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黄金年代》甜麻薯

3、003

　　楼下突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思绪猛然一下被打断，莉莉忍不住从笔记本里面抬起头来——她听见佩妮的声音了，虽然已经有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再见过面，但是这世间还没有长到能够她认不出亲姐姐的声音。
　　她合上笔记本，顺手把它锁进了自己的抽屉里，然后向着门口走过去。

　　“你为什么要到我们家来？这里可一点儿也不欢迎你！”佩妮尖声说，“你这个……你这个怪物男孩！”

　　“你管不着。”一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说，态度里带着明显的轻蔑和不屑：“才不是来找你的呢，谁要来找你这样的麻瓜？”

　　莉莉下楼的脚步顿了一下——这个声音她同样认识，属于刚刚满十一岁，还远远没有度过变声期的……西弗勒斯·斯内普。

　　斯内普。

　　——“梦”里隐约也曾出现过这样的场景，佩妮和斯内普也曾在她的记忆中用相同的语调说过相同的话，但是那个时候她没有在意……那个时候她和斯内普一样，全部的心神都被那封霍格沃茨的来信给吸引走了，反而忽略了那么多她早就应该注意到的东西。
　　她早就该注意到……

　　“……”莉莉抿起了下唇，不过短暂的犹豫过后，她还是加紧脚步跑下了楼。

　　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两个身影。
　　佩妮显然刚刚从外面回来正要进到客厅里面来，她穿着一件深色的短袖贴身衬衫和牛仔裤，头发在脑后用皮筋扎成了一个马尾，此刻正一手死死地拉住门板，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将斯内普给堵在屋外。
　　“佩……佩妮？”莉莉有些犹豫地喊道，她有好久都没有见到她姐姐了——佩妮甚至连她和詹姆斯的婚礼也没有来参加——此刻乍然看到一个比自己记忆中年幼了足足十岁有余的佩妮……
　　她差一点没能认出她来。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她才又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穿越时空所带来的怪异和不真实感，那是一种永远也没法用语言清晰表达出来的……感觉。

　　门口的两个人都抬起头看向她。

　　“莉莉，别站在这里！”佩妮有些生气地对她喊，“回屋去——还有不许你再把我们家的地址告诉这种奇奇怪怪的、莫名其妙的怪物！”
　　但是斯内普粗鲁地一把将她推开了。

　　他不顾佩妮的尖叫，几步挤进了客厅，手里捏着一个淡黄色的信封。

　　“我知道你也收到信了，莉莉。”斯内普蜡黄的脸上由于过分激动而涌起了一点红潮，他微微地喘着气，“我就知道——我们都——我们都收到信了！”
　　莉莉看着斯内普，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不知道对这个人还能说什么。

　　对于现在的斯内普来说，他们可能只是短短的几天没有见；但是对于莉莉·伊万斯来说，他们已经分道扬镳很多年了：她和她的丈夫都是凤凰社成员，而他是个货真价实的食死徒——跟随在那个宣扬所谓的血统论的疯子身侧马首是瞻，在那一场莉莉·波特不曾有机会看见结局的战争里，惨死在西弗勒斯·斯内普魔杖下的麻瓜出身的巫师只多不少——他与莱斯特兰奇夫妇以及马尔福一起被凤凰社列为仅次于伏地魔的一级危险人物。
　　至少，之前博恩斯夫妇遇害的那件事，斯内普就曾经在里面不遗余力地贡献出了他那浓墨重彩的一笔：当弗兰克和莱姆斯得到消息赶到现场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他和多罗霍夫——还有其他的几个带着面具的食死徒——扯着年轻的博恩斯夫人的头发准备幻影移形的前一瞬间露出的那张扭曲出狰狞笑意的脸。而一直到她自己也被杀害的那天，无论是魔法部还是凤凰社，都没能找到博恩斯夫人的尸体。

　　而且，也并不是就只有博恩斯一家而已。

　　麦金农夫妇出事之后，是她亲自到的现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得了已经变成了废墟的麦金农宅邸那股僵滞着的血腥和腐烂气息，马琳·麦金农躺倒在靠近门口的木质地板上，已经变得浑浊的蓝色眼睛向上翻着，黑魔法（一定是黑魔法）所造成的尸体高度糜烂让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已经腐烂得不可辨认。
　　她的丈夫躺倒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木质地板上渗着一汪暗绿色的尸水。

　　而马琳在死的时候，还有着四个月的身孕。

　　“……是啊，”她站在楼梯上，声音平静地这样对他说，“我收到那封信了，西弗勒斯——而且我也收到了关于四个学院的介绍，我想，我更喜欢去格兰芬多。”
　　“莉莉！”佩妮大叫。

　　——尽管就目前来说，西弗勒斯·斯内普还不过是一个刚刚满十一岁的男孩，他还——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干——他还没有变成多年后那个罪不可赦的杀人犯。
　　但是她就是没有办法当作那一切全都不曾发生过。

　　佩妮头顶上一根树枝突然毫无预警般地落了下来，儿臂粗细的树枝直接砸中了她的肩膀，佩妮踉跄着后退了好几部，然后哭了起来——事后整整过了半个月，莉莉还能看到佩妮肩膀上面那尚未消去的疤痕。

　　玛丽·麦克唐纳被绑在霍格沃茨某一条阴暗而少人问津的走廊上，右边脸颊上那皮开肉绽的“泥巴种”，伤口，鲜血顺着外翻的皮肉涌出来，淋漓在她的校服和脚下的地板上，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腥灼的血气。
　　——然而斯内普轻描淡写地对她说，“那不过是个小玩笑罢了。”

　　以及……马琳·麦金农那扭曲的面容和她已经糜烂的腹部中蜷缩着的死婴儿。

　　她没有办法当这一切全都不曾发生过。

　　“你说——你说你要去——格兰芬多？”斯内普的脸色也涨红了，他的鼻翼开合着，显然这和他心中的期望不怎么相符，“那是个没有前途的学院！莉莉——你可不能——我不许——我不许你——”
　　然而她没对他有再说别的，就好像说完那一句话之后，两个人之间就再也没话好说了一样。

　　她转身上楼，身后传来佩妮气愤的叫嚷声：“快点从我的家里滚出去！出去！是什么让你觉得你可以不经任何人的允许就闯到别人家里来？”

　　莉莉·伊万斯和西弗勒斯·斯内普不会再是朋友了，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已经不是了。
　　……很不公平，是不是？

　　但凡是个明事理的人都应该认同的一个事情就是，如果某个人还没有犯下罪过，那么他就还是无辜的，就不应该仅仅因为他将来有可能犯的那些错而怪罪于他。
　　她明白。

　　可她不想管那么多了。
　　已经够了。

　　她不能再像上一辈子那样欺骗自己了——她曾经并不是没有努力过，她曾经真真切切地把他当作是她自己最好的朋友，假装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从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两种人；她曾经不断地为他找寻借口、她曾经一次又一次的在自己的朋友面前维护他、她曾经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他。她做了那么多，可是到头来摆在她眼前的事实是，她用尽了力气也没能把斯内普从那条道路上拉回来，他从最开始就已经是那样的人了，并且从来都不曾改变过分毫。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们从一开始就划清界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