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今天笑了吗》泗时

3、夜晚

　　五层的老式公寓楼在夜里很安静。

　　住在这的大多是作息规律的上班族，近十点了，户外楼梯上偶尔有疲惫的加班人拖着不堪重负的躯体回家，脚步缓慢，也有些住户关了灯准备入睡。

　　三楼的一户人家灯光很亮，窗户上有灯照出来的影子，在屋里左右踱步。

　　萩原研二拉开椅子坐下，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很不对劲。

　　从炸弹重新开始计时后只有3秒的时间。那么点时间，再加上反应过来浪费的一秒，他和拆弹同僚们最多也就跑远了十来米的距离。本来以那颗炸弹的威力，只要他们没离开那层楼，在爆炸的冲击下很难幸存。

　　能解释这一问题的现场证据统统指向了他不能理解的情况。一切现场勘察出来的痕迹都显示，炸弹的主要爆炸点在楼体外，受损最严重的是安装炸弹的下一层，这也是他们在炸弹冲击下只受到撞击擦伤和划伤，内脏没有受损的原因。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炸弹在爆炸前的最后几秒，以抛物线被扔出窗外，然后在下降一层的高度后爆炸。

　　这没什么问题，问题是——谁扔的炸弹？

　　当所有证据都指向存在某个人完成了这一举动后，在整栋大楼已经被警方封闭、当时只有他们几个警察留在炸弹楼层的情形下，警方内部都认为是当时离最近的萩原研二扔出的炸弹。

　　或许是最后关头爆发出的潜力，又或许是炸弹重启后水银装置失效，总之他成功将炸弹扔了出去，避免了惨烈的人员伤亡。

　　萩原研二包扎伤口时有否认，但现有痕迹不容置疑，其他人并没相信，毕竟生死一线间做出的反应事后记忆模糊也很正常。看好他的前辈甚至紧张兮兮批了一周的假让他好生修养，不要再受到什么刺激。

　　在场的其他警察也说不清楚情况，他们当时离炸弹不是很近，而且在和外面联络没有关注炸弹，还是听到萩原研二的喊声才顺势跑起来。他们最后看到的也就是萩原研二大喊着让他们快跑的一幕，至于炸弹当时是在原处还是已经扔了出去，他们根本没有印象。

　　看来自己是说不清楚了……

　　萩原研二有些烦躁，要不是对自己的记忆很有自信，甚至还能回想起那短短几秒的每个画面，说不定他都要被这解释说动了。

　　炸弹重新计时的时候他坐在地上，他第一时间起身，视线扫过墙壁发现上面有一些球印，估计是住在这里的小孩玩球时印上去的。他记得自己大喊出声的喉咙很干，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受之前抽烟影响……总之，他对当时的情况记得十分清楚。

　　几名同僚第一反应是迷茫，然后职业素养下迅速转身朝楼梯跑去。

　　他在他们身后，剩下的记忆是他们的背影，在两侧围墙中摆动。几秒后，背部传来一股冲击，然后是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向墙壁，应该有玻璃溅过来，脸上有划伤的感觉。最后随着跌倒自己只能看到地板，还有漂浮在视线中的大量灰尘。

　　萩原研二很确定自己没有扔炸弹的动作。就不说主观记忆，当时别人不清楚，他很明白自己的能力，坐着的角度和力气都不足以将炸弹抛物线扔出去。他记得自己条件反射是站起来，手上并没有拿炸弹，如果是弯腰拿起炸弹扔出去再转身叫同僚一起跑，时间上来说不够他们跑到实际受到炸弹冲击的地点。

　　——实际上，就算他拿着炸弹起身扔了立马跑，时间应该也是不够的。

　　这就麻烦了，其他人因为存在萩原研二这个看似最合理的解释，都相信了是他救的其他人，即使他解释别人也觉得他是紧急反应记不清了。可他恰恰记得十分清楚，也因此深陷疑惑。

　　一定是有人将炸弹扔了出去，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可在场没有任何其他人的痕迹，其他同僚更没可能……

　　那到底是？

　　思考到深夜的萩原警官仍没得出科学的结论，潜意识又不愿相信非科学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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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玄关那边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时，萩原研二已瘫倒在椅子上，“啊！小阵平，你终于回来了，我都快要饿死了。”

　　“是谁在医院包扎完伤口，确认没有脑震荡后就死活不肯住院的，”松田阵平关好门换上拖鞋，提着袋子往里走，“也没断腿断手的饿了不会出去买吃的，还要传简讯让我带回来。”

　　下午即使负伤仍受到幼驯染一顿教训，在其他警员拉住好友说还要去医院进一步检查后，萩原研二才勉强从暴怒的松田阵平拳头下拯救回了自己的半张脸。

　　传简讯时叫嚣得厉害，真等到好友回来他仍是心有余悸，只敢老实躺平安静。两人警校毕业后都进了警视厅的爆/炸/物处理班，为了方便工作，一起在警视厅附近合租。

　　松田阵平把打包好的饭盒在桌上放好打开，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墨镜往沙发上一扔，直盯盯看着好友，“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不仅是幼驯染，更是一起在警校训练过的同期，虽然这家伙总是在防护服上犯傻，但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看似没有别的理由就认为是最可能的这家伙干的。

