      凌曜也笑了,“你?还没那个能力弄死我。”

      左煜挑眉,这次会面更像是一次试探与兜底,他们互相露了底牌,暂时达成协议。
      左煜站起来,“那我就先走了。”
      “再见。”
      左煜走到门前,拉开一条缝,突然转身对他说:“对了,差点忘了一件大事。我是以匹配的理由被调过来的,他们并没有给我安排住房……”
      凌曜:“……”
      他心思一转,又有了主意,丢给他一串钥匙,“自己找。”
      左煜接下,钥匙圈套在手指上转了两下,“我先回去了。”

      等他走远,凌曜才把视线转回围观的同事身上。

      “哎……怎么这么多事呢。”
      “我怎么到外面来了?”
      “Eve,哨兵档案有误。”
      ……

      这群人七嘴八舌地散去,凌曜通过视屏唤来了下一位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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