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派仙君夺舍后》鱼日日

64、客栈意外

　　几人入城不过片刻，天光便彻底沉下，直至最后一丝晚霞消失在地坪尽头，偌大恢弘的城池转瞬陷入冰冷的沉默和萧条，不见尽头的漆黑街市犹若猛兽之血盆大口，无声无息吞噬着过路人的精力。

　　兰琦望了一眼高处旌旗招摇的方向，沉声呢喃：

　　“小心些，附近有异。”

　　仿似应答着她的忧心，周遭寒风四起，将他们的青丝拂乱。

　　几人施咒压下翻飞的衣袂，小心谨慎地顺着长街抬眼探看，黑黢黢的夜晚少有人烟，街市商贩尽数空置，徒留几面招牌在寒夜中吱呀作响。

　　“怪了，宁城何时有过这般萧条的深夜……”明淑灵低声呢喃，见两位师叔侧头望来，她斩钉截铁道，“不会有错，我与小城自小便在宁城长大，宁城商贾繁茂、夜市不绝，昼夜达旦的叫卖亦是常有之事，似这般渺无人迹的模样……至少自我出生之日起，便从未见过。”

　　兰琦拧起了眉心，自怀中摸出温热的罗盘，岂料尚未以灵力驱动罗盘，便见其骤然震颤，发出嗡嗡的轰鸣。

　　顾清归眉梢一跳，率先一步将其扫落。

　　而罗盘落地的刹那，竟砰然炸裂，碎作了一地渣滓。

　　“这……”兰琦蓦然变了脸色，直觉告诉她，危险就在附近，或许自几人入城之时起，便盯上了他们。

　　思及此，兰琦不动声色地按下腰间剑柄，目光透过眼前沉闷的黑暗，细细打量周遭。

　　“去找一间客栈吧。”沉默之际，顾清归率先开了口，她施咒抹去满地狼藉，仿若无事发生般，抬步向前引路。

　　几人深知如今不是去明府投靠的良机，便随她一路前行，直至循着长街瞧见一座客栈门外亮着灯笼，他们这才仔细拂去一身尘埃，收拾妥帖后叩响了瘦高的木门。

　　“客栈已打烊，明日再来吧……”

　　客栈内昏黄的烛光透过纸窗晕作朦胧一片，众人隐约瞧见模糊光影中佝偻着腰身的人影，听声响，许是一位老翁。

　　“老先生，我等是途径宁城的修士，特来寻客栈落脚，还请老先生容我们一个栖身处。”不疾不徐地自报家门后，屋内果然静默了数息。

　　纸窗后的人影缓缓踱来，“吱呀”一声轻响，屋门被拉开一条几不可查的缝隙，一只浑浊的眼睛贴在缝隙前、直勾勾打量着他们。

　　四人立时不失风度地齐齐作礼，深夜寒风招摇，衣袂与青丝一同翻飞，倒真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老翁静默了片刻，似在思忖，又似在犹疑，直至目光微微下移，落在几人腰间冰冷的长剑上，这才全身一震地攥紧了门栓。

　　“老先生莫要误会。”深知对方心思的兰琦立时控着剑柄将长剑回拢几分，“此物乃防身之用，并不伤人。”

　　闻声，老翁这才缓缓将木门缝隙拉开，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年迈脸庞：“你们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摸不透老人话中深意。

　　“罢了，进来吧，今夜便算是老身破灾了……”

　　几人尚未明白“破灾”二字背后的意义，便见其微微侧身，为几人让出了进屋之路。

　　甫一踏进房门，浓烈的妖魔气息扑面而来，淹没了众人的呼吸，其中隐约夹杂着几分微薄的灵力，似浪中浮游，几不可察。

　　仿佛察觉几人眉眼间的变化，老翁缓缓抬手，手中灯盏照亮了一条通往二楼的狭小阶梯：“最近客栈夜间闹腾得厉害，老身本不打算日落后接客，可几位若是修士，想来是不怕这些的。”

　　“闹腾得厉害……”明淑灵掩鼻遮住了难闻的腐朽之气，没心没肺地扬声询问，“夜间不接客，难道白日前来住店的客人便不见一人？”

　　彼时几人已经来到二楼，老翁深深看了一眼左顾右盼的年轻姑娘，忽而扯了扯唇角，露出一道似笑非笑的渗人表情来。

　　“客栈中的活人，如今都站在这儿了。”

　　一句话，周遭陷入片刻死寂。

　　客栈二楼漆黑一片，照亮四下的唯有老翁手中昏黄的灯盏，幽光打在老人的下巴上，衬得双目寒光幽幽。

　　明淑灵下意识退后了半步。

　　“二楼的客房都空着，几位若是不介意，便自行寻一间住进去吧。”说罢，老翁转身将灯盏挂在了梁柱旁冰凉的弯钩上，灯盏摇晃，悬于下处的铃铛便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客栈不干净，子时一到，动静会有些大，几位只需安心待在房中，莫要搭理。”