　　他更愿意相信好友亲口说出的话。

　　之前一起经历过的刺激事不少，他自然知道对方不是会在紧急情况后记忆断片的。既然萩最开始否认，没撞坏脑子的情况下就不会是记错。

　　萩原研二看着他那如同审犯人的架势，果然面对生气的幼驯染还是有点怕，他接过递来的饭盒扒拉了两口，疑惑又无奈。

　　“我也想不明白啊，因为当时我是真的以为……以为就这么结束了。”

　　“那个距离和爆炸时间，我是绝对跑不到安全距离的，但是现场你也看了，炸弹位置变化这才救下我们所有人。我一直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不管怎样都解释不了。”萩原研二低着头，不知是不想看见好友的表情，还是不想让好友看见自己的。

　　“这样……”松田阵平用食指敲着桌面的动作更快了，眉也拧在一起。

　　“既然你说不是你扔的，写完报告后我去查了附近的监控，包括高空监控。基本能排除现场出现过除你们以外的其他人，有比较模糊的画面能看到炸弹从窗户里扔出来，角度原因看不见是谁，也没人从窗户之类的地方离开。”

　　萩原研二终于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

　　松田阵平停下手上的动作，从沙发上勾回墨镜，“看来你也是这么想的，要么是对方厉害到所有人都没看见，要么——只能是所有人都看不见。”

　　什么东西他们看不见？答案毋庸置疑。

　　“看来我忙活大半天，只是将科学的可能性又降低了。”松田阵平嗤笑一声。

　　前者的可能性有多低就不说了，至于后者，排除掉其他可能，谁能说一定没存在呢？

　　看着此刻活生生坐在自己对面的好友，一直推着自己加快调查的人终于慢下来，他说:“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只是还不想相信。”

　　“拜托，即使可能性再大，谁能那么快相信什么神啊、鬼啊的可能真的存在，而且还伸出援手救了自己一命？你平时不是更不相信这些东西吗？”

　　“因为庆幸，萩。”

　　声音很低，萩原研二一下愣住。

　　他看着眼前别过头的人，就算是幼驯染，他也很久没见过小阵平这么伤感的模样了。

　　灯光下对方平时喜欢带个墨镜遮住的眼睛直直看着自己，是小阵平不常有的情感外放，和下午冲过来打人时一瞬看见的很像，眼角有点润，翻涌着绝望气息。

　　“神明也好、妖魔鬼怪也好，总之我很庆幸在那时有不科学的存在救下你。因为万一……万一你真的……我绝对要追着那该死的炸弹犯，不死不休。”

　　黑色卷发的警官有点像逃开似的站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短促的刺耳响他也浑然不顾了，明明大晚上还在室内，他重新戴上墨镜就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吃完了自己收拾好，我先去休息了，明天还要值班。”

　　脚步急促，很快又被身后的声音拉住。

　　“对不起，”萩原研二看着好友停在门前的背影，没有平时玩笑般的语调，认真说道，“我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因为只要一想到是你拆除的那个炸弹爆炸，你……你发生意外我也是这样。”

　　“能感受到你的心情，所以我更加觉得抱歉，抱歉是我先让你有可能面临这种局面。”

　　楼下汽车经过的鸣笛声和走廊外的脚步声突然很清楚，逆光站立的人开始看不清神情，下一刻他摘下墨镜，扭头就将萩原研二按在沙发上，隔着抱枕狠狠落下拳头。

　　“混蛋，以后再不穿防护服真的会打死你。”
　　“我知道。”

　　“炸弹计时不动了你倒是继续拆弹啊，混蛋！还有心情接电话，不是总要比拆弹速度吗，拆个东西磨磨唧唧。”

　　“我知道，毕竟是小阵平的电话啊。”此话一出，又换来一拳，虽然比前面的轻了很多。

　　……

　　重新安静以后，看似凄惨、其实被打了半天也没增加什么伤的萩原研二坐在沙发的角落，即使是伤员他也被好友黑着脸一脚踹到沙发边缘。

　　仰头搭在靠背上，差点落泪。

　　是今晚这灯泡太刺眼了啊……

　　“下个周末约班长出来聚餐吧，庆祝我死里逃生。”萩原研二转头看向好友。

　　松田阵平点头，又说:“你还真是过了那个劲又开始没正经。”

　　萩原研二只笑，“也不知道另外那两个在哪，决定了！下次见到他们我帮小阵平一起揍小降谷吧，有我的帮助，一定所向披靡！”

　　“哈？我一个人也绝对能收拾他，还要你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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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目知道自己快被转给下一个亲戚了，这次的炸弹事件波及到了他住的那家，虽然政府后续有相应的补偿措施，但眼下还是有些拮据。

　　前几天他还听到阿姨打电话，应该就是在和下一个亲戚商量，大致是发生了这样的特殊情况，家里再照顾他实在有些吃力，看能不能近期让他搬过去之类。

　　夏目至少看上去很平静，不过是从一个亲戚家换到另一家，他早就习惯了。

　　他正式和浮告了别。

　　对方的反应再次出乎他意料。虽然舍不得能看见自己还愿意和自己玩的人，但浮活动的主要区域离夏目新家有点远，认识的妖怪伙伴也主要在这附近活动，一番嚎啕大哭后他立马又兴奋起来，表示有机会再去找夏目玩。

　　夏目告别他，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

　　这次要搬到警视厅附近呀，他记得阿姨说那里环境很安全。

　　那真是太好了，像这种炸弹事件一次就够，希望以后还是不要再发生什么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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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被留下的人总是被虐心最惨的，幸好踹走了萩原警官的便当