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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   姜令仪向来报喜不报忧,姜府众人便以为她婚后与沈拭琴瑟和鸣、生活美满。

      齐王府这一闹,便彻底瞒不住了。

      姜令仪也不打算瞒,她打定主意要与沈拭和离,有些事必然要向家里人说清楚。

      因此,父兄下值后,姜令仪便将这一年的委屈尽数说了。

      姜令羽听没等听完就已经压不住心底的怒火,急匆匆禀过一声,便出门去了。

      “父亲!”姜令仪担忧,生怕因自己的原因令哥哥名声有损。

      姜循出言安抚,“无碍!沈拭是该受些教训。”

      只一句,姜令仪便红了眼眶。

      姜循知她眼下心绪不稳,未再劝,只问:“下定决心了?”话落,朝刘大娘子投去极为隐晦的一眼。

      刘大娘子会意,心里却不大情愿。

      “其实,也不是没有折中的法子?”

      事关女儿一生,她别扭着,到底还是开了口。

      姜家祖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并没有约束出嫁女儿的夫君如何。姜家女儿不与人共事一夫的说法,是后来才有的,不成文的约定。

      即不成文,约束力便薄弱许多,毕竟哪个男子不向往齐人之福,如此一来,就有了折中的法子。

      即嫡长子落地之后,悄悄为夫君纳一两妾室,既笼络夫君的心,又全了自己的颜面。

      大家心照不宣,皆大欢喜。

      似他们这样的人家,妾室的人选早早便培养着,是姑娘陪嫁的一部分。因此夫君的人选也得仔细甄别,能满足于一两个妾室并且家世相当的人选并不多,隔壁那位勉强算一个,但......

      最后,刘大娘子千挑万选为姜令仪择了沈拭。

      沈拭生于寒门,却十分有才学,初次下场便得了进士出身,日后再想更进一步并不难,但少不了得兢兢业业几十年。

      刘大娘子一度十分看好沈拭,以至于姜令仪大婚之时,连早早为她准备的“妾”都没带上。

      现在稍稍一想,刘大娘子便恼恨不已,她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人心!

      不过一年,沈拭便露了狐狸尾巴,吃相极为难看。

      恼恨归恼恨,女儿若心有留恋,她做母亲的也只能帮着想法子。

      “......所以,和离这事儿不急,你可以慢慢想,慢慢做决定。”刘大娘子喉间梗着一团火,尽量让语气温和些。

      姜令仪听得有些迷糊,她下意识去看父亲姜循。

      姜循很忙,他大多数时间都在衙里,回来也是在书房忙公务,偶有闲暇,便盘查她与哥哥的课业,从未因她是女儿便有丝毫松懈,因此,姜循在她的印象中从来都是不假辞色,如山一般威严。

      此刻的姜循眼眸湿润,没有半分苛责,是姜令仪从未见过的模样。

      迷蒙的思绪骤然清明起来,刹那间,姜令仪什么都懂了。

      父亲母亲唯恐再次伤了她,才这般瞻前顾后,小心翼翼。

      突如其来的认知翻涌着情绪,她哽咽着,郑重敛衽一拜,“既知穷途末巷,便该尽早迷途知返,父亲母亲,我心意已决,要与他和离。”

      姜循沉吟着,半晌才应,“好。”

      “青玉。”

      唐青玉上前一步,通身沉稳练达。

      “父亲。”

      “下帖!”

      唐青玉精神一震,忙应下,“是。”

      ***
      姜令羽怒腾腾驾马而去,刚出府门,便被人叫住了。

      “去哪儿?”陆知行高踞屋脊,手中擦着一把小弓,问的漫不经心。

      姜令羽勒缰,毫不掩饰眸中怒火,“揍人,去不去?”

      陆知行会意。

      他把小弓揣进衣襟,抬手打了个呼哨,接着便从屋脊一跃而下,刹那间,黑色骏马闻声而至。

      沈拭没在府上。

      刘大娘子走后,他心中惴惴不安,便邀了几位同僚出门吃酒。

      几位同僚见面,话锋有意无意的围着沈拭的风流韵事打转。

      说来也奇怪,本该是避之不及的污点,在阵阵揶揄调侃中,沈拭非但不反感,反而生出一股隐秘的快慰,到最后,索性就放开了,任由他们说去。

      酒过三巡,沈拭也知道了许多他原本不知道的事,比如,姜家女也会主动为夫君纳妾,并非面上那般......眼里容不得沙子。

      有了这层认知,沈拭又多了几分成算。

      这些日子以来,他内心从未像此刻这般轻快,仿佛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夜色深浓,月光暗淡幽冷,马车悄无声息的改换了方向。

      车里的人陷在醺醺然酒兴中,毫无察觉。

      不多时,马车停在一处破庙前。

      沈拭施施然下车。

      旷野的风比城内的刁钻霸道,见了人便不管不顾的往衣襟里钻,生生搅起一阵战栗。

      沈拭疑惑地掀起迷蒙醉眼,眼前月色朦胧寡淡,浓稠幽冷的黑似无边无涯,耳边风声逐渐扩大,呼呼喝喝,摧折人心。

      醉意骤然消去大半。

      “什么人?”沈拭惶然转身。

      黑暗比他更快一步,毫无预兆的兜头罩下,连同这句疑问一起吞噬。

      沈拭彻底慌了,心跳声几乎要盖过旷野的风。

      他颤抖着手,毫无章法的拉扯眼前的遮盖。

      “阁下何人?”

      “缘何不敢报上名来?”

      ......