　　几人面面相觑，皆为老翁口中低语惊诧片刻。

　　顾清归无声无息地四下打量，修士耳清目明，于昏暗中看清他物并非难事，然目光略微一转，瞥见回廊尽头处的挂画和香炉贡品时稍加一顿。

　　只可惜她正欲细看，老翁的身形悄无声息挡住了视线，顾清归这才被迫收回目光，略一行礼，转身进了右手边的客房。

　　其余三人见状，亦不再多言，自行挑选客房入住其中，所幸客栈上下全无人影、客房内却打扫得纤尘不染。

　　未曾触碰屋内物什，顾清归自空间戒中摸索出了一枚夜明石，得益于辉光映照，屋内四角的端倪渐渐暴露在了眼前。

　　“束身符……”

　　她驻足于墙角，打量着牢牢粘死在木墙边的黄符，符纸老旧，已然卷曲发黄与墙色融为一体，若非细看，只怕一眼扫过极易忽视。

　　想来，这就是客栈内若有似无的灵气来源了。

　　束身符如其名，有约束控制形体之效，寻常仙门只将此物用作捕捉妖兽之用，为何宁城内的一间小小客栈会有此物……

　　一张束身符并不可怕，可若数张齐用结作阵法，只怕经验不足的修士极易着道。

　　顾清归抬手欲将符咒撕去，忽而又忆起什么，收回了手。

　　客栈内，似乎隐藏着不可言说的秘密……

　　如此一想，顾清归便没了休息的念头，屈膝盘坐于卧榻、闭目凝神起来。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愈渐深沉，漆黑死寂的客栈终于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弱动静，顾清归骤然睁眼，却未动弹，仔细聆听声响的当头，意外发现屋内四角的符咒开始冒出源源不断的灵力。

　　果然有鬼……

　　她掐诀念咒，赫然控住四角符咒显灵，屋外的动静也在刹那间激烈了几分。

　　“最近客栈夜间闹腾得厉害……”

　　“客栈不干净……”

　　“子时一到，动静会有些大……”

　　“莫要搭理……”

　　老翁的嘱咐声声在前，顾清归默了片刻，脑海中忽而浮现回廊尽头的挂画和香炉供物。

　　“啊——救命——”

　　黑夜中，猝然响起一阵惊声尖叫，伴随着“噼里啪啦”物品落地的刺耳声响，近在咫尺。

　　意识到不对劲的顾清归终于起身破开了房门，尖叫声劈头盖脸地砸来，分明出自明淑灵的房间！

　　而一旁的兰琦亦以强硬手段破开了屋内四角符咒拢作的阵法，破门而出的当即，与她四目相对。

　　二人没有说话，却皆心领神会地一同指尖聚灵、劈开了脆弱的木门。

　　随着木屑渣滓轰然落地，室内的满地狼藉将二人一同惊住，只见明淑灵仰于卧榻，四肢皆被束身符牢牢束缚、动弹不得，佝偻身形的老人面目阴鸷，竟将一张张滚烫的火符死死压在了肤如凝脂的少女身上。

　　力道之大，恨不能直接取了她性命。

　　下一瞬，老翁便被一道灵力砸开，跌落在了卧榻边。

　　泛着寒意的青光剑抵在了他的喉间，顾清归险些没收力、直接就地将其斩杀。

　　所幸三分理智令她住手，兰琦亦匆匆忙忙解开少女身上的符咒术法，伴着几声痛苦而虚弱的低鸣，明淑灵痛苦难耐地抱住了自己被火符烫伤的双肩。

　　“快，服下这些丹药！”兰琦神思迅速地取出丹药替她缓解伤痛，却见少女疼得渐渐失去知觉，而后竟是半分反应也无。

　　“兰琦，先送淑灵去疗伤，此地有我便好。”

　　兰琦闻声微微一愣，心底虽不愿留她独自一人面对老贼，然此人下手歹毒，明淑灵伤势实在过重，她不能不管。

　　直至屋内再次恢复寂静，顾清归终于一脚踢开床榻边的狼藉，其中便有尚未用尽的火符。

　　她没有说话，冰冷的剑锋抵在他喉间，挑起了老翁的下颚。

　　寂静……

　　长久的寂静后，还是死一般的冷寂……

　　老翁静默地撑着身子仰坐在地，甚至不曾遗漏半分呼吸，他缓缓抬眼，浑浊的双目直勾勾盯着冷然持剑的女修，出声，是一片沙哑的冷笑：“你不杀老身么？”

　　“你是凡人，杀凡人，会坏了师门规矩。”

　　“呵……呵呵……”老翁满面果不其然之色，低笑出声，“你们这些修仙的，规矩真是多啊。”

　　“说起规矩，尘世间何处无规矩，我虽杀不了你，却可将你遣送至官府、用凡尘的规矩对付你。”

　　仿似料到如此，老翁面色平静，竟无半分波澜起伏：“那便把老身送去官府，老身这条命，本就活得够久了。”

　　顾清归不怕妖魔邪物，最怕这些半死不活的地痞无赖，可她身为修士，万不能一时冲动坏了四海八洲的规矩。

　　沉默间，她微微收紧手中长剑。

　　却听得身后死一般的寂静中，蓦然响起一道过分耳熟的戏谑：“她守着师门规矩，但本座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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