      不管他问什么,来人一律不回。但每当他即将冲破束缚的时候,耳边便传来一声裂空之声,接着那遮挡视线的物事便会重新回到原处,将他捂的严严实实。

      如此几次,沈拭逐渐力竭,恐惧也扩大到极点。

      “我娘子乃当朝大学士姜循嫡女,不管阁下是何人,我都劝你及时收手,放我回去......”

      这话似乎触到某处,那人挥鞭的动作一顿。

      沈拭终于得了片刻喘息得机会。

      但也仅是一瞬,裂空之声再次传来,声音比以往都大,沈拭清晰的感受到了疼痛。

      这疼痛似曾相识,被时间掩盖的屈辱过往顷刻明晰起来,沈拭福至心灵,“陆知行?是你!”

      那人不搭话,他愈发笃定,隐秘处得意逐渐盖过恐惧。

      “陆知行是不是你,有胆量报上名来,藏着掖着算什么男人!”

      沈拭与陆知行暗中较劲多年,他处处比不过陆知行,但是他得了刘大娘子的青眼,娶了姜令仪,剜了陆知行的心头肉。

      陆知行此举不过是想为姜令仪出口气,不敢真拿他怎么样。

      啪!

      仿佛验证他心中猜想,来人落在他身上的攻势一下狠过一下。

      沈拭心一横,不挣扎。

      左右不过添些不痛不痒的皮外伤,陆知行舍不得姜令仪守寡!

      紧绷的心绪一旦放松,隐藏在骨子里的恶劣便开始蠢蠢欲动。

      “陆大人这是要插手别人家的房里事么?”

      “你那点龌龊心思,当我不知道?”

      旷野无人,他越发肆无忌惮。

      “劝你别痴心妄想,你打死我,姜令仪也成不了你陆家妇!”

      “嘶……”

      “你尽管打,今日落在我身上的痛,总能在她身上找回来!”

      仿佛被人戳中痛处般,落在沈拭身上的鞭打再次停下。

      沈拭嗤笑,接着便是大笑,猖狂恣意,仿佛要将他所受的屈辱尽数发泄出来。

      啪!

      那人回过神来,蓄满力道的软鞭发狠似的往他身上招呼,这回真是下了死手。

      鞭锋仿若利刃,破空之声割裂厚厚的遮盖,沈拭闪躲不及,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皮开肉绽的滋味,从肌.肤到骨肉,寸寸割裂,此起彼伏。

      沈拭痛到思绪模糊,疾风骤雨中,他仿佛回到了初入学士府那日。

      彼时,姜令仪眉眼间尚未沾染愁思,整个人仿佛浸在春日里,谈笑间,顾盼神飞。

      ……

      不远处,破庙摇摇欲坠的大门从里面打开,火光亮起,映出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现身,落在沈拭身上的锋刃终于不情不愿的停了。

      姜令羽收起软鞭,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段绳索,三两下把沈拭五花大绑,半拖半拽着往破庙走去,他浑身戾气森然,丝毫不见白日里儒雅持重的翰林模样。

      路过陆知行,姜令羽冷冷投去一眼。

      陆知行侧了侧身,让出一条路来。

      姜令羽收回视线,把沈拭拽进屋,狠踹一脚,沈拭身形不稳,狼狈朝一处栽去。

      那里有个人,与沈拭一样,被捆扎的严严实实。这人之前受了惊吓,沈拭砸在他身上,登时便哇哇乱叫起来。

      “别打我,我只是个传话的!”

      “都是方泽兰的主意,你们去找她,去找她……”

      这个声音,一把将沈拭从迷蒙混沌中拖了出来。

      沈拭心下骇然,后背冷汗直流。

      沈陆两家比邻而居,另一位是谁不言而喻。

      他们竟把方泽兰的兄长挖出来了!

      沈拭不敢往下深究,急忙忙吼了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

      话音刚落,旁边那哇哇乱叫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拭心中冷笑,方泽旭这草包倒也不算一无是处。

      暗影憧憧,陆知行与姜令羽对望一眼,先后出门。

      大门阖上,脚步渐远。

      方泽旭按捺不住心底恐惧,哆哆嗦嗦开口,“妹婿……”

      沈拭冷声低喝,“不想死就闭嘴。”

      方泽旭呐呐。

      沈拭凝神细听,不断猜测那两人走了没有?自己故意激怒陆知行的那些话,姜令羽听进去几句?

      是他大意了!

      夜渐深,沈拭在寒风呼啸中辗转反侧,姜令羽回去的路上也是满腹疑惑。

      陆知行与他并驾齐驱,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府门前,姜令羽终于按捺不住,勒马将人拦下。

      他刚发完疯,眸中犹带血色。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

      姜令羽道:“你耳力过人,沈拭说的话都听见了吧?那些话虽然不堪入耳,但并非空穴来风,是也不是?”

      陆知行不语。

      姜令羽挑眉,“没看出来,你还藏着这样的心思。”

      “敬常,慎言!”陆知行打断他的话,“此事关乎她的清誉,怎可儿戏?”

      “呵!当真有意?”姜令羽凝眸,头一回正色打量起陆知行,却见曾经挥军百万,运筹帷幄的大将军,面上难得有了慌张神色。

      他试探,“她就要和离了,你还要再错过一次吗?”

      陆知行一怔,冷风如炼,吹乱了他的心绪。

      “还是你嫌她二嫁之身,怕堕了永宁侯府的门楣?”

      “怎会!”陆知行艰涩开口,如同刚在烈火中滚过一遭。

      姜令羽闻言也是一怔,叹惋道:“你但凡早些表露心迹,何至于……”

      接着,又是一声叹,姜令羽打马入府。

      时至今日,说什么都迟了些。

      陆知行攥紧缰绳,久久未动。

      他眼眸微垂,眸间一点墨色比黑夜更浓。

      他去了,只是他那时临危受命,死生难测,怎敢误她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